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太太注意到大家的變化,面色不由一變,凌厲的看向劉太太,咬牙道:“你撒謊!”
劉太太則是癲狂的笑起來,臉上還帶着血跡,幾近瘋狂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經死絕的黃老爺道:“爍哥兒,母親給你報仇了,這一切都是你們黃家的報應,我用我的三生三世詛咒你們,詛咒所有害過我們母子和想害我們母子的都不得好死!”
劉太太目光如刀的掃向臉色蒼白的藍太太,一字一頓的道:“特別是你!”
藍劉氏被她的目光嚇得倒退三步,劉老爺的臉色無比的難看起來。
今日劉太太說的太多了,他轉頭給長子使眼色,讓他趕緊把劉太太拖下去。
劉熔遲疑着,纔剛要行動京兆尹和巡防營的人便衝進來圍住現場。
劉熔急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嫡母現在就跟瘋了一樣,他覺得他要是上前也不會得好。
京兆尹的人一來便將劉太太圍起來,理由是看管犯人,但衆人卻從中看出了保護的姿態來。
一時衆人面色更異,心中更覺得劉太太有苦衷了,不然誰會持刀殺人?
京兆尹很快趕來,因爲劉太太是當衆殺人,所以案情明瞭,若不是性質太過惡劣,又發生在端午佳節,京兆尹是不會親自來的。
而他既然來了自然要詳細的詢問劉太太,至少要知道她爲何要殺黃老爺。
劉太太咬死了是因爲黃老爺挑撥藍劉氏殺她兒子,所以她才殺他報仇,但這話別人信,劉老爺會猶豫,京兆尹卻是不信。
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劉太太在撒謊,他也沒有當場要問清案情的意思,見劉太太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便讓人將她押回去了。
京兆尹不信,但其他人卻信了,尤其是還留在黃家的其他客人,看着黃家人的目光很怪異,就連黃家人看已死的黃老爺目光都很複雜。
如果實情真如劉太太所言,那黃老爺似乎也死得不冤。但劉太太還是太烈性了。
京兆尹將劉太太提走,劉藍黃三家顧不得彼此的恩怨,不得不坐下商議。
如果真讓劉太太說的那些話坐實,那劉藍黃三家都討不了好。
因爲劉太太是黃家的女兒,劉家的當家主母,而藍劉氏卻是黃家的外孫女,劉家的女兒,藍家的兒媳,若是劉太太說的那些話被定案,他們三家的名聲都會跌倒谷底。
尤其是黃家和劉家。
即使三家彼此間已有裂隙,此時也不得不合作。三家聯合起來掃尾,將藍劉氏留下的尾巴打掃乾淨,還動用人脈打通關節,力求將劉太太的罪名定在因妒弒兄上。
劉老爺一身疲憊,此時他已經顧不得身陷囹圄的是他的妻子,被害的是他的兒子了。劉家的百年基業要緊。
劉太太被投到監牢中,跟好幾個女囚同居一室,當天晚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囚就替她擋了兩次暗殺。
劉太太臉色慘白的靠在牆上,緊握着手不說話。
護着她的女囚將刺殺者一把推開,狠揍了一頓後道:“她是我罩着的,你們最好識相些,別再亂接生意了。”
說着直接盤腿坐在劉太太的身側,瞪着一雙眼睛環視周圍一圈。
同監室的女囚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但還真沒人敢去惹她。
女囚又冷笑道:“放心,我得了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的。”她偏着頭冷冷的看着劉太太,似笑非笑的道:“劉太太應該也會給出些報酬吧?”
劉太太沉默了一下,“我殺人了,是死囚,我的資產也都在夫家手裡,給不了你們什麼的。”
“那可不一定,有人出了大價錢讓我保住你的性命呢。”她壓低了聲音嗤笑道:“要買通我容易,但他還能買通外面的人保護你,那可就不簡單了。同在一個囚室,我們的罪名都差不多,我們幾個也不求能出去,最多求在最後的日子好過點,或是能夠給家人留下些東西就行。”
劉太太抖了抖嘴脣問道,“是,是誰買通你的?是……”
劉太太咬住嘴脣,還是沒有脫口而出黎寶璐的名字,如果真是她,她更不能把她的名字說出來給她找麻煩了。
女囚搖頭,“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對方很照顧你,你要求些錢財應該不難。”
劉太太垂下眼眸不說話,她都快是個死人了,死在牢裡和死在菜市口有什麼區別?
何必還要再麻煩對她好的人?
女囚見她沉默不語,不由皺了皺眉,但她也沒再提,反正她不答應她也能跟收買她的人提。
她一開始接單的時候沒有多想,卻沒料到這一個貴太太的人竟然有這麼多人要殺她,只是一個晚上就有兩個人動手了。
她畢竟只有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不閉眼,所以還得找同盟。最後把這一個囚室的人都變成他們的,這樣內外結合才能萬無一失。
劉太太了無生意的躺着,對這些全然不關心,殊不知外面正因爲她掀起了風雨。
劉太太實在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但她牽連出來的劉藍黃三家卻不是小門小戶。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們,盯着他們背後的利益。
顧景雲同樣盯着,因爲這牽涉到他媳婦的心情。
而且因爲他下手早,又有門路,且旁觀者清,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查找到了真相。
顧景雲翻看着到手的條子,冷笑一聲,提筆寫了張紙條交給南風,“交給劉太太。”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黃老太太病重”。
傳遞紙條的人疑惑不解,劉太太同樣不解,雖然給她送信的人沒有明說,但她也能猜出背後之人應該是幫她的人,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黃老太太生病她早有預料,畢竟她是當着她的面殺了她的兒子。
劉太太突然一頓,眼睛微微睜大,她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紙條,最後將它塞進嘴裡咀嚼嚥下去。
黃老太太病重了,那是不是她能夠氣死她?比如她知道害死她兒子的其實是她!
劉太太眼中迸射出亮光來,安心的找了塊地方躺下睡覺。她已經想好明天上堂要說什麼了,只要實話實說就好。
劉家和黃家都別想好過,就當是給她兒子殉葬吧。
京兆尹第二天升堂審案,因爲這個案子性質惡劣,傳得還挺遠,所以不少人都跑來旁聽。
京兆尹抽了抽嘴角,到底沒趕人,任由他們旁聽了。
他無視那些懷着各樣目的,各種心思的人,驚堂木一拍便冷聲喝問,“劉黃氏,昨日未時,在黃宅持刀殺害黃勤的人是否是你?”
劉太太垂着眼眸道:“是。”
“爲何殺人?”
劉太太擡頭看他,冷冷一笑道:“爲了報復他,更爲了報復我的嫡母。”
大家鬨然,這可跟昨天的證詞不一樣啊。
京兆尹也蹙眉,問道:“這可跟你昨日說的動機不一,爲何一夜間就改了供詞?”
“同樣是爲了報復,我要讓劉家和黃家成仇,互相埋怨,永無安寧之日,但昨天晚上我想過了,這對我兒不公,我的本意是爲了他昭雪,既如此,又怎能在此事上撒謊?所以我才決定據實以高。”
不等京兆尹繼續發問,她便繼續道:“我們的恩怨要從十一年前說起,但我從未想過要殺他,是我的嫡母讓我當了這個念頭。”
她冷笑道:“既然她不肯放過我兒子,我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兒子,就讓她嘗一嘗喪子之痛,可以說我大哥是被他自己和他母親一起害死的,哈哈哈哈……”
劉太太的確沒想過要殺黃勤,對繼女這個罪魁禍首她都只是毒她不能生育而已,又怎麼會下手去殺他?
劉太太制定的報復流程是,讓藍劉氏一輩子不育,讓她一輩子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而對於劉家和黃家,他們最在意的是家族基業,那她便一點一點的毀掉它們。
本來要完成這一點並不容易,因爲她有可能會被劉家軟禁起來,但顧景雲幫了她,她不僅沒有被軟禁,在劉家的話語權反而增大了。
於是她開始透出要把劉熔記在名下的意思,她也的確是想把劉熔記爲嫡子,那樣他繼承家業會更加名正言順,而她也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劉家和黃家生意上的機密。
她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把那些東西送給劉黃兩家的對手就行。
以前她覺得覆巢之下無完卵,但現在她希望看到這個結局。
所有人都以爲劉爍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所以劉老爺甚至帶着她出席黃家辦的宴席。
但還是有三個人沒跨過去,一個是劉太太,一個是藍劉氏,還有一個則是黃老太太。
劉太太雖是她的庶女,但也正因爲是庶女,她又怎麼會喜歡她?而藍劉氏是她的外孫女,疼到了骨子裡。
自己的外孫女被害得絕育,她是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既然兒子攔着她不讓她在對劉太太下手,那她就針對已經死了的劉爍,用劉爍戳劉太太的心窩子。
黃老太太在黃家是最高存在,針對一個出嫁在外的庶女,她做事當然不會藏着掖着,而有些事向來是瞞上不瞞下,因此不少下人都知道了她要做的事,這其中就包括了曾經伺候過劉太太姨娘的一個婆子。
劉太太看到嫡母和繼女心裡就不舒服,因此便躲到了亭子裡享清靜,那婆子便尋摸上來悄悄的告訴了劉太太,“……老太太的心也太狠了,小少爺都過世了,她卻還不肯放過,姑娘,您跟姑爺好好說說,怎麼說那也是他兒子,可不能任由人那麼糟蹋。”
婆子的本意是讓劉太太警醒,不至於被矇在鼓裡,卻沒料到徹底激起了劉太太的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