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拉了黎寶璐下船,見她眼角微紅,掩着嘴脣不動聲色的打了一個哈欠,就知道她犯困了。
他攬住她的肩膀道:“走,我們先回家。”
“不回書院了嗎?”
“回頭讓二林去找母親,讓她給你收拾好作業拿回家給你批改就是,你現在回去也不能上課,還不如回去先養足精神。”
黎寶璐想想也是,點頭答應了。
一知道自己可以休息了,黎寶璐體內的睏倦就如潮水般涌出來,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顧景雲攬着她朝馬車走去,這種動作在當下很是出格,惹得湖邊的人紛紛看過來,不過見黎寶璐微微靠在他的肩頭,腳步好像有些踉蹌,便以爲是女眷生病了,所以微皺的眉頭鬆開,移開目光,非禮勿視。
顧景雲將黎寶璐抱進馬車,讓車伕回聆聖街。
黎寶璐卷着身子躺在車裡的軟榻上,頭枕在他的膝蓋上迷糊的問道:“你不困嗎?”
她有午睡的習慣,十幾年的習慣了,所以突然不午睡纔會如此睏倦,加上剛剛吃飽,嗯,吃飽了就想睡,這種特質也是沒誰了。
顧景雲摸着她烏黑的秀髮低頭笑道:“不困,安心睡吧,我看着你睡。”
黎寶璐慢慢的閉上眼睛,發出輕輕的呼吸聲,隨着馬車的一搖一晃和頭頂那溫暖的大手,她微皺的眉頭漸漸鬆開。
顧景雲就往後一靠,將腦袋靠在車廂上,隨着馬車一搖一晃的。
他同樣有午睡的習慣,只是沒有黎寶璐那麼根深蒂固,但還是會困的。不過見妻子眼睛都快要閉起來了卻還是不放心的固執睜着眼睛,顧景雲當然不會告訴她。
何況他養神的時間一向短,只要閉上眼睛幾息,和睡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
在顧景雲的懷裡,黎寶璐一路安穩的睡到了家。
知道她正在長身體,所以嗜睡,顧景雲便不讓她去書房,拉了她回房間道:“先睡個午覺吧,我讓二林去幫你把作業拿回來。”
“那你的作業怎麼辦?”
顧景雲的辦公室和她的不在一處,秦文茵只怕不好過去。
顧景雲淺笑道:“我的作業都批改好了,不用帶回來。”
黎寶璐被打擊了一下,要不要這麼狠,作業才收上來就批改好,難怪每天回來都有時間教太子和趙寧讀書,還能抽出空來指導靜翕,實在是……太逆天了!
“你怎麼這麼快?”黎寶璐微微嘟嘴。
顧景雲剛想說因爲那些作業都很簡單,只掃一眼便知對錯。
但見她嘟着嘴的模樣,顧景雲還是改口道:“我只有一個班,一個科目的作業,而你有三個班兩個科目的作業,自然顯得我快些。”
“是嗎?”黎寶璐懷疑的看着他。
顧景雲面不改色,非常肯定的點頭道:“是。”
他拉了她到牀邊,把人按到牀上道:“快睡吧,我去吩咐二林了。”
黎寶璐抓住他的袖子,“那你一會兒回來睡嗎?”
看着她巴巴的眼神,顧景雲一笑,“回。”
黎寶璐放心了,脫下外衣就躺進牀裡睜着大眼睛等他回來。
顧景雲找到二林仔細的吩咐了他一遍便直回房間,進門見她還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便好笑的問,“不困了嗎?”
“困啊,但等不到你便睡不着。”
顧景雲臉上的笑容更盛,居高臨下的站在牀前看了看她,忍不住傾身吻了吻她的臉頰才脫去外衣躺在她身邊。
天氣還熱,顧景雲沒抱她,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明年三月你就及笄了……”
黎寶璐臉色微紅。
顧景雲側頭看着臉若紅霞的妻子,忍不住將她抱進懷裡親了親,啞着聲音道:“還有半年……”
還有半年他們就可以圓房了。
話未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倆人都明白。
黎寶璐紅着臉沒說話,只是緊緊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着。
顧景雲見了微微一笑,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便也閉上了眼睛。但他的心裡並不平靜就是了。
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搓着寶璐的手背,心裡默唸經文,直到心中的慾望平復,這時他感覺到了睏意,便擁着黎寶璐沉沉睡去。
倆人這一午覺睡得很沉,竟一直睡到了書院放學,趙寧領着維貞和靜翕回來,三人在院子裡嘻嘻哈哈的打鬧時才醒。
顧景雲醒來發現一身的汗,而他懷裡還抱着猶如火爐一樣的黎寶璐。
他捏了捏重新圓潤起來的黎寶璐,不由好笑,從雅州回來後寶璐的胃口就越來越好,雖然在抽條長高,但因爲吃得多,之前瘦下去的身形又重新圓潤起來,而且臉上又有了嬰兒肥。
最主要的是她的火力更重了,春寒時抱着她就像抱着湯婆子一樣暖和,而夏天則變成火爐了。
今年冬天他只怕不會冷了。
顧景雲探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將還在熟睡的人搖醒,“別睡了,晚上該睡不着了。”
黎寶璐翻身將自己緊貼着牆壁,嘟囔道:“不會的,再讓我睡一會兒。”
顧景雲還想把人搖醒,不過一想也是,她現在正是嗜睡的時候,別說今兒下午只是睡了一個多時辰,就是睡上兩三個時辰,只怕晚上到了時間她還是一樣呼呼大睡。
顧景雲搖了搖頭,起身道:“那你再睡會兒,等到用晚飯時我再叫你。”
黎寶璐就蹭了蹭牀鋪,最後還是戀戀不捨的爬起來,“算了,讓徒弟們知道了要學壞的。”
做了老師就要以身作則啊。
黎寶璐起牀洗漱,但這時間也不早了,等她神清氣爽的出去時,晚飯都做好一半了。
黎寶璐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沒發現自己能做的事,便把兩個小弟子叫來,她要考校他們的功課。
維貞和靜翕便飛奔而來,倆人面色紅撲撲的站在她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
黎寶璐摸了摸靜翕的胖臉蛋,問道:“今天先生給你講的什麼?”
“《千字文》,先生說要把《千字文》全部背下。”
黎寶璐看向維貞,“你呢,前兒我問你,你先生剛教完《三字經》,今天可有新學的內容?”
維貞搖頭,“先生說這個學期我們只學《三字經》,等把所有的字都會寫會念,還要抄寫註解。”
跟靜翕不一樣,他是男孩,年紀小,入的是啓蒙班,所以要學的東西少且精,主要精力是在國學上,所以在啓蒙課本上要求頗爲嚴格,因此科舉便是從他們現在讀的每一本書開始。
所以每一本書他們都要求全部背誦。
維貞是女孩子,《三字經》只要在老師抽查時能背出來就好,過後是否忘記老師要求並不嚴格,她要學的東西就多了。
除了國學課,她還要學算術,音律和書法,等明年她還要增加畫藝,而隨着年紀增長,學級升高,她需要學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
而史學就是三學級開始學的東西,到時候還要學騎,射,刺繡,廚藝等,可以說劃分得非常的細,除了必修課,還有各種選修課供選擇。
黎寶璐細細的問過他們功課,又問了他們跟同學老師的相處,便教他們一些做人的道理,見他們聽得認真,黎寶璐真要跟他們說些典故,廚娘便喊了一嗓子,“開飯了——”
兩小本來亮晶晶的眼睛瞬間大亮,黎寶璐就拍了拍他們的腦袋笑道:“去吧……”
倆人歡呼一聲,奔着飯廳就跑去。
顧景雲和趙寧已經在飯廳裡坐着了,顧景雲的手裡還拿着趙寧寫的一篇經義,見妻子過來便把經義遞給她,“子歸剛寫的,一會兒你替他看一下吧。”
顧景雲扭頭對趙寧道:“你師母雖未參加過科舉,但她的制藝不比一般人差,你先聽過她的意見,我再說我的意見,收穫或許不同。”
趙寧眼睛亮晶晶的,拱手應是。
這段時間他跟着施瑋見了不少兩年後要一起參加春闈的舉人,受益良多。
以前他的先生只是一個秀才,對經義的理解有限,有些題目都讀得似是而非,不能破題,更不用說引經據典了。
而跟着顧景雲讀書後,他每旬幾乎都要破一道經義題,而且老師也說他的進步神速,他自以爲已經不錯,可跟着施瑋見了那些考生後才知道他之前的認知有多膚淺。
還是太差了。
就算兩年後他能考中進士,成績也不會太好。
而他鄉試時已經落到了三甲,要是春闈再考三甲,那殿試時妥妥的同進士啊。
同進士,如同妾,若是以前他會很滿足,但現在跟了顧景雲,眼界早已開闊,他當然不可能滿足。
何況,真考了同進士,那樣他老師該多丟臉啊。
所以趙寧現在比之前還要努力。經義在春闈中佔的比重太大了,他不敢輕忽。
黎寶璐只是瞄了一眼經義便點頭,拿起筷子道:“好,吃完飯我就給你看。”
趙寧露出大大的笑容,“謝師孃。”
黎寶璐抿嘴一笑,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幫你看經義,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趙寧正襟危坐,“師孃且說。”
“你幫我去審作業吧,拿張白紙在旁邊寫下批語,回頭我看時也能快些。”
趙寧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