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不知內情,還以爲她是被他感動,一時嘆息,忍不住伸手進去握住她的,“五娘,我之前都是迫不得已,望你諒解,我……”
“啊——”尖叫聲起,藍劉氏忍不住撲過來,失控的叫道:“您讓她入祖墳?那我呢,父親,您怎能如此待我?是她害了我,害了劉家和黃家,您怎能爲她如此奔波!”
劉太太先前還強忍着沒有拂開劉老爺的手,畢竟她不知道黎寶璐是怎麼爲她謀算的,若是貿然動作反而壞了她的事怎麼辦?
繼女的叫聲一起她就順遂心意的把他的手甩開了,冷笑着後退了三步,讓劉老爺碰不到她。
劉老爺面色一冷,扭頭等着女兒道:“大娘,我一直未曾開口問爍哥兒的事,不代表我就真的不關心。你真要與我說清楚嗎?”
藍劉氏面色一白,驚得後退三步,看着冷漠的父親,她這才感到從心底升起的絕望。
她僵硬着扭頭去看劉太太,見她正眼含譏諷的看着她,心中不由大怒,指着她罵道:“你笑什麼,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不過一介庶女,就連出嫁都是給我娘做影子,兒子死了,就連自己都不得好死,你有何得意的?”
“你是嫡女,但你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一樣被我毒絕育,一樣會被行刑,至少有一點我比你強,你父親不會休我,我還能進劉家祖墳,跟我兒葬在一起,享劉氏子孫的香火。而你,”劉太太譏笑的看她,“聽說藍驊要休了你,等你拿到休書後你今後是進劉家的祖墳,還是藍家的?或是你外祖黃家?”
見妻女互相揭短辱罵,劉老爺不由怒髮衝冠,喝道:“夠了,我看你們二人都需好好反省反省。”
說罷甩袖便走,但到了外面卻不由心中悲嗆,妻女都犯了殺人罪,都要被行刑,劉老爺縱是鐵打的也有些熬不住了。
劉老爺踉蹌着離開,雖然很想不再管倆人,但想到她們時日無多,轉身還是讓人拿了錢財去打點獄卒,讓她們的日子好過一些。
劉太太和藍劉氏都認罪了,而且證據確鑿,所以刑部很快審覈下來,同意了京兆尹的判決,二人皆判絞刑,即日執行。
而在執行之前,藍驊總算是把休書送到了獄中藍劉氏的手上,讓家人把藍劉氏的嫁妝等物送還劉家。
劉家沒要,要了就等於重新接納她,還嫌劉家身上的水不夠髒?
京兆尹見狀痛快的把那些東西收歸國有,表示藍劉氏的身後事朝廷包了。
朝廷表示沒問題,因爲衙門本身就有這個業務,死刑犯要是死前給錢,買口薄棺,找塊地方把人埋了,再燒些衣裳紙錢給對方他們還是做得到的。
從砍頭到身後事一條龍服務,絕不含糊。
這世上最痛快的事莫過於看到大仇得報,而且仇人比自己還要慘。
劉太太看到繼女不可置信的捏着休書,忍不住大笑出聲,暢快的去赴死。
黎寶璐親自去法場送她,還給她送了一壺菊花酒,“這是才從樹下挖起來的,是我們進京那年埋下的,至今五年了,你嚐嚐好不好喝。”
劉太太跪在她身前,抿了一口笑道:“很好喝,後勁兒不小,再留下去就不適合太太飲用了。”
黎寶璐眼中含着淚,臉上卻笑道:“那今年中秋嘗蟹時可要拿出來了。”
黎寶璐又給她斟酒,輕聲道:“多喝一些,醉了就不會難受了。”
劉太太輕輕一笑,斜看一眼繼女,“太太,能有此結果,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走得沒有遺憾。”
她擡頭看了一眼緊緊護在黎寶璐身後的顧景雲一眼,歆羨的道:“太太很有福氣,顧大人也很有福氣,雖已經遲了,但我依然要祝你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富貴安康。”
顧景雲對她微微點頭,“多謝。”
“大人,太太,”一個官差湊上來小心翼翼的道:“時辰差不多到了。”
劉太太微微一笑,仰頭將杯中酒飲盡,而後俯首向倆人行叩拜之禮,三拜後擡頭看向黎寶璐,對她點了點頭。
黎寶璐咬住嘴脣,扶着顧景雲的手退後。
劉老爺站在人羣中看着這一切,臉色變了幾變,顧景雲出手幫劉家爭那兩座礦山真的是看中了他的本事,劉家的人脈,想要借他們攏財?
還是隻爲了讓爍哥兒母子進劉氏的祖墳?
他是真的沒想到顧太太和他妻子的關係竟然這麼好,不是說只見過一面嗎?
京兆尹掃了顧景雲和黎寶璐一眼,示意行刑官先給藍劉氏行刑,再給劉太太行刑。
劉太太眼看着藍劉氏嚥氣,忍不住大笑出生,慷慨赴死。
藍劉氏的屍首由官差收斂,到底是自個的女兒,劉老爺還是派了人跟着,給藍劉氏選了一具好棺木,入祖墳不可能,但選個好地方下葬卻還是可以的。
而劉太太的屍首則由劉氏族人收斂,劉太太沒被休棄,又能入劉氏祖墳,所以一衆庶子都要替她守孝哭靈。
到底死得不光彩,所以換了壽衣後只在劉家停靈一天便擡進祖墳了。
但同樣因爲她和劉爍都是枉死,劉氏族人怕他們母子殘留兇性,所以請了道士和尚來做了十二天的道場,務必要消除他們的怨氣。
黎寶璐和顧景雲給他們母子上了一炷香便離開。
劉藍黃三家的事鬧得太大,以至於京城大半部分的視線都被吸引在這邊,大家不免就忘了一些事。
比如顧景雲扔韋茁入湖的事,太子知機,見官員們都好奇的盯着劉藍黃三家的八卦便快手的給出了處置結果。
顧景雲罰俸三月,停職兩月。
一開始沒人在意,等到劉藍黃三家的事情塵埃落定,總算是有御史想起這事了,正要上書彈劾顧景雲時才發現太子早已經處置了顧景雲。
再看那懲罰結果,不僅御史們,就是其他官員都沉默了。
徇私也不能這麼徇私,罰俸三月對一般的翰林來說困難有些痛苦,但對顧景雲卻是不痛不癢,尤其是還停職兩月。這是罰他還是獎他?
誰不知道顧景雲在翰林院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停職兩月這是直接讓他連打卡都不必,直接休息了?
不是沒有官員有意見,但這事已經過去許久,大家實在不好在太子已經做出處罰的情況下舊事重提。
衆官員只能憋着一口氣,等找到機會再說。
衛叢有幸上了兩天早朝,看見大家一臉生怒卻說不出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
直接跑到顧府要跟顧景雲分享,得知夫妻倆都還在書院,他轉身就跑去書院。樂顛顛的跟在顧景雲身後道:“你倒是精,趁着大家不察的時候先從輕處罰,讓他們敢怒不敢言,你是沒看到他們的臉色,可精彩了。”
說罷偏頭看顧景雲,搖頭嘖嘖道:“明明你有上朝的權利,爲何不上朝?我覺得上朝看衆臣吵架和臉色變化還是很好玩的。”
顧景雲繞開他往前走,“殿下讓你上朝旁聽是讓你積累經驗的,還有,此時你不該在刑部聽審嗎?”
衛叢撇撇嘴,“那些案宗我早看過了,不用到場我都猜得出會審出些什麼,實在沒意思。”
“那就請旨外出吧,我實在是不想在書院裡看到你。”
衛叢傷心的看他,“你不能只有用到我時纔想起我,好歹我也幫了你許多……”
顧景雲停下腳步,轉身攏眉看他,“你太煩了,我有許多的事要做,可沒空陪你閒聊,所以你到底走不走?”
衛叢抿了抿嘴,可憐巴巴的轉身要走。
“我書架上有一套前宋留下的《洗冤錄》,你若想看就讓書童去拿吧。”
衛叢眼睛一亮,轉身就跑,“那我就不客氣了,書可是你自個要送我的,不是我強求的啊。”
顧景雲臉一黑,忍不住吼道:“我是給你看,不是送你,你可以自己抄錄一份……”
但衛叢閉耳不聽,拔腿就往外跑。
到了他手裡的那就是他的了,只看不留那還是他衛叢嗎?
衛叢決定了,今天就可以上書請旨外出了,辦案的經驗什麼的也是可以在外面累積的,不一定要在刑部中聽審。
顧景雲憋了一口氣,有些頭疼的扶額,是他失策了,不該爲了打發他就把好容易湊齊的一套書送到他跟前。
顧景雲覺得有些受傷,轉身去找寶璐尋求安慰。
而寶璐正在安慰寧思涵,“這事並不與你相干,她若再找你你就明言拒絕,不行就告知你母親,由她出面吧。”
寧思涵狠狠地點頭,“我聽先生的。”
黎寶璐也忍不住扶額了,“不該只是聽我的,你還該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議也不一定全是對的,算了,這件事先聽我的吧。以後再見她身邊要帶着人,一個人太危險了。”
就算韋莞是女生,她也覺得應該防備。
才經過藍劉氏的事,她可不覺得這個時代的女子就真的全是弱女子。
總有一兩個狠人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