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靈洲分部如期開了道臺。
風可兒率領胡狸、谷雲和付虹,趕往分部議事大廳前。在那裡,他們將與張洲主等各峰主集合,然後再一道去渡頭乘坐接引光球赴會——在靈界,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飛越雲海。這一點,對於高高在上的大仙們也照樣適用。
因接引光球載容量有限,所以,他們以寶山爲單位,共乘了十六個接引光球,浩浩蕩蕩開往東靈洲。
大仙們一般很少在外頭行走的。靈界的人們難得一睹大仙風采,更何況十六位峰主集體亮相。這是中靈洲本年度的頭號盛事。是以,萬鋪皆空。人們連生意都沒心思做了,早早的等候在渡頭上。
殊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仙們輕輕一個鎖霧術,不但將他們自個兒的真身隱在一團白霧之中,就連其餘人的身形也被遮了個七七八八。除了十六團的迷霧,人們啥也沒有看到。
至於東靈洲的渡頭那邊,早就被主辦方清空。風可兒等人乘坐的接引光球一靠岸,就有四個青衣管事迎上來,躬身行禮:“小的們恭迎各位尊者。”
而中靈洲這邊,也有兩個管事率先跳下接引光球,與他們接洽。
很快,風可兒等人便被引往東靈洲分部專門爲此次道臺開闢的客院。
所謂客院,其實是就是東靈洲聯盟分部議事大廳的後山。那裡依着山勢工闢出了許多洞府。峰主們有獨立的洞府。而其餘人一律視爲峰主們的隨從。主辦方早就在洞府旁搭了若干間草棚。無論什麼修爲,皆是一人一間。
中靈洲衆人被安置在山腰位置的羊系列洞府——這裡的洞府既沒有懸掛名匾,也沒有編號,都是以洞府旁懸掛的那個物什名命名的。中靈洲衆峰主的洞府旁掛的全是羊身上的部件,所以都以羊字開頭。風可兒便戲稱之爲羊系列洞府。其中,她的洞府旁掛的是一隻油黑髮亮的羊角,就是羊角洞。張洲主住的是“羊耳洞”;史大仙住進了“羊皮洞”……別看名字接近,但是最近的兩個洞府之間也隔了兩三裡。主辦方給各峰主留足了個人空間。
羊角洞的左側一字排開,搭着三間草棚。那是給胡狸等人住的。
負責引路的都是青衣小童。把人引到洞府之前,青衣小童便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每一處洞府都有專門的黃衣侍者。
羊角洞的黃衣侍者有兩名。風可兒等人到達的時候。他們倆已經在洞府前跪迎。
胡狸掃了一眼,當即臉上一凜——那兩名黃衣侍者是兩隻剛化形的雲雀。雲雀是妖獸,無論雌雄,化形後皆容貌豔麗。聲音甜美。眼前這兩隻化形後,都是十五六色的俊俏少年模樣。
谷雲和付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感覺到了他們三個怒氣,兩名黃衣侍者跪在地上,嚇得簌簌發抖:“恭、恭迎……”
“罷了。”風可兒擺擺手,徑直走進洞府裡。唉。都是謠傳惹的。說起來,主辦方能做到這一點,真的挺難得滴。
兩名黃衣侍者打了個激靈,趕緊哆哆嗦嗦的爬起來,欲跟進去——他們倆的職責就貼身侍候好“尊者”。至於洞府外面的隨從們,抱歉,不在他們的服務範圍內。
“滾。”胡狸撩起袍子,提起腿,一腳一個。哼,什麼玩意兒。也敢近主人的身。
“啊——啊——”可憐的兩名侍者就這樣被他給踹飛了。好在,他們都是雲雀所化,在半空裡劃出兩道圓弧,身形一晃,化回本體,樸楞着翅膀,跌跌撞撞的各自逃命。
“公子……”谷雲和付虹兩人在一旁,看得兩個眼皮子直跳,“息怒。”其實她們倆最想說的是:哼哼,孽畜就是孽畜。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就這樣把主人安排的侍者踢飛了,這叫什麼事兒呀。
好吧,她們倆其實也和靈界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從心底裡看不起妖獸。這也是她們倆剛剛看到那兩隻雲雀會動怒的緣故。就衝胡狸此舉,如果不是看在胡狸是峰主的本命守護獸的份上,並且這獸又深得峰主器重的話,她們倆早就拂袖離去。
這時,從洞府裡傳來風可兒的聲音:“狐狸,進來。”
胡狸回頭招呼谷、付二人:“守好門戶。閒雜人等不可靠近。”
谷、付二人相對一視,無奈的揖首:“喏。”
胡狸這才掩了怒容,快步走進洞府。
他一進門,環視洞府。見裡頭寬敞乾淨,几案、蒲團等一應俱全,他心中怒氣方稍平。
而風可兒盤腿坐在石牀之上,一臉的若有所思。
“主人……”見她這樣,胡狸的心突然有點兒忐忑。他也不知道爲毛剛纔會二話不說,提腿就踹飛了那倆貨。
忐忑之餘,他心裡又莫名的涌起股子委屈——主人是要怪罪於我嗎?主人素來待我甚是寬厚,這次,要爲了那兩隻上不得檯面、又是頭次見面的東西怪罪於我嗎?
殊不知,風可兒其實是在溜號。
就在剛纔,她走進洞府的那一剎那,很明顯的感覺到右後側有一道偷窺的目光!
有人在偷窺她!雖然那人只是快如閃電的一瞥,但是,她的神識是何等的強大,當即就捕捉到了那道目光。
而那人也意識到了不對頭,呼的就逃了。
要是換在平常,那人肯定是逃不掉的。可惜,象這樣的重大場合,作爲客人,她無法放出神識去搜尋。
呃,好吧,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風可兒明明覺得那道眼神好不熟悉,卻偏偏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樣的感覺真令人抓狂。
聽到胡狸的聲音,她回過神來,說出了剛纔的事,囑咐道:“胡狸,那人是往西北方向逃出十餘里,便沒了影蹤。你出去打聽一下,那邊都住的是些什麼。”沒有放出神識,她只能感知到這些。
“喏。”胡狸忍不住磨牙,氣呼呼的轉身離去。居然有人膽敢偷突窺主人!
“等下。”他剛剛走到洞門口,背後又傳來風可兒的聲音。心。猛的一縮,他的背影有些發僵。
風可兒正閉着眼睛回想那道目光,故而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囑咐道:“速去速回。不要誤了開道臺的吉時。呃,還有,不要驚動任何人。包括谷雲和付虹。”
什麼叫做一下子天,一下子地,胡狸這會兒可是深深體會到了。他舔了舔舌頭。按下發顫的心,問道:“還有嗎?”
“沒了。”風可兒順口答道。
主人不怪罪我!心突然飛舞起來,胡狸雀回頭瞅了一眼,嘿嘿笑出聲,幾乎踩着鼓點出去了。
風可兒聽到他的笑聲,一頭霧水的睜開眼睛:有人偷窺,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嗎?這傢伙居然笑得見牙不見眼。
胡狸趕在吉時之前回來了:西北方向二十里以內,是東道主的自住地,防備跟只鐵桶一樣,他沒法靠近。
“沒事。也許是我太緊張了。”風可兒撇撇嘴。換了個話題,“這裡的總管又送來了兩名黃衣侍者。我轉送給了谷雲和付虹。你再不喜歡這些侍者,也要忍耐住,莫再把人踢飛了。不然,主人家的面子掛不住的。”
胡狸樂了,雙手作蒲扇擺:“不踢,保證不踢。”
吉時快到了。外面有青衣小童駕着雲舟過來相請。
風可兒等人坐上雲舟,飛往議事大廳。
和以往一樣,道臺有內堂和外堂之分。一般來講,內堂都設在聯盟分部的議事大廳。道臺便是那點仙台。只有假仙以上修爲的。才能進內堂;而所謂外堂,就是主辦方在議事大廳外面的院子裡搭上幾排草棚,擺上蒲團。象谷雲、付虹等人只能在外堂旁聽——大仙們講經說法時,都會以真氣發聲。所以,在外堂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東靈洲的議事大廳和中靈洲的議事大廳佈局一樣。不同的是,前者不但在規模上大了近一倍,並且金磚爲地,白玉爲磚,端的是一上氣勢輝煌。
中間的點仙台上設了結界。不可視。風可兒只看到了點仙台下的四十一張青玉椅。這個,倒是和他們中靈洲相差無二。
青玉椅上空空如也。
風可兒暗道:“怪哉。”據胡狸說,東靈洲的大仙人數居各靈洲之首,有近百名大仙。其中,又有一半是胡、石二家的客卿。而貨真價實的東靈洲分部的峰主只有十四位峰主。按理,只有這十四位峰主纔有權坐青玉椅。可這裡卻擺了四十多張青玉椅,這又是何故?
“中靈洲天圓峰峰主張大仙駕到——”
“中靈洲逍遙峰峰主史大仙駕到——”
……
“中靈洲青丘峰峰主風大仙駕到——”
這裡的議事大廳前也設有青玉屏。不過,人家這玉屏是立在一個巨大的龍涎木根雕之上。
玉屏之前,也有負責唱傳的管事。風可兒等人三三兩兩的跨過門坎。這管事就立刻準確無誤的將衆大仙的身份唱叫出來。
然後,玉屏的後面早有兩列緋衣管事迎上來,將他們引至四周的圓廊。那些圓廊已經被改成聽席——以廊柱爲界,用金色的薄綃分隔成許多小空間,和小包廂差不多。這些包廂也是以寶山爲單位的。每人包廂的前面都懸有一卷葦蓆。那葦蓆的最頂端寫着各寶山的名號。
風可兒和胡狸被一名緋衣管事領到了東南角上的一處包廂前。那葦蓆頂寫着“中靈洲青丘峰”六個拳頭大的金光大字。
“尊者,請入坐。”那位管事打起葦蓆,躬身說道。
風可兒掃了一眼,裡頭擺着一張白玉長矮几。兩個金色的蒲團,一個擺在几案正後面,一個擺在離几案兩步之遙的左側。想必後者是給胡狸準備的。
她走過去,在几案後面盤腿坐下。
就在她低頭坐下的那一瞬間,那道熟悉的目光又至。
風可兒猛的擡起頭。然而,外頭的緋衣管事已經放下了葦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