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神鐘不輕響,響聲亦不輕。!
一旦敲響,便是天下矚目的事情。
警神鍾架立以來,時近千年,從未響過。
凌家逼不得已,才走向這一步,準備打破第一次。
勤川攔路,卻讓凌貴裕心一沉,倍感緊張。
勤川乃是賀德隆的個人護衛,幾乎是象徵着賀德隆的態度。
他若是攔路堵截,必然是受賀德隆示意。
其意圖,不言而喻,擺明了酒神山要壓制凌家。
凌貴裕緊盯着勤川,眼神煞氣漸濃,目光凜然如刀。
但是,勤川卻是波瀾不驚,淡然從容的迎視着他。
眼看着他將要暴起時,勤川卻是側開了身子,讓開了道路。
這一幕,讓凌貴裕煞氣一滯,臉色一凝。
“這是何意?”
凌貴裕皺眉詢問,眼神不善。
勤川背手而立,仍舊平靜,聽到詢問,便是講道:“奉大人之命,在此守候,轉告凌老一席話。”
“什麼話?”
凌貴裕沉聲詢問。
勤川微微昂首,漫不經心的道:“大人說,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什麼意思?”
凌貴裕瞳孔收縮,臉色一緊。
勤川平靜解釋:“人有忠義,心懷信念,固然是好事。但,若格局狹隘,鼠目寸光,便誤人誤己,自取滅亡。”
自取滅亡?
凌貴裕臉色驟變,粗重的呼吸都是猛地屏住。
賀德隆這番話,可是十分嚴厲。
這是在警告凌家嗎?
若是執意妄爲,便要覆滅凌家嗎?
凌貴裕心尖顫動,心緒不安,久久難寧。
“言盡於此,好自爲之!告辭!”
勤川轉告之後,便是轉身離去,步履不停,從容不迫。
凌貴裕目送着勤川的背影消失在山崖外,矗立的身影久久未動。
他陷入了猶豫,驚疑不定,不敢肆意胡來。
敲響警神鍾容易,承擔酒神山的怒火難。
若是酒神門庭心懷不善,凌家百般反抗,恐怕都是徒勞。
時間推移,天色漸晚,凌貴裕在警神鍾前矗立良久,最終仰天一嘆。
“凌家之命數,將盡了嗎?”
頹然搖頭,凌貴裕甩袖轉身,離開了酒神山。
猶豫許久,他終究是沒敢敲響警神鍾。
……
凌家,一片縞素。
外堂哀樂陣陣,跪倒了一片年輕人,披麻戴孝,靜守靈堂。
院四方,高層簇擁,林立長廊間,痛議紛紛。
看着靈堂棺柩,一位位高層痛惜交加,恨怒勃發。
“天銘潛心發展吾族,勞心勞力,鞠躬盡瘁,最終卻不得善終,實乃吾族之恥。”
“自他接任以來,凌家事業,蒸蒸日,聲威遠揚。功績之累累,不在先賢之下。如今屈辱而亡,吾族之痛也。”
“天銘決不能這樣受辱枉死,吾族定要爲他討還公道,讓兇手償命,爲天銘陪葬。”
痛議聲,此起彼伏,飽含的殺意,更讓院內空氣凝結。
“大哥持開恩令前往了酒神山,此番定能說動,不僅會救回宗祖,更要藉機嚴懲孫逸。”
“豎子狂徒,敢害天銘,挑釁吾族,不得好死!”
“此番開恩令出,定叫此子授首,屍首兩離。”
凌家高層含恨紛議,院氣氛嘈雜。
持續許久,都是不曾平息。
時漸推移,夕陽西下,天色漸晚。
有人擡頭看了眼漸漸落幕的太陽,不禁疑惑:“老爺子走了這般久,爲何還不見歸來?”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差錯,生了什麼意外?”
旁邊有人擔憂,惴惴不安。
“呸,胡說八道,老爺子持開恩令去,能生什麼意外?”
“開恩令在手,誰敢造次?說句大不敬的話,酒神山也得掂量一二。”
“不錯!能夠攔下開恩令的,除非酒神親至。否則,縱使高層盡出,也是不敢的。”
“說的極是,孫逸小兒雖然有些資質,立了些芝麻綠豆般大小的功績,但想讓酒神親至出面庇護,卻是癡人說夢。”
擔憂的話語剛落,便引來一片駁斥。
那人急忙拍嘴,連忙認錯,不敢再輕易開口。
院紛議起伏,駁雜不休,愈演愈烈。
這時候,院門外腳步聲響起,低沉而歸,引起了紛議的凌家高層注意。
一些人擡頭望去,便是看到門外臺階,凌貴裕漸漸地映入眼簾。
最終,跨門而入,走進了院內。
只是,看清凌貴裕的臉色,人羣卻是突然沉寂,紛議的聲音都是迅速靜謐。
似乎,有些不妙?
有人眉宇挑動,看了一眼門外,四處搜索,卻沒看到凌安命歸來的蹤影。
於是,不少人都是心神一緊,眼皮一跳。
“大哥?”
有老人迎向凌貴裕,壓低嗓音,緊張詢問:“宗祖呢?”
凌貴裕止步擡頭,看了一眼滿是殷切期望的衆人,他嘴脣嚅動,但在猶豫之後,沒說出話來。
霍然,許多人心底嘎噔一跳,猛地一沉。
他們不是傻子,瞬間明白,似乎真出了意外。
事情的結局,並沒有朝他們預想的那樣發展。
“酒神山竟敢輕怠開恩令?”
意識到狀況不妙,頓時有人憤慨起來。
開恩令乃是衆神聯合頒發,彰顯着衆神的眷顧。
輕怠開恩令,與輕怠衆神沒什麼兩樣。
“豈有此理!爲了區區一介豎子,酒神山竟敢如此?這天底之下,還有沒有公道可言?”
有人痛斥,氣得跺腳。
“kàng yì!吾族祖輩先賢爲人族流下血汗,拋頭顱,捨生死,慷慨赴義,立下赫赫功勳。難道,酒神山的人都敢忽視嗎?”
“他們如此做,不怕寒了英雄之心嗎?”
憤慨的聲音,激昂四起。
院內嘈雜的氛圍,更顯激烈。
凌貴裕沒有吭聲,一語未發,排開人羣,走向靈堂。
靈堂之內,凌天佑身披素衣,腰纏素帶,跪坐在棺柩之前,默默無聲的向火盆內添着火紙。
外面的嘈雜紛議,憤怒斥吼,他都充耳不聞。
默默地跪坐着,波瀾不驚,不苟言笑。
凌貴裕走了進來,看着凌天佑的背影,沉默着審視。
許久,他纔開口,輕喚了聲:“天佑?”
凌天佑聲色不顯,只是轉過了頭,看向了凌貴裕。
硬朗而深沉的面貌,依舊不苟言笑,不含情緒,一片冷淡。
凌貴裕深吸口氣,嘴脣嚅動許久,才悵然說道:“你去吧。”
凌天佑沒有任何驚訝表露,波瀾不驚的臉色仍舊不顯情緒。
他安靜的聽着凌貴裕的話,沉默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將手抓着的一把火紙扔進了火盆,凌天佑才站起身來。
他仍舊一語不發,只是將披着的素衣脫了下來。
扔給了旁邊一個十餘歲的精瘦男孩兒,隨後扯緊腰間素帶,驀然轉身,朝着靈堂外走了出去。
院內簇擁的人羣見狀,紛紛驚駭,面容驚變。
凌天佑此去,代表着什麼,早已不用多說。
那意味着凌家此低頭,向孫逸俯首。
不論後事如何,這一次交鋒,無疑是凌家輸了一籌。
“大哥,不可啊!”
有老人執拗前,攔住凌天佑,勸阻凌貴裕的決斷。
“老爺子,天佑此去,凌家榮威何存啊?”
旁邊不少年男子也是紛紛勸阻,攔住凌天佑的去路。
“天佑不能去,孫逸小兒玩些什麼花招,我等尚不可知。這樣讓天佑貿然前去,恐陷不利啊!”
“天佑,你不能去!”
阻攔者,越來越多,凌家高層將凌天佑簇擁淹沒,不容他掙脫而去。
“讓他去!”
靈堂之內,凌貴裕回頭,兩眼怒睜,含着煞氣,瞪着勸阻的高層人物喝道:“誰都不許攔!”
嘈雜的勸阻聲,迅速寂滅,一位位高層人物臉現僵硬。
“大哥……”
有老人顫聲低喚,不願放棄。
凌貴裕悵然輕嘆:“凌家輸了,從一開始,便輸了。”
嘆息聲,滿是疲憊。
許多人都是不解,茫然無措。
但看凌貴裕頹喪的氣勢,凌家高層卻愈發不安。
凌天佑適時動作,順利脫身。
排開人羣,走出院內,站在門庭下,凌天佑忽然駐足,回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高層人物。
嘴脣嚅動,平靜說道:“孫逸與凌家之恩怨,皆起於我與何浩之爭。只要我擔下責任,宗祖自然無恙。”
滿院高層默默注視着凌天佑,一語未發。
他們只是端詳着凌天佑昂藏的身影,心底酸楚不已。
名震天下的浮庭凌家,何曾低過頭啊?
門庭下,凌天佑說完,便是甩袖轉身,步履昂揚而去。
昂藏的背影,在門庭下,漸漸隱沒。
滿院凌家人默默凝視,心底祈禱。
原先桀驁不遜的氣勢,消失不見,轉而被忐忑彷徨,焦躁不安所取代。
早前不可一世的嘴臉,更是盡皆消弭。
現如今,似乎沒人再敢輕視孫逸。
那被他們百般輕視的豎子小兒,如今卻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而在凌家一片愁容之際,孫逸卻是無暇顧及,毫不在意。
寄居酒神山,整日的沐浴着濃郁的天地元氣,他可沒閒着,抓緊了機會坐關xiū liàn。
稍有閒時,他便吞吸吐納,煉化着靈性力量,壯大自身。
不過,與他住在一起的何浩,卻是整日躁動,靜不下心。
勢壓凌家,結局如何,他始終沒有底氣。
儘管孫逸已經將計劃提前告知,讓他做足準備,但他的心底,仍舊忐忑交加,彷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