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族祖地,氣勢雄渾,隱隱有鳳凰激盪長空,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巍峨氣象。
雕欄玉砌的閣樓零星散落,遠遠看去,像無數散着星光的絲綢帶子。
隱隱之間帶着某種難以言表的聯繫,這多如黃沙的閣樓,竟組成一座磅礴的大陣,而在這些建築物之中,最顯眼的還是一座九層高的閣樓,呈七星狀,可擡手抓星,信手拈月。
而此時,樓宇之中燭火搖曳,點點昏黃黯淡的火光透過竹窗。
鳳天坐在檀木桌之前,潑墨揮毫,一氣呵成,筆尖如沾着鬼神之力,一筆可寫數字,詭譎難言。
細看去,這宣紙上寫的儼然是:“每臨大事有靜氣。”字體傳神,一停一頓如劈山裂石,僅看上一眼,就可感受到其中的滄勁之意。
但最詭異的一點是,這樣極有韻味的言辭,竟然是由鮮血所書。
鳳天出身鳳族之中,本身就是高貴無比。年少之時花天酒地,金迷紙醉,胸無大志。不知渾渾噩噩過了多少年,有一天突然頓悟,竟然要修道。未曾想是個修道的好苗子,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除了練武,就是修道。不管在做什麼,身上都是精力蓬勃。
後來,憑藉一身強悍的實力,直上皇者,在鳳族之中佔據一席之地,成爲鳳族之中領袖般的存在。
鳳天的字剛寫完,宣紙上的血漬還沒幹涸,一陣平緩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鳳天朝宣紙上吹了一口熱氣,眼皮都沒擡,沉聲道:“進來。”在鳳族祖地,能敲響這道房門的人,最少都得皇者修爲,非但如此,還必須是鳳天的親信。
門開了,是鳳心筱推開的。
他面色略有蒼白,恭敬地拱手,道:“爹,平日裡這時候你不是早就開始淬鍊靈氣,孕養大道了嗎?”
“知道你要來,我就一直在這兒等着。”鳳天神色如常,輕聲說。
鳳心筱看着宣紙上寫着的幾個大字,低沉道:“我輸了。”
他若是敗在皇者手中,他可以忍受,但把他踩在腳下的只是個尊者。就算領悟法則之力,依然只是個尊者,甚至是一個不被他看在眼裡的螻蟻。這一點,是他無法忍受的。
況且,危急關頭,若非鳳天出手。
在陰陽大道的攻勢之下,他肯定會受重傷。
鳳天聽到這話,面色一冷,屋子之內溫度突然一降,瞬間陷入了寒冬臘月,就連空氣都要凍結一般。就算以鳳心筱的修爲,皮膚表面都覆起一層寒霜,心神轟鳴。
這一剎那,鳳天如是這片空間之內的主宰,一言可斷人生死。足足過了十來息,他聲音這才平靜地響了起來:“鳳族是大千世界的霸主之一,凌駕萬族之上,存在大千世界數十萬年之久。”
“而你,是我鳳天之子,註定威震萬界。”鳳天的話讓鳳心筱擡起頭,認真地看着那一幅字。
“每臨大事有靜氣。”他在心中默唸。
鳳天也不說話,隔着木窗看着星空。
半晌之後,風心筱眼中火苗一閃,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
鳳天眼裡這才露出滿意之色,把手裡的字放下,輕聲道:“你天資卓絕,修煉更是一片坦途,從未遇到挫折。這次的事兒對你而言也並非壞事,等把中立派拉攏過來以後,你便去遊歷萬界吧。紙上得來終覺淺,很多東西,得親眼看過,親身經歷,才能明悟其中的道理,走的路多了,道理總不會錯。”這聲音不大,卻有一種斬釘截鐵,毋庸置疑之意。
鳳心筱用力點頭,拳頭捏在一起。
鳳天厚實寬大的背影隨着燭火搖曳,擡步向閣樓之外走去。
很快,一連串的燈火映入他的眼簾之中,燦爛如夏天的繁花。他雙手杵着欄杆,看向遠方,眼裡全是可燃燒萬物的野望。這種目光,離心眼裡也曾出現過,但鳳天的卻更爲霸道與決絕,這是一種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瘋狂。
鳳心筱猶豫了半刻,還是走到他的旁邊,也擡頭看着遠方。
過了半盞茶功夫,鳳天把目光從遠方收了回來,沉聲道:“挑戰之事安排得怎麼樣了?”
“已經安排妥當。這一次,必然可以讓講和一系元氣大傷,百年之內都難有作爲。”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裡的自信之色再次浮現。
“嗯,這樣就好。”鳳天點頭稱讚了一句。
鳳心筱猶豫了一下,嘴脣一動,說道:“這一次,講和一派,竟派出了一位人族參加比鬥,叫歐陽明。”
“是之前在靈石廣場上與你一戰的人族強者?”鳳天眼中又浮出歐陽明俊秀清麗的臉龐。
“嗯,就是此人,我故意裝作不知道,等大比的時候再拿他的血脈說事兒,倒打一耙,斷其一臂。”鳳心筱眼中狠色一閃。
鳳天的手指摩挲着眉心,沉默了片刻,道:“鳳翔此人心有鯤鵬,不可小看,他生疑了沒有?”
鳳心筱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故意把報名的難度提高了幾分,他只會認爲我故意刁難,戒備心反而會減弱許多,而不會想到我已經洞悉全局。”
鳳天盯着他的臉看了一眼,過了三、四息,感慨道:“這一次動靜很大啊!”
動靜大是必然的,可以說,鳳族內部,皇者高手全都收到邀請函,參加這次盛宴。
書信上說是爲了公正、公開,請他們來評判勝負,見到這個理由,所有的鳳族強者都一笑置之,不會當真,真正的原因,誰心裡都明白。
※※※※
鳳陽曆七月初九,晨光還未破曉,萬里無雲,天氣好得有些過分。
“咚咚咚……”
一陣震耳欲聾的鐘聲在鳳族祖星上空炸開,音浪席捲八方的同時,掀動虛無。
這聲音高妙無比,音浪把數十萬座峰全都籠罩在內。
山間激盪的河流瞬間倒轉,靈氣炸開。
江水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凝在一起,化作一頭紫色鳳凰,每一根毛髮、每一道紋路都逼真無比,從江水之中怒卷而上。
一頭、兩頭、三頭……
似無窮無盡一般,整片天地都被紫鳳所瀰漫。
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甚至每一座山峰都有一頭尊者巔峰的靈獸仰天嘶吼,氣息攪動虛無。這一幕,所帶來的震撼難以想象。
這些紫鳳落到一個露臺之上時,化作之芒瞬間消散。
如散落的紫色蒲公英,悽然而美麗。
露臺下方,大黃、蒼鷹、金剛交換了一個眼神,傳音道:“鳳族不愧是大千世界的霸主,底蘊實在太深了。”僅僅這麼一會功夫,他們就見到了無數鳳族強者,氣機連綿不絕,深不見底,僅是其瞥來的目光,都讓他們皮膚一陣生疼,甚至寒芒刺背。
歐陽明站在他們前方,一襲白衣如雪,氣質一騎絕塵,如同謫仙。
這一次,他將代表講和一方出戰。項目有煉製裝備、佈置陣法、煉製丹藥,至於破解禁制、卜筮天機,沒有他的名字。當然,這是因爲一人最多隻能參加三項,否則,以他的實力,就算再加破解禁制都沒有壓力。畢竟,禁制與陣法殊途同歸,並且,在解禁方面,他也有心得。
歐陽明肩膀聳動,銳利的目光巡弋了一圈。
到了他這種修爲,別說天色昏暗,就算在萬丈的深海之下,都能看清。
他發現,這露臺雖然只有數千丈,並不算大。但到場之人,修爲最低的都是尊者。人頭攢動,足有數千之多。甚至就連皇者都有十來位,氣機磅礴。這種強者,只需一位,就能把靈界屠戮得乾乾淨淨,讓所有生靈絕跡。
露臺東側有一座高臺,高臺上擺着十個十人才能合抱的香爐,紫煙升騰。而在香爐之後,一排方椅如長龍一般一字排開,竟然全是上好的青梨紅木,就算水衝火燒都絲毫不壞。這個位置,顯然是給鳳族之中的皇者留的。
而露臺正中的位置矗立着一頭白鳳,只有十來丈,卻關乎整個鳳族祖星的氣運,其上顏色斑駁,有的地方已佈滿了黑點,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
這一頭白鳳,正是鳳族的守護圖騰。它可以用來測試血脈,血脈濃郁程度不同,它散出來的顏色也就不一樣。
至於之前爲什麼不先來測試血脈,反而費了很大功夫才幫歐陽明報名參加大比,鳳翔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想在衆多強者面前坑一次鳳心筱,現在就看鳳心筱上不上鉤了。
不過以這人的謹慎程度,鳳翔有六成把握他會咬這口餌,只要他一拿歐陽明的血脈說事兒,鳳翔就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次重擊。他雖然不知道,歐陽明的鳳族血脈到了何種層次,但既能讓鳳翎都感到恐懼,那肯定非同一般。
鳳翔不知道,當那一抹紫色綻放之時,引起了多大轟動。
這哪兒是一記重擊啊,這特麼是致命一擊好嗎?
“鳳雲兄,快請,快請。”鳳翔笑容溫和,故意向後拉了一個身位,把中立派的鳳族強者迎上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