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抿了抿嘴,不悅的看向寶璐,“我像是會責怪她的人嗎,爲什麼不問我而問你?”
黎寶璐撓了撓腦袋道:“因爲她先看到的我吧。”
顧景雲轉身就走。
黎寶璐呆呆地與何子佩對視一眼,“他這是怎麼了?”
何子佩不確定的道:“生氣了?”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何子佩就推了推她道:“行了,你快去看看吧,別讓他生悶氣,我把你要的花分支出來,等養活了再給你送過去。”
黎寶璐便去追顧景雲。
顧景雲大踏步的離開,臉色沉凝,丫鬟們見了噤若寒蟬,遠遠的看見便避走,避不開的就低頭立在一旁,等他過去了才鬆一口氣。
黎寶璐追上他,直接抱住他的胳膊問,“你在氣什麼?”
氣什麼?
他能告訴她他是氣安安去找她要主意,而不是問他嗎?
顧景雲停下腳步,臉色微緩道:“沒生氣,我的書還未寫完,我先回書房。”
黎寶璐衝他翻了一個白眼,伸手就扯他的臉頰,“我的眼睛又沒瞎,快說,到底爲什麼生氣?”
顧景雲磨了磨牙,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伸手拉了她就悶頭往回走。
黎寶璐任由他拉回房,心中好奇不已。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欲言又止。
顧景雲抱着寶璐,忍不住咬住她的肩膀磨了磨牙,低低的問道:“我比你還寵安安,平日她都知道你嚴厲,有事都是來求我,爲什麼要送玩具給別人卻問你而不問我?”
黎寶璐便知道安安在來找她之前肯定先碰見過顧景雲,孩子怎麼想的她怎麼知道?
“要不你去問一下你閨女?”
顧景雲賭氣,“不問!”
黎寶璐難得見他這樣的孩子氣,忍不住轉身與他相對而坐,含笑問道:“那我幫你問?”
顧景雲咬了咬牙,沒反對。
黎寶璐就笑倒在他懷裡,“她是你閨女,你連天王老子都不怕,怎麼怕她?”
因爲那是他女兒呀。
黎寶璐親了親他的臉頰,跳下軟榻道:“那我去問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顧景雲也很想聽聽女兒的理由,所以跟着去了,不過他沒進屋,而是站在外面等着。
安安正把自己所有的玩具擺在地上,挑選着要帶去農莊的,她決定把最愛的幾樣帶回來外,其餘的都可以留在農莊給別的小孩。
反正這些玩具她都玩過了,父親和母親以後還會給她做更多更好的。
黎寶璐看見擺了一地的玩具,驚訝的問,“你要送這麼多?”
“是啊,”安安驕傲的挺足胸膛道:“舅公說了,這次我們要在農莊住三天,我們肯定要玩很多好玩的東西,他們帶我玩,我當然也要把玩具分享給他們。”
黎寶璐就忍不住親她的臉頰,“我的女兒怎麼能這麼好?”
安安驕傲的揚頭。
“那你能不能再告訴孃親一件事?”
“你說吧,我都回答你。”
“玩具是你的,你要送給別的小朋友爲什麼要先問過我?”
“因爲青菱姐姐說,這些玩具都是爹爹和孃親給我做的,要送出去就得問一下你們,不然你們會生氣的,我不想爹爹和孃親生氣。”
“那爲什麼只問我,不問你爹爹呢?”
安安聞言低着腦袋看地上,腳尖一點一點的不說話。
黎寶璐就伸手撫摸她才長出來沒多少的頭髮,柔聲問道:“安安不願意告訴孃親嗎?”
“因爲,”安安聲音弱弱的道:“爹爹可能不會答應。”
“爲什麼你會覺得爹爹不會答應呢?”
“因爲這些東西都是爹爹和孃親用心做的,爹爹不喜歡把你們親手做的東西給別人。”
黎寶璐一愣,問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覺得,”安安抽了抽小鼻子道:“爹爹有一幅畫,大師兄想要看一眼都不行;大師嫂懷了寶寶,孃親要給他做小衣裳爹爹就不高興,還說你親手做的衣裳就該只給我們穿……這些玩具都是孃親和爹爹親手做的,爹爹說可以留給弟弟繼續玩,但我不想留給弟弟。”
黎寶璐已經木然,“爲什麼不想留給弟弟?”
“因爲弟弟要用新的,妞妞姑姑說她不要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家裡沒條件也就算了,既有條件她爲什麼要用別人用過的?”
黎寶璐乾脆盤腿在毛毯上坐下,讓安安坐在她對面,問道:“妞妞姑姑爲什麼要那麼說,誰會讓她用舊的東西?”
“我不知道呀,反正妞妞姑姑就是那麼說的,她不穿別人穿過的衣裳。既然衣裳不能穿舊的,那玩具也不能用舊的,不然弟弟以爲我們不愛他怎麼辦?”
自從母親說要給她生一個弟弟或妹妹後,安安就很有姐姐的範兒,一直期待着弟弟或妹妹出世。
不過她畢竟喜歡弟弟,因爲弟弟可以像木棉師侄一樣好玩,妹妹,不知道好不好玩,所以還是生弟弟好了。
黎寶璐摸摸她的腦袋,道:“你不問過爹爹怎麼知道爹爹就不會同意呢?而且這些玩具也有爹爹做的,孃親同意的只是我的那一份,你要送爹爹的東西還是得問過爹爹纔好。”
安安聞言“啊”了一聲,小臉都皺起來了,她躊躇了半響,最後還是耷拉着腦袋道:“要不我只送母親做的?”
黎寶璐就道:“但是我不記得哪些玩具是我做的,哪些是你父親做的了,你記得嗎?”
安安張大了嘴巴,她收到禮物時只管樂呵呵的去玩了,父母從來都是一起送的,她怎麼知道且記得那麼多?
黎寶璐就鼓勵她道:“你去問問爹爹吧,或許他不像你想的那樣小氣呢?”
沒錯,黎寶璐將顧景雲的行爲歸結爲小氣。
安安卻隱約知道父親不是小氣,他只對自己和母親做的東西那樣。
安安最後還是爬起來去找父親,黎寶璐看着她小小的一個卻垂着腦袋一副滄桑的模樣好笑不已。
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這樣實在是太逗了。
然後心裡忍不住感嘆,顧景雲的基因實在是太強大了,安安能那麼聰慧完全是遺傳至他。
她兩歲多的時候,這輩子不算,她上輩子兩歲多的時候也只把話說順溜而已,甚至有很多話遣詞造句都有問題,完全是順着感覺來了。
她父母曾經用攝像機記錄下她成長的一切,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三歲的時候奶聲奶氣卻非常認真的給父母梳理他們家的關係:奶奶是爸爸的兒子,媽媽是我的女兒……
當年她看到這一段錄像時差點沒忍住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但她閨女和她差不多一樣大時卻已經能分辨出父母的好惡了。
黎寶璐胸腹間升起一股自豪,這就是她閨女,試問還有誰有她那麼聰明?
嗯,她爹除外。
顧景雲在女兒走出門時已經回身走到了院子裡,正對着一顆梅樹發呆。
安安看到父親眼睛一亮,蹬蹬的跑到他腳邊,也擡高了脖子去看梅樹,“爹爹,你在看什麼?”
顧景雲低頭看他閨女,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笑道:“爹爹在看樹。”
“樹有什麼好看的?”
“爹爹看這棵如此漂亮且神俊的樹能分出一棵多好的分枝來。”
“分枝是它的孩子嗎?”
“是的。”
安安驚歎一聲,“爹爹好厲害,連這都看得出來。”
黎寶璐靠在門上無語的聽着,顧景雲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將安安抱進懷裡。
安安抱着顧景雲的脖子,小聲的道:“爹爹,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嗎?”
顧景雲低頭含笑與她對視,“你說。”
“我想把你和孃親送給我的玩具送給別的小朋友可以嗎?”
顧景雲頷首,“只要你不心疼。”
安安驚喜,“爹爹你不反對呀。”
“不反對呀,安安覺得爹爹會反對嗎?”
還沒有心機的安安就拍着小胸脯嘆氣道:“我還以爲爹爹不會答應呢,我都不敢告訴你。”
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柔聲道:“安安,不論爹爹會不會答應,凡是該問爹爹的事你都應該問。不能因爲害怕爹爹不答應就不開口問知道嗎?你在外面渴了,想要喝水,想要進別人家討碗水喝,但你又怕別人不答應,難道你就因爲這害怕不問主人一聲自己推開門進去打水嗎?”
安安努力的梳理父親的話,半響才搖頭道:“不行,那是壞人了。”
顧景雲就摸着她的腦袋道:“是啊,那就是壞人了,我們家安安不要做那樣的人好嗎?”
安安狠狠地點頭。
顧景雲從未想過讓女兒做好人,因爲做好人累,但他更不想讓女兒做壞人,因爲做壞人不僅累,還會讓人心生厭惡。
顧景雲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撫摸眼前的梅樹,輕聲道:“梅樹的分枝長得好,它纔不會擔心它的前程,因爲它知道好分枝會讓人類好好的珍惜對待,它會過得很好的。”他的女兒也一樣,她不僅聰慧,還善良,以後也一定會過的好的。
安安上看下看還是沒看出這棵梅樹的分枝到底好在哪兒,不過她知道自己還小,肯定有許多不懂的東西。
因此乖巧的問道:“那要不要現在就把分枝砍下來拿回家去種?孃親不是愛梅花嗎,我們現在拿回去種,到冷冷地時候就能看到梅花了。”
顧景雲身體不由一僵,他伸手敲了一下閨女的額頭,好笑道:“你這麼挖舅公舅婆家的牆腳他們知道嗎?”
安安滿眼迷茫,“爹爹我冤枉啊,我沒挖過舅公舅婆家的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