裹着獸皮的坐牛坐在自己小小的帳篷裡。感有些飢餓的他摸了摸手邊的陶罐,陶罐裡只有半罐子果乾,他看了看火堆裡星星點點的火苗,頭頂架着的燻肉只有三五條,嚥了嚥唾沫,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看了看門外的大雪,他嘆了一口氣。這個冬天,可怎麼熬啊!
“咚!咚!咚!”忽然有鼓聲傳來:“所有人,都來議事!”
坐牛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抓起墊在地上的獸皮又裹了一層,悶頭走進了外面的風雪之中。
帳篷羣的中心有一片空地,幾團燒的旺旺的篝火正在噼啪作響,酋長帶着他只有重大場合纔會戴上的頭冠,面容冷峻的站在篝火之間。他的身後還有兩頭正靠得滋滋作響的野豬。
坐牛擠到一團篝火之前,看了一眼金黃色的野豬,嚥了咽口水,把手腳都湊到火前:“阿大,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鬍子比頭髮還要蓬鬆的阿大連臉都包在了獸皮裡。“冷的要死,估計要出去搶哪家的冬糧吧。”
“那就好了,我正愁吃的不夠。”
“都來了吧!”酋長說話了,低沉的聲音傳遍全場:“今年,雪下的特別早,這下子,所有的人都沒攢夠冬糧!”
坐牛感覺到周圍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好像濃霧在翻滾。他一邊回頭張望,一邊問阿大:“旁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沒有吧,沒聽見狗叫,應該是起霧了。”阿大雖然這麼說,但是手已經握住了從不離身的短匕。
“我老覺得外面有什麼東西在看我們。”
酋長的聲音忽然拔高了八度:“沒有辦法了,就現在的糧食,沒有人能熬過去!沒有!我們必須要去找糧食!“
他舉起雙手高喊:“不管是哪裡!必須去!必須要搶到糧食!來!這是部落公共的食物,大家吃飽了,準備一下,雪停了就出發!”
說完,兩個壯漢把野豬劈開,一塊一塊的,摔在酋長面前的木墩上,滾燙的油脂散發出令人難以剋制的香味,大家的眼神頓時集中到了這肥美的食物之上。
隨着酋長的喊聲,衆人腳邊的陰影中忽然騰起幾乎薄不可見的黑霧,隨着呼吸被所有人吸入了體內。只是眨幾次眼的時間,坐牛緊張的表情漸漸放了,而阿大的手也從匕首上拿了下來。
酋長回頭看了一眼身前的野豬,露出了詭秘的笑容,忽然他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微微張了張嘴,卻在喊出什麼之前停下了。臉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從容,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低聲嘀咕:“哼,老東西還挺頑強嘛。等你的人吃了這些東西,你們又都是一家人了,齊齊整整。”
酋長親自操刀分割了食物,把罐子裡的醬汁刷在了烤的焦黃的肉排上,然後讓手下發給圍在火邊的人們,坐牛也拿到了一塊。
他的理智已經完全屈從於食慾,他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直到他舔乾淨自己手指上每一滴油脂之後,才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
酋長喊到:“怎麼樣,每天都想吃到烤肉嗎?去南邊,南邊的那座大城,後面什麼都有,食物,牲口,什麼都有!”
阿大的眼睛一下就紅了,跳起來就喊:“去搶南邊的大城!”
坐牛也跳了起來,所有人都跳了起來,眼裡滲出紅色的光!
“去南邊!去南邊!”
酋長頓了一下,擡起手猛然揮下:“明天就出發,去南邊!”
餓,好餓,想吃。
這就是坐牛現在心中唯一的念頭。
明明已經把所有的儲備糧都吃下去了,胃裡撐的要死。這股想要吃什麼的衝動卻無法停止。部落裡的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樣子,紅着眼睛四處打量。
牲口已經全吃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以前只有祭祀的大日子才能吃到,如此美味可口的牛肉,都變得如同嚼蠟,大家把牛骨頭都啃光了,還是沒有滿足感。
酋長依然走在隊伍的前方,堅定的向那座石頭大城前進,那裡那麼大,肯定有好吃的。坐牛一邊想着一邊拖着沉重的腳步前進。
昨天阿大在路上發現了一羣野豬,一羣餓到的快要發瘋的人衝了上去,把所有的野豬都拖了回來,連開膛破肚的功夫都省了,啃得乾乾淨淨。可是這大大小小十幾只野豬下肚,今天似乎更餓的發慌。身體似乎還開始發熱了。
坐牛覺得自己的身體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
“阿大,你餓嗎?”
“餓。”
“我覺得好熱。”
“嗯。”
“阿大,我們還有多遠才能到。”
“不遠了,就在山那兒。”
說話間,一道白色的石牆出現在地平線上。朝着那裡彙集的野獸們和隊伍走在了一起,酋長擡起手來:“太煩了,你們這些搶東西吃的玩意兒,到後面去,不肯走就吃掉!”
顯得毫無理智的獸潮動物此時卻表現出了明顯的畏縮,如潮水一般後卷,露出了他們旁邊的空地。野獸們跟在他們身後,彷彿是獵犬跟隨它們的主人,想要撿一些殘羹冷炙。
“吃掉?對啊。以前這些我們不是都會吃嗎?這麼多的肉,夠吃到明年夏天了。”坐牛的本能感到有點奇怪,但是心中一個聲音告訴他:“這些東西不好吃,跟之前那頭牛,那些野豬一樣沒有滋味,看見城牆了嗎,上面那些白白的肉,那些美味的肉,城牆後面還有很多,衝過去,吃個痛快!”這個想法瞬間壓倒了之前的思考。一股血液涌入了坐牛的頭腦。
坐牛的眼睛已經沒有什麼白色了,曾經是眼白的部分已經被紅色的絲線充滿,粗大的血管已經佈滿了他的身體,鼻孔長大,猛烈的喘息,這甚至都不是幻覺,因爲坐牛感覺到自己的肌肉正在漸漸的膨脹。一種本能的獵食衝動正在洶涌的拍擊他最後的理智。
“冷靜!現在還不是衝鋒的時候!”酋長的聲音傳來,一種食物鏈等級上的壓迫迫使坐牛安靜下來,大酋長回過頭,他曾經平和睿智的面龐已經完全陷入膨脹的血管當中,五官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兩隻眼睛,看不到瞳孔,紅的好像寶石一樣的眼睛。
“奇怪,爲什麼我覺得這樣更適合酋長?”
酋長把手中的骨仗插入地面,一個詭異骯髒的的綠色法陣出現在地面上,它有着黑色紋路,隨着法陣旋轉,重複着收縮,膨脹,收縮的光環好像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隨着法陣的開始急速擴散,這道光環每接觸到一個人,就會讓他們陷入到帶着黃斑的灰綠色的光暈中,只剩下血紅的眼睛。隨後這些人的皮膚,肌肉,骨骼開始膨脹,指甲漸漸的變長,尖銳,牙齒開始生長。
這些人,已經開始脫離人形的範疇了。
坐牛擡手看了看自己手上剛長出來的——應該叫爪子吧,還有手背上的骨質盔甲,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發出了喜悅的叫聲:“吼!!”
地平線上出現的小小人影瞬間觸發了一直開啓的的偵測法陣。一道魔力波動傳到了今天的值守法師皮亞傑那,他從書本里擡起頭來,確認波動依然在不停的反饋回來,還越來越強烈了——這說明越來越多的人形生物正在從防備區靠近本塔。
皮亞傑皺了皺眉:“這東西不會是壞了吧,這地方哪兒那麼多人形生物。”
懷疑歸懷疑,值守步驟還是得走個流程。皮亞傑走上塔頂最高層,往地平線看去:“我不會是看書看花了眼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地平線上的小人依然清晰可見。
皮亞傑忽然一個激靈,冷汗出現在他的頭上。他趕緊對自己釋放了一個鷹眼術,強大的奧術能量涌入雙眼,極大的強化了他的雙眼,這一次,他看的清清楚楚,一個頭上戴着長羽編織的頭冠的老頭子,身後跟着穿着毛皮,拿着石斧的強壯戰士。再往後,混雜着女人,小孩子。
“奇怪,他們從哪冒出來的,這荒原上,還真的有部落?我還以爲這個條例是瞎編的呢。”
皮亞傑一邊唸叨,一邊打開了附魔保管箱。
“嗯,出現人形敵意生物,釋放黃色信號卷軸。”
他一邊查閱箱蓋內部的警報信號對應表,一邊找到了黃色的卷軸。
皮亞傑高舉雙手,用力撕開卷軸——一個封存多年的強效閃光術被釋放出來,完成了它被製造時被賦予的使命。
強烈的黃色閃光從要塞制高點上亮起。持續了一秒,連續閃爍了三次。坐在二道城牆下面的步兵隊議論紛紛:“這是什麼信號?”
“不知道呀,以前沒見過”
“這麼亮,不會是法師塔魔力要失控了吧。”
“那會不會炸?”
“閉嘴!”
隊官們嚴厲呵斥了正在胡亂猜測的士兵,然後聚集到一起。
“這啥情況,上面在亂閃什麼。”這是一臉橫肉的3隊長。
“不知道啊,我在這快十年了,第一回見到。”
“不會真的要炸了吧?”
“哎,加拉德!信號不是你們管嗎,這啥?”
被叫住的路過的加拉德一臉的嚴肅:“這信號我知道,類人形生物攻擊嘛。”
“這地方哪兒來的人形生物?”
“有的,21年前我親手殺過。”
奧托和南特也從哨所裡往面前的平原上看去,一羣披着獸皮的人——姑且稱之爲人吧——已經進入了要塞的視野中,他們搖搖晃晃的,不成隊形,裸露的身體上有奇怪的顏料塗抹,手裡提着兇狠的大棒,斧頭,還有削尖的木棍,有人還一邊走一邊撿着什麼。
他們不緊不慢的走着,分開獸羣,就像一塊楔子,慢慢而穩定的向城牆前進。
“那是什麼,那是人吧?”
“別胡說了,這大荒原上,長的像人可不一定真的是人。”
城牆上的戰士們一邊投出投槍,防禦着現在還不是很密集的野獸的衝擊,一邊閒聊着。要塞下黑色的焦炭已經完全覆蓋了白色的冰雪。
站在主塔上的帕爾馬也注意到了這一切,他快速奔跑在陰暗的走廊上,再次來到大門前,帕爾馬用力的敲擊了幾下,甚至不等應答就推開了大門。
正在午睡的塔什干伯爵衣衫不整的跳了起來:“帕爾馬你!?”看了看帕爾馬的臉色,嘆了口氣:“說吧,又是什麼壞消息。”
帕爾馬指了指門外:“法師塔釋放了黃色閃光信號。”
“什麼黃色閃光信號,出什麼事了?”伯爵說完就頓了一下。彷彿想到了什麼,披衣服的手都顫抖起來:“不會是那個黃色預警吧?”
“單次三秒,閃爍三次,就是人形生物接近黃色預警。”帕爾馬認真的回答。
“立即覈實!”
“是!”
帕爾馬轉身跑出廊橋,稀稀拉拉的人影已經肉眼可見。他奔跑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過頭,對伯爵說:“已經覈實了,可以直接看見了。”
塔什干伯爵係扣子的手抖了一下,嘆了口氣:“唉,通知第七騎士團做好戰鬥準備吧,接下來是一場苦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