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的性情太桀驁了!
那不是年輕氣盛的狂,而是不服天命的傲。
面對各大勢力的傾軋,即便是半神世家的算計,他都不甘示弱。
這種桀驁的性情,超乎了各家之主的認知,也超出了羅志恩的算計。
羅志恩心思縝密,算無遺策,奈何低估了孫逸的桀驁性情,失算了這一點。
結果,導致滿盤皆輸。
羅志玄渾身是血,伏倒在地,頹喪不已。
只怕孚伯那邊得逞,也於事無補了。
凌家?
在世家大族眼底或許是龐然大物,但在孫逸的心頭,估計與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沒什麼兩樣。
各家之主沉寂,噤若寒蟬。
凌羅則是眉眼微眯,看向孫逸的眼神飽含煞氣。
孫逸對待凌家的態度,讓他很不滿,眼底殺意升騰,煞氣勃發。
他緊緊抱刀,衣袍與髮絲都是無風自動,沸騰的煞氣,鼓動着衣袍,掀起了髮絲。
但孫逸無懼,微昂着頭,漫不經心的灌了口酒,漠然平靜的迎視着凌羅。
大堂氣勢交織,壓抑漸生。
無聲的對峙,凜然的氣勢交鋒,讓各家之主的心暗暗顫慄,愈發不安。
這種氛圍,持續了許久,才隨着凌羅一聲冷哼告破。
“孫公子無憑無據,便隨意污衊他人,這份心胸,只怕太狹隘了些。”
凌羅收斂氣勢,漠然哼道。
“污衊?”
孫逸嗤笑:“酒神門庭有鑑心鏡,你可敢跟我在鑑心鏡前,把你這番話再說一遍?”
“……”
凌羅臉色一沉,霍然無聲。
鑑心鏡,乃是特製的法寶,可質問本心,辨明真僞。
在鑑心鏡面前狡辯,將受鑑心鏡反噬。
這種法寶,在世俗眼,乃是無往不利的測謊儀。
瞎話,誰都會說。
但敢在鑑心鏡前說瞎話的,至今沒人。
凌傢什麼心思,凌羅雖然不清楚,但是,凌十三他是認得的。
凌十三作爲二爺的貼身護衛,突然出現在青陽府,刺殺孫逸。
那麼,凌家的態度,便昭然若揭。
凌家規矩森嚴,內外護衛,沒有高層授意,斷然不可能隨意離開。
“怎麼?不敢了?”
看着凌羅沉默,且陰沉可怖的臉色,孫逸灌了口酒,不屑嗤笑。
凌羅握刀的手,再次緊了起來。
一雙眼神,殺意蒸騰,難以遏制。
“想殺我,儘快動手!殺了我,回去向你的主子討賞去吧!”
孫逸的感知何其敏銳,凌羅的殺意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並且,凌羅也沒掩飾,十分張揚,其態度衆人皆知。
但孫逸並不畏懼,反倒唆使着凌羅動手。
方玉書和曹安在旁,凌羅縱使了得,卻也不可能得逞。
方玉書的修爲,不必多說。
三十年前與何浩參加庭試,且能與何浩有照面,足以表明其資質不俗。
三十年歲月,其修爲只怕不凡。
曹安更不必說,二十五年前的武試探花,那可是同代第三人,他強的只有兩位。
如今晉升宗師,實力自然不凡。
這樣兩位同階人物虎視眈眈,凌羅敢動手,絕對是自討苦吃。
凌羅不傻!
他看了方玉書和曹安二人一眼,最終鬆開了緊握刀柄的手,一身殺意徐徐平息。
孫逸的唆使慫恿,他怎麼會聽?
“不敢嗎?”
孫逸嗤笑,cì jī着凌羅,“不敢的話,滾吧!將我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你的主子。”
這般態度,不屑一顧,讓得凌羅心緒起伏,殺意幾度翻涌。
若非忌憚曹安和方玉書,他早已拔刀。
奈何,二人虎視眈眈,他不敢擅動。
“孫公子好氣魄!”
沉默良久,凌羅壓下了殺意,冷冷地看着孫逸道:“你的話,凌某會轉告給家主。”
說完,轉身而去,離開了青陽府。
事情已經敗露,雙方心知肚明,再繼續留下來,也只是徒增笑料。
並且凌羅十分清楚,凌天銘吩咐他前來保護孫逸,並非是真的保護。
其目的,一是在賀德隆面前做做樣子,二則是監控孫逸的動靜,探聽消息。
保護?
曹安都出現在了這裡,賀德隆會須得着凌家的保護?
酒神門庭的人,會凌家的差?
凌羅離去,大堂內,跪伏在地的各家之主更是埋首縮脖,敬畏更深。
一代宗師都被轟走,半神世家都是不懼,他們怕是要遭殃。
一個個跪首伏地,大氣都不敢喘。
孫逸灌了口酒,漠然掃視着他們,那深邃的眼眸,散發着凜然之色,讓得各家之主脊背發寒,暗暗悚然。
方玉書輕嘆了口氣,看向孫逸道:“孫小友,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孫逸灌了口酒,漠然道:“殺了吧!”
殺了吧!
平靜無波的三個字,讓得各家之主身軀一顫,狠狠抖動了下。
這可是要大開殺戒啊!
羅志玄都是心生驚震,匍匐在地的染血身軀都是狠狠顫抖。
好決絕的心性!
殺伐果斷的性情,可見一斑。
方玉書都是瞳孔收縮了下,眉宇挑動,有些猶疑。
“孫小友,這些人皆是青陽府顯赫一方的人物,若是全部身殞,恐會引起青陽府一番震動。”
猶豫片刻,方玉書唏噓提醒。
話裡話外,透着幾分反對的意思。
儘管他對各家之主的心思十分震怒,但若是都殺了的話,青陽府必然會地震。
掀起的風波,恐會難寧。
“刺殺人族校尉,與叛逆人族無異。方大人,不會不清楚。”
孫逸灌了口酒,漠然看向方玉書。
方玉書的照顧,孫逸十分感念。
但是,方玉書的息事寧人,卻讓他有些不太滿意。
倒不是孫逸薄情寡義,實則是這些大族之主太可恨了些。
若非孫逸有些底蘊,有衆神法旨護身,只怕早死了。
這種遭遇,換做誰來,只怕都難以善罷甘休。
“哎!”
方玉書輕嘆:“孫小友所言有理,這些人都該死,且萬死難辭。只是,孫小友能否以人族爲懷,饒恕他們一次,准許他們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孫逸哈哈一笑,不乏諷刺:“一羣勾心鬥角,相互算計,殘害人族功臣的卑劣之徒,能立下功勳?”
“這……”
方玉書一臉爲難。
“方大人既然求情,孫逸若是不答應,只怕也有些不仁不義。既然如此,孫逸給方大人一個面子,這些人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大人便書衆神殿,將他們送去魔靈平原,戴罪立功去吧!”
孫逸灌了口酒,拂袖笑道。
處在青陽府這種安逸之地,坐享其成,能立什麼功?
方玉書臉色一僵,各家之主神情劇變。
雖然他們身處神域,但魔靈平原的名聲卻是耳聞過的。
千年前的歷史,神域同樣代代相傳。
魔靈平原的殘酷兇險,生死難料,他們皆有聽說。
神域也不乏有人被罰往魔靈平原服役的!
“孫校尉,饒命啊!我們知罪,也清楚罪大難贖。不求您原諒,但求校尉大人寬恕我們罪責,我們願意奉厚禮,以表歉意。”
各家之主紛紛叩頭求饒,聲音哽咽,飽含惶恐與歉疚。
他們怕了!
是真的怕了!
一個不畏半神世家的人,一個屢次涉險,飽嘗生死的人,與那些亡命徒有什麼兩樣?
而且,孫逸的潛力深遠,未來成不可限量。
得罪這樣的人物,與找死沒什麼區別。
所以,各家之主哪還敢反抗對峙?
不爲自己小命考慮,也要爲身後族人考慮。
“寬恕?如果換做你們是我,你們會寬恕我嗎?”
孫逸嗤笑,不爲所動:“當初你們合謀害我時,可有想過今天?”
“我們也是無奈bèi pò啊!”
各家之主以頭搶地,痛哭求饒。
那般悲慼的架勢,宛如死了祖宗三代一樣。
方玉書於心不忍,走下主位,走近孫逸面前,低聲求情:“孫小友,方某知曉,這般求情,十分不妥,恐惹非議。只是,青陽府安寧,尚需這些人的維持。”
“若是全部殺掉,青陽府各地大族必然動盪,紛爭不斷,會持續紊亂,人心惶惶。”
“另外,殺掉他們,孫小友一時之快。但除此之外,又能換來什麼好處呢?”
“所以,方某以爲,孫小友何不退一步,准許他們苟延殘喘,奉厚禮致歉。這樣,孫小友又能懲戒他們,又能獲益頗豐。”
“如此一舉兩得,兩全其美之策,孫小友何不考慮考慮?”
方玉書執意求情,讓孫逸眉眼微眯,深深地看向了方玉書。
“方大人執意如此?”
灌了口酒,孫逸眯眼詢問。
方玉書神情沉肅,拱手躬身:“自擔任青陽府令開始,方某便一心求安,求穩。時至今日,同樣如此,絕無半點私心!”
“孫小友,大族紊亂,紛爭四起,苦的,不是方玉書,而是天下黎民,八方人族啊!”
“孫小友年紀輕輕,便功勳昭著,必是俠肝義膽,心繫天下的人物。此時此刻,方玉書懇請孫小友以天下蒼生爲念,爲黎民百姓三思。”
說完,方玉書抱拳躬身,向着孫逸一拘到底。
孫逸眉眼微眯,眉宇緊蹙,一雙目光閃爍起來。
方玉書的話,深深地震動着他的內心,讓他陷入猶豫。
天下興,百姓苦。
人族亡,百姓更苦。
方玉書所憂,並非沒有道理。
求安、求穩,未嘗不是爲天下百姓負責。
思及於此,孫逸堅定的決心,漸漸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