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庭都城,霍家。
半神世家,威震天下。
偌大神域,都是屈指可數。
霍家,便是這樣的世家之一。
其太祖人物,曾是天下最強半神之一。
千年前,異族入侵,屠戮人族,霍家太祖曾隨衆神血戰邊關,反擊異族,立下汗馬功勞。
後來,掘出神域,人族大遷徙,霍家功勳昭著,成爲首批入駐者。
只是,千年來,霍家青黃不接,天驕妖孽不常見,底蘊聲勢漸入低谷。
但霍家的傳承未絕,仍舊不同凡響,絕非尋常勢力可以趕超的。
霍思宇貴爲霍家嫡系子弟,雖非世子,但卓絕的資質,深得霍家下敬服。
霍家之內,所過之處,下僕役,執事,皆對其恭謹有加。
他從英雄林返回,步履匆急,走進霍家內堂,攔住一位執事去路,詢問:“我爹在哪兒?”
“家主正在書房!”
執事躬身回答。
霍思宇頜首,便是繞開執事,直奔書房。
輕輕敲門,書房內傳出迴應,霍思宇徑直推門而入。
書房內,案桌後,一位身材昂藏,頭戴長冠的年男子伏桌而坐,正在翻閱書。
聽到動靜,微微擡頭,看向了霍思宇。
“回來了?”
年男子便是霍家之主霍凌威,霍思宇之父。
論起來,也是何思玲與何思瓏姐妹的大舅舅。
霍思宇微微點頭,掩了房門,才走向案桌前。
霍凌威放下書,含笑擡頭,看向霍思宇問道:“有什麼收穫?”
霍思宇拉開座椅坐下,波瀾不驚,一臉淡然的道:“我見到孫逸了!”
“遲早的事。”
霍凌威淡然一笑,沒有意外與驚訝。
霍思宇看着霍凌威,道:“他不錯!”
“能夠勝任人族校尉,自然是不會差的。”
霍凌威灑然失笑:“我相信酒神的眼光。”
“但他很狂!”
霍思宇卻是搖頭,講述道:“他殺了韓青雲,很不智。”
“噢?”
霍凌威沒有驚訝,只是淡然笑問:“爲什麼這麼說?”
“韓家近些年得凌家扶持,底蘊見長,聲威漸盛,已經不容小覷。韓青雲作爲韓甫閭次子,備受重視,如今殺之,影響將十分深遠。”
霍思宇不苟言笑,一臉平靜的道:“韓甫閭心狠手辣,有梟雄之姿,料想,不會輕易忍下喪子之痛。”
韓甫閭疼愛子嗣,護短的性子天下皆知。
如今子嗣被殺,不做報復纔怪。
霍凌威微微點頭,對霍思宇的分析十分認同。
他抱起了臂膀,依靠着座椅靠背,笑看着霍思宇,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做呢?”
“他殺韓青雲,所想要的,不過是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霍思宇微微沉吟,隨即講道:“其實,這樣的目的,很容易可以達到,沒必要殺了韓青雲,徒生是非。”
“說說看!”
霍凌威含笑示意,不疾不徐。
霍思宇吐了口氣,略作思索,便是繼續講道:“韓青雲身份地位,聲望勢力,都足夠紮實。鎮壓他,給其教訓,足夠引起警戒。”
“嗯!不錯!”
霍凌威頜首一笑,隨即問道:“還有嗎?”
“沒了……”
霍思宇思索了下,搖搖頭道。
霍凌威這才放下抱膀的雙手,重又伏桌而坐,看着案桌對面的霍思宇,道:“你既然知道孫逸有意敲山震虎,殺雞儆猴。那你可明白,他所針對的虎與猴,都是誰?”
“各族宵小!”
霍思宇直言回答,不假思索。
霍凌威搖搖頭,解釋道:“是凌家!”
“凌家也屬於各族之內。”霍思宇辯解道。
霍凌威搖搖頭,擺手制止了霍思宇的解釋,隨即笑道:“孫逸所針對的,只是凌家,而非各族。”
“爲何?”
霍思宇眉頭挑動,一臉訝異。
霍凌威含笑講道:“因爲,與孫逸有怨的,庭都之內,只有凌家啊。”
“另外,他本是人族校尉,深受酒神門庭重視。其身份地位,已然足以威懾尋常宵小。”
“唯獨凌家,不被威懾,更無法被威懾。”
霍思宇眉宇漸皺,疑惑的看着霍凌威,茫然不解,期待解釋。
霍凌威笑容漸斂,臉色逐漸沉肅起來,微微沉吟,隨即講道:“你應該知道,你姑姑的事情。”
“知道!”
霍思宇點頭,他的姑姑,自然是何思玲和何思瓏的母親,何浩之妻霍玲瓏。
“你姑父何浩,三十年前曾與凌家結怨,留下血仇。導致修爲被廢,淪爲常人。”
霍凌威沉聲講道:“如今,幸得孫逸襄助,恢復過來。以往日恩怨,何浩與凌家不會罷休,註定了要生死交鋒。”
“而孫逸與何浩一路走來,牽扯極深。又因何浩遭受牽累,被凌家屢次構陷。”
“如今,凌家與孫逸之間早已結下糾葛,雙方恩怨同樣不淺。”
“所以,他們之間,註定了有一場爭鋒,且都是無可避免,不可退讓的。”
說到這裡,霍凌威微微停歇,才繼續講道:“從孫逸入庭都,勢逼凌家時,他們之間的爭鋒便已經開始。”
“韓青雲針對孫逸,便是凌家的一次反擊。”
“畢竟,世人皆知,韓家依附凌家而起。”
“所以,孫逸殺韓青雲,便是對凌家反擊的一次碰撞。”
“之所以殺,是孫逸向凌家表露的決心,一種誓死抗爭,不畏強權的決心。”
聆聽着霍凌威的講解,霍思宇漸漸恍然,明白了孫逸的意圖。
難怪,孫逸態度堅決,即便英雄樓勸阻,都要執意斬殺。
原來,一場簡單的交鋒,竟暗藏着諸多爭端。
倒是自己想得太膚淺了些……
霍思宇暗暗輕嘆,他低估了凌家的算計,也小覷了孫逸的心智。
恍然明悟,霍思宇隨即看向霍凌威問道:“那……霍家該怎麼辦?”
霍家……
霍凌威微微沉默,沉肅的臉色,漸漸複雜起來。
三十年前,霍家選擇了妥協。
三十年後,霍家再次面臨選擇。
“爹,您別猶豫了!”
霍思宇站了起來,英俊的面孔一片肅穆,緊盯着霍凌威道:“一味地妥協與逃避,只會換來他人的得寸進尺。”
霍凌威垂目,默不作聲。
霍思宇見狀,冷酷的面容浮現急躁。
“爹,爺爺當年犯下的錯,您難道也要重蹈覆轍?”霍思宇不禁急道。
“休得胡言!”
霍凌威頓時擡眼,瞪着霍思宇訓道:“不許對你爺爺不敬!”
“是非功過,zì yóu後人評說!他老人家有錯,憑什麼不許人說?”
霍思宇甩袖哼道:“昔年若是他足夠強勢,姑姑豈會歹命?”
霍凌威聞言,沒有駁斥,但瞪着眼神沒有收斂。
霍思宇昂然不懼,迎視着霍凌威,冷酷的面容一片固執。
父子二人對峙許久,霍凌威才嘆了口氣,瞪着眼睛漸漸收斂。
微微後仰身子,隨即說道:“你爺爺已經去世,那些糾葛便不與多提。”
“哼!”
霍思宇漠然扭頭,沒再多言。
霍凌威擡眼看着霍思宇,微微凝視,好一會兒,終是頜首,道:“有些事,你能做,爹不能做。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說完,揮了揮手,便拿起書,不再多看霍思宇一眼。
霍思宇聞言,身子一僵,微微驚疑的看向了霍凌威。
霍凌威默然不動,翻閱着書,置若無睹。
霍思宇細細思量,明白了霍凌威的話外弦音。
最終,後退了兩步,朝着霍凌威躬身一拜。
“孩兒明白!”
一拜而起,霍思宇轉身而去。
……
凌家,內堂書房。
凌天銘站在壁窗旁,眺望着黃昏漸晚,眼神迷離,波瀾起伏。
凌修推門而入,打斷了書房靜謐。
“失敗了!”
凌修掩房門,看向回過頭來的凌天銘搖頭道:“韓青雲非敵,輕視了孫逸。”
凌天銘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意外或憤怒。
“能夠走到庭都,屢次擺脫構陷,他若沒些本事,便不是孫逸。”
凌天銘淡然搖頭,看向凌修問道:“韓甫閭什麼反應?”
“沒反應!”凌修搖頭。
凌天銘頓時失笑:“沒反應,纔是最大的反應。”
凌修微微頷首,心領神會。
凌天銘背起雙手,重又看向窗外,微微沉默,隨即問道:“韓甫閭如何安排?”
“先行安葬韓青雲。”凌修回答道。
“定了時間嗎?”
“正在擇日。”
“讓玉英回來!”
凌天銘吩咐道:“韓青雲入葬,讓他代我拜祭。”
“明白!”
凌修頷首領命。
吩咐下去,凌天銘又問道:“霍傢什麼動靜?”
凌修搖搖頭,道:“暫時沒動靜,霍凌威似乎並不知道。”
“不知道?你信嗎?”
凌天銘淡然一笑:“昔年之事,霍家一度耿耿於懷。霍老爺子更是根種心魔,難破魔障,含恨而亡。”
“三十年來,霍凌威不與凌家走動,足以表明其態度。”
“如今所謂的不知道,不過都是裝的。”
凌天銘抿嘴冷笑:“他倒是夠聰明,但,聰明反被聰明誤,越聰明的人,越想得太多,反倒越受負累。”
凌修聞言皺眉,微微遲疑,詢問道:“大少爺有什麼教誨?”
凌天銘微微沉默,隨即淡然笑道:“靜觀其變吧,現在,還輪不到我們吆喝。”
凌修陷入思索,很快便是舒展開眉頭,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