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蓮被大管家拖進偏房,大家的目光都不由投向她。
香蓮臉色蒼白的跪到地上,膽怯的看了藍桐一眼,深深地低下了頭,顯得柔弱而又彷徨。
安太太見了嗤笑一聲,意味不明的道:“看這樣子香蓮姑娘還挺委屈,藍老爺是否要憐香惜玉呢?”
藍驊被如此擠兌,不由“騰”的一下升起一股怒氣,壓着怒火看向香蓮,“說,你爲何裝鬼嚇少爺?”
香蓮大驚,忙喊冤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怎麼會裝鬼去嚇少爺?倒是昨天晚上大少爺和安少爺他們裝鬼嚇奴婢……”
“就是你裝的鬼,我親眼看到的,”藍桐氣憤的叫道:“我偷偷跟在你後面,親眼看到你溜到宜蘭園裡換上衣服的,你還不承認!”
香蓮面色一白。
黃嬤嬤就幽幽地看着她道:“你不說,那我們問魏嬤嬤就是了,總有一個會說的。”
香蓮嚇了一跳,這纔看到跪在劉太太跟前形容狼狽的魏嬤嬤,她的心就不斷的往下沉,嘴脣慘白起來。
她轉頭看向藍驊,就對上他冷漠的目光,香蓮不由低下頭閉了閉眼道:“是奴婢扮的鬼。”
“你爲何要嚇桐哥兒?”藍老太太大怒,“我藍家對你不薄,你竟敢謀害起主子來了!”
香蓮低着頭道:“大少爺頑皮,平日裡沒少折騰我們這些丫頭,所以我心生怨恨,偶爾得知大少爺怕鬼,就偷偷的裝鬼嚇他。”
衆人愕然,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香蓮還會爲幕後人遮掩。
藍老太太和藍桐自然不信,藍桐膽子小,對下人不說很好,打罵卻是從未發生過的,他怎麼可能折騰香蓮?
藍驊正想讓大管家把她拉下去刑問,就聽魏嬤嬤幽幽地道:“是太太讓她這麼做的。”
香蓮震驚的去看魏嬤嬤,瞳孔緊縮,“魏嬤嬤?”
魏嬤嬤不應該和她一樣打死不認嗎?她怎麼能這麼爽快就招認是太太做的?
這樣她剛纔背黑鍋,那樣堅持的攬過所有的罪責不是做給瞎子看了?
魏嬤嬤卻覺得已經沒什麼事情比劉爍的事更大的了,既然劉爍的事都曝光出來了,其他的事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麼區別?
她掃了香蓮一眼,道:“她母親和妹妹現都在太太的莊子上,是死是活只是太太的一句話。”
大家瞬間明白過來,香蓮不得不爲藍劉氏背鍋。
藍驊已經麻木了,再聽到妻子的“豐功偉績”也不再失態,只是木着臉問,“她也是想要殺桐哥兒嗎?”
“那個毒婦!”藍老太太抱住藍桐,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魏嬤嬤卻嗤笑道:“太太暫時還不想髒了手,只是讓大少爺自顧不暇,沒有心思多想罷了。”
“年前柳姨娘身體不適請了大夫,這才知道她跟太太一樣懷上了,而且日子比太太的還要長一些,不願意跟柳姨娘一起生孩子,更不願意柳姨娘把孩子生在她前面,所以就另外給柳姨娘配了一副藥,只是奴婢做事不甚,不巧讓大少爺看到了。”
大家看向藍桐。
藍桐呆怔,一臉茫然。
安太太氣急反笑,“一個九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只怕把藥渣捧到他眼前他都不會多想,就爲這個就要害他?”
魏嬤嬤疲憊的坐倒在地,蒼白的辯解道:“便是他此時不懂,難保他以後不懂,到時候再想起自然就明白了,我們不敢賭。而且我們也沒想殺他,只是想嚇嚇他,讓他自顧不暇,徹底忘掉那事。”
裝鬼嚇人是十三歲的藍劉氏想出來的,她憑着這個拙計嚇了劉爍兩年,也將劉太太玩於股掌之中兩年,因此再到需要時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這條計策。
不可否認,這條計策雖拙略,但對付幾歲的孩子卻很有用。如果不是有顧景雲橫插一手的話。
大家都不由瞄向顧景雲,若沒有顧景雲給孩子們普及鬼怪的知識,只怕藍桐也會和他那個便宜小舅舅一樣被嚇得越發膽小怯弱,將來不是庸碌一生便是和他那小舅舅一樣沉屍他處,給他將來的小弟弟讓路了。
黎寶璐緊握成拳,臉上閃過怒色,正要說什麼就被顧景雲一把握住手。
顧景雲牽着妻子起身,對劉太太微微彎腰道:“太太節哀,逝者已矣,想再多也枉然,不如讓死者安息,生者無愧。”
一臉木然的劉太太聽到這話神情微微一動,她木木的擡頭看向顧景雲,又看看黎寶璐,最後看向他們相握着的手,最後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多謝顧先生和黎先生關心。”
顧景雲微微頷首,扭頭掃過四個學生。
安青樹等人接觸到他的目光都深深的低下頭,縮着肩膀不敢說話。
顧景雲淡淡的道:“明天就收假了,佈置的課業若不能按時完成的抄十遍《論語》。”
四個孩子眼睛一紅,急得差點蹦起來。
顧景雲牽了黎寶璐的手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走吧。”
藍驊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送走了這尊大神,心中大喜,立即起身道:“顧先生,我送二位出去。”
這件事跟顧景雲的關係最淺,偏偏他身份是在場最高的,又有權有勢,藍驊根本沒敢得罪他,把他轟走。
此時見他終於願意走了,而且明顯不想插手接下來的事,開心得不得了。
安父等人也一驚,猶豫着沒有動。
雖然這短短的半天裡牽出了許多舊事,但他們兒子跟藍家的糾紛還是沒有解決,只是多了些主動權罷了。
黎寶璐欲言又止,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劉太太。今天受傷害最大的應該就是她了。
如今她正一個人坐在榻上,整個人好似都被抽離了生氣,除了身邊跟着的一個黃嬤嬤,她沒有第二個依靠的人。
顧景雲拉住她,同樣回首看了劉太太一眼,正好與劉太太擡起的目光相對,他不由對她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下頭。
他輕擁住妻子,低聲道:“走吧。”
黎寶璐擡頭看了眼丈夫,輕嘆一聲便順着他的手勁兒離開。
一直隱身的曲維貞姐弟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溜了出來跟在倆人身後。
這才注意到這兩個孩子的藍驊:……
衆人同樣木木的看着這倆孩子,順着他們走來的路線找回去,這才發現他們似乎一直站在軟榻後,可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們,這隱身功夫,絕了!
黎寶璐悶悶不樂的坐在馬車裡,問道:“劉太太爲什麼也不想報官?”
她看得出劉太太心中盛滿了恨意,按說她應該不會妥協纔對。
顧景雲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微笑道:“因爲報官對她來說同樣不利。”
“魏嬤嬤在偏房裡的供詞並不能成爲呈堂證供,就算是讓她當場簽字畫押了,到了衙門她也能翻供。”顧景雲淡淡的道:“劉太太畢竟只是內宅婦人,無權無勢,她當時能夠憑藉先機拿捏住魏嬤嬤的家人逼她招供,但事後再想行此招就不行了。”
劉家並不是她當家,她上面還有丈夫呢。
劉老爺再恨藍劉氏,那也是他女兒,而且其中還涉及到劉家的醜聞,天知道他會怎麼選擇?
一旦他選擇站在藍劉氏那邊,那孤立無援的劉太太再與他撕破臉皮,用腳拇指想他都知道劉太太會有什麼結局。
顧景雲輕笑道:“明槍劉太太比不過他們,但論暗箭就不一樣了,只要她心智不弱就一定能搶佔先機爲劉爍討回一個公道。”
畢竟一個萬念俱灰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而現在,不論藍家,劉家,還是她的孃家黃家都對她抱有一種愧疚之心。
現在纔是混亂的開始,顧景雲留在那裡反而會給劉太太帶來不便,不如趁早離身,也讓想討公道的人可以肆無忌憚。
當然,顧景雲沒有和黎寶璐說這些,他只是輕擁着她安慰道:“我們的本意就是救出藍桐,查明真相不是嗎?現在藍桐已經救出來,真相也查清了,藍驊再後爹也不會因爲藍劉氏而罰藍桐,我們的目的便達到了不是嗎?”
“可是我還是心堵堵的。”
“沒事,”顧景雲微笑道:“我帶你出去散心,過幾天就好了。”
黎寶璐哪還有心情去散心啊,本來今天還挺開心的,可大餐泡湯了不說,還見了這麼一出人倫慘劇。
黎寶璐轉了轉眼珠子,很想暗地裡伸手幫劉太太一把。顧景雲摸着她的頭髮微笑,眼中閃過流光,仇自然是親手報才能了切心結。
劉太太萬念俱灰,如今也只有報仇才能讓她支撐下去了。
藍驊剛將顧景雲他們送上馬車便轉身往府裡快步去。
偏房裡安父等人正在和藍老太太糾纏,想要自家太太把自家的孩子領回去,畢竟他們也受了不少的驚嚇,實在不好再呆在這裡,至於其他事情由他們留下和藍驊商討便是。
藍老太太不敢做她兒子的主,因此一直含糊着,此時看到兒子回來立即像看見救星一樣,“驊兒快來,安老爺他們急着找你呢。”
藍驊沒在偏房裡看見岳母和魏嬤嬤等人,便好奇的問道:“娘,岳母她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