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父之仇,滅族之恨,不共戴天。 !
這種恩怨,並不是誰人說放下可以放得下的。
即便尹玉嵐幾經跌宕,也都是難以釋懷,無法做到冰釋前嫌,與孫逸握手言和。
但是,尹玉嵐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十分清楚孫逸的能力與背景,背靠柳族,有半步法身撐腰不說。
如今更是人族校尉,據悉,還被衆神重視看好。
孫逸已然得勢,羽翼已豐。
尹玉嵐想要報仇,基本無望。
所以,她特地來與孫逸表明,不會主動找孫逸報仇。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孫逸不失勢,她不會報仇。
更不會招惹孫逸,更不會表露敵意。
但是,雙方恩怨依舊,並不會原諒孫逸。
同時,若有一日,孫逸失勢,她勢必會重起殺意,清算恩怨。
這種打算,很無奈,也無疑是最聰明的抉擇。
她並不擔憂孫逸會心生報復,在此時痛下殺手,斬草除根。
單不說孫逸的身份和地位,以及雙方之間的地位差距,以尹玉嵐如今的世子內妾身份,孫逸便無法隨意下殺手。
畢竟,此時殺了尹玉嵐,讓郡丞府顏面何存?
喬志宇如何容忍?
楓雪郡一任郡丞,豈會寬恕他?
所以,尹玉嵐纔有底氣,前來面見孫逸。
若是孫逸痛下殺手,她反倒樂見其成。
屆時,孫逸死不死,她不清楚。
但是,身敗名裂只怕難逃。
孫逸也清楚尹玉嵐的心思,並且,他也沒在意尹玉嵐的威脅。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最初的邊城世子,處處受制。
以他當前的身份,以及背景,半神世家尚且無懼,何況寄人籬下的尹玉嵐?
所以,殺不殺尹玉嵐,不重要。
只要尹玉嵐不再招惹他,他也懶得計較。
屠滅尹家,曾經的仇,便算報了。
因此,斬草除根的話,不提也罷。
“好自爲之吧!”
孫逸丟下這句話,便是離開了後花園,沒再與尹玉嵐多做糾纏。
返回大堂,喬志宇與雲揚聊得火熱。
喬志宇性情敦厚,頗有俠義風采,爲人十分熱情。
雲揚也是不驕不躁之人,知進退的性子。
雙方寒暄,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架勢。
待得孫逸歸來,喬志宇便是主張接風宴,並打算爲他們安排住處。
但被孫逸婉拒,叫住了他。
“孫兄弟與內妾乃是故人,今又有方府令拜帖,既入得郡丞府,便安心住下即是,爲何要走?”
喬志宇納悶,疑問不已。
雲揚也是訝異,不解的看向孫逸。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道:“世子美意,孫逸受領。只是,孫逸此番前來,是爲府試。若留住郡丞府,傳揚出去,屆時府試奪魁,恐惹人猜忌。”
當然,這只是藉口。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因爲尹玉嵐。
同住郡丞府,擡頭不見低頭見。
孫逸雖然不再恨尹玉嵐,但讓他整日面對一個曾經處處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那可不自在。
更何況,尹玉嵐仍舊恨他。
彼此面和心不和,多尷尬?
孫逸可不是那種虛僞造作的人,直來直去慣了。
讓他這樣隱忍壓抑,那不可能。
喬志宇並不知情,所以百般規勸。
但架不住孫逸態度強硬,去意已決。
喬志宇最終放棄了挽留,嘆息着送孫逸出府。
離去時,心底暗忖,許是孫逸放不下舊情,無法面對玉嵐吧。
這種猜測,大致差不多。
只是,不是舊情,而是舊怨。
孫逸執意離去,何浩和何思玲,何思瓏自然不會留下。
曹安奉命保護孫逸,自然也不會選擇留下。
只餘雲揚,猶疑再三,最終還是跟着孫逸走了。
喬志宇親自將孫逸等人送至郡丞府外,並目送着他們走向街尾,尋訪客棧酒家,才嘆息着轉身回府。
而在孫逸他們離開郡丞府時,長街對面,一家茶肆內,一位年輕人放下了茶杯,扭頭看向了孫逸的背影。
這位年輕人一身黑衣,面容消瘦,臉頰棱角分明,目光清澈,卻透着陰鷙之色。
微微遲疑,年輕人丟下一錠銀子,便是離開了茶肆。
進入一處僻靜小巷,然後取出一支木笛,吹起了聲聲微弱的笛音。
緊接着,一隻花蝴蝶翩翩起舞,繞着年輕人盤旋了一圈,隨即便是追着孫逸而去。
花蝴蝶展翅,十分普通,沒有任何的元力波動。
所以,追近孫逸身周,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再加之如今正值夏季,蝴蝶蜜蜂飛舞,乃是常事。
自然而然,也沒人會特別注意。
而在此時,離開郡丞府,雲揚便是追了孫逸身旁,詢問道:“孫兄弟爲何不住郡丞府?”
初入楓雪郡城時,雲揚提議借宿郡丞府,孫逸並沒有反對。
但是,見了尹玉嵐之後,孫逸卻突然反悔。
這讓雲揚十分疑惑!
當然,不只是雲揚,曹安,何浩,何思玲,何思瓏皆十分費解。
聽到雲揚詢問,皆都將目光看向了孫逸,靜候解釋。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笑道:“原因很明顯,雲揚兄會看不出來?”
“因爲世子夫人?”
雲揚眉頭微挑,眼神色閃爍。
孫逸點了點頭,衆人瞬間疑惑起來。
何思玲美眸閃爍了下,掠起微微波瀾。
但她並沒有追問緣由,只是挽了挽長鞭,一副不以爲意的架勢。
何浩眉宇微挑,目光陷入思索,猜測紛紛。
雲揚看了何思玲一眼,有心追問,但又怕引起誤會。
所以,嚅了嚅嘴,欲言又止。
“哼,花心大蘿蔔!”
在各有所思時,何思瓏卻是嬌哼起來,對着孫逸一臉鄙棄。
呃……
衆人相顧無言,孫逸都是一頭黑線。
這跟花心有什麼關係?
孫逸正欲灌酒的手都是一僵,最終放下了酒葫蘆,沒好氣的橫了何思瓏一眼。
“臭丫頭,你知道什麼?”
孫逸無言以對,卻也沒有惱怒。
他很清楚,何思瓏鄙棄他的原因。
孫逸無言,何思瓏卻更囂張,插着腰哼道:“還用本姑娘說嗎?臭混蛋,你自己的風流史,還用別人跟你講嘛?一男一女,還是舊識,這還用誰說?”
這麼曖昧的事情,還用說嗎?
何思瓏嬌哼,一臉忿恨。
孫逸灌了口酒,咬起了嘴脣,扭頭看了何思玲一眼,又看了雲揚,何浩,和曹安一眼。
結果,發現所有人都是一副審視的目光,饒有興趣的眼神。
誤會了!
絕對是誤會了!
孫逸放下酒葫蘆,咳了聲,解釋道:“事情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更不是臭丫頭猜測的那般。”
“那是哪般?你編!你編呀!”
何思瓏插着腰追問,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編?
孫逸嘴脣抽搐,這丫頭說話還真是不饒人呢。
他要繼續解釋下去,肯定會被認爲是編故事。
“哎!”
孫逸灌了口酒,嘆息道:“她叫尹玉嵐,與我同出神州南荒榮城。尹家曾是仰仗我家的世家,她與我更也是青梅竹馬,甚至,兩家聯姻,自幼將她與我訂了姻親……”
“本姑娘知道,你倆關係肯定不一般!”
孫逸話沒說完,被何思瓏打斷,一副鄙夷嫌棄的口吻冷哼起來。
“姐姐,你可看清楚了,這個臭混蛋可不是好人。”
冷哼之餘,何思瓏又看向何思玲,手指着孫逸教訓起來。
“思瓏!”
何思瓏這話,瞬間讓何思玲俏臉飛霞,緋紅一片。
亂點鴛鴦譜!
何浩都是老臉一僵,咳嗽不停。
雲揚差點笑出聲,曹安在旁都是莞爾不已。
孫逸一臉無語,都不禁橫了何思瓏一眼,擡手敲了一個爆慄。
“能不能聽我說完?”
孫逸沒好氣的哼了聲,然後接着道:“她與我訂了姻親不假,但是,此女野心極大,不守本分。並且,我自幼資質不顯,表現愚鈍,受她唾棄。”
“再加之尹家近些年日積月累,底蘊漸深,又勾結神城宗門,地位聲望水漲船高。”
“於是,她便妄圖悔婚,更甚至在酒下毒,想要毒害我。”
“幸我命硬,毒未死。她便痛下決心,借神城宗門之勢,聯合榮城各家,想要覆滅我家。”
“所幸,我父親實力非凡,破開重重危局,抗下神城宗門傾軋,瓦解了尹家圍殺。”
“然後,我氣之不過,攜父親之威,脅迫榮城各家,屠盡了尹家。”
“所以,她與我,恩怨極深,互有死仇。”
“後來,我入神城,她勾結宗門子弟,幾次三番想要害我。結果失敗,從而失勢,bèi pò逃離神城,遠遁而去。”
“我本以爲她會泯然衆人,從此與我不會再有會面的機會。誰知道,冤家路窄,在這地方遇了。”
“你們覺得,如此恩怨糾葛,讓我怎麼心安理得的在郡丞府入住?”
一番解釋,讓得衆人恍然。
難怪孫逸突然反悔,執意要走。
如此恩怨,換做誰,只怕都不會留下來。
瞭解了前因後果,何思瓏頓時支支吾吾,噘着嘴尷尬不已。
何浩恍然點頭,凝重的臉色放鬆了下來。
何思玲挽着長鞭的動作停了下來,脣齒微張,微不可察的吐了口氣。
彷彿,如釋重負。
隨着孫逸解釋完緣由,在他周圍盤旋飛舞的花蝴蝶扇着翅膀,漸漸飛遠。
長街尾處,僻靜小巷,那位眼神陰鷙的年輕人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如此……”
抿嘴一笑,年輕人眼神閃爍,陰邪之色交織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