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被布包裹着放在一起,臉上都是紅皺皺的,看上去倆人長得差不多,但仔細看便能發現他們的不同。
弟弟好似比哥哥胖那麼一點點。
而且看得出弟弟很活潑,閉着眼睛打了個小哈欠,動了動小身子才歪着頭偏向哥哥這邊睡下。
顧景雲看着心都要化了,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他們的臉。
等安安和妞妞換了乾淨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顧景雲一臉柔意的看着小牀上並排的兩個孩子。
妞妞湊上去看,低聲驚呼道:“真醜,比安安剛出生那會兒還要醜。”
安安聞言立即拖着凳子到牀邊,踏上凳子墊着腳尖看她弟弟們。
見兩團小小的被包在小被子裡,小被子還用布繩綁着,她就不由心疼,“爹爹,弟弟們疼不疼,要不要給他們鬆綁?”
顧景雲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孩子都要這樣綁着的,你小時候也如此,等他們骨頭長硬一些後就可以鬆開了。”
“他們會聽我的話嗎?”
“要是正確的,他們自然會努力聽的,所以安安也要努力做一個好姐姐啊。”
“那他們做錯事了我能揍他們嗎?”
“可以。”
安安這纔有了一種自己要當姐姐的自豪感,她趴在小牀邊看着他們道:“你們放心,以後姐姐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姑姑也會保護你們的。”妞妞眼睛閃亮,想到以後她身後會有三個跟班心裡就高興。
秦信芳不好進產房,只來得及在門口掃了兩個孩子一眼,此時聽着他們在裡面嘰嘰喳喳的說話,不由焦急的在門口來回轉。
何子佩打理好了黎寶璐,出門便看見他伸長了脖子想往裡看,就上前扶着他笑道:“行了別看了,兩個孩子都長得特別駿,老二比老大還要胖,估計就跟穩婆說的一樣,他心急出來,反倒把他哥哥給先推出來了。”
秦信芳嘟囔道:“產房裡血氣重,還是把孩子移到正房去吧。”
那樣他也能看見。
“別胡鬧,孩子現在可不能吹風,等洗三你就能見到了。”
黎寶璐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來,還是被餓醒的,她本來就只吃了一碗紅糖雞蛋當晚飯,又經歷了生產,肚子裡的存貨早就消耗光了。
她一醒,守着她的紅桃就湊過來低聲問,“太太,肚子餓了不成,可要吃點東西?”
黎寶璐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問道:“孩子呢?”
“在小牀上呢。”
紅桃小心翼翼的把小牀推過來給她看,即使已經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都醜,此時她還是忍不住嫌棄道:“真醜啊。”
紅桃忍不住笑,“表小姐也是這麼說的,小姐就爲弟弟說話,倆人差點在產房裡吵起來,最後讓老爺給丟出去了。老爺守了您一晚上,纔剛去洗漱您就醒了。”
黎寶璐這一胎生得太快太順利了,順利到出去叫王太醫的人才出門她就生了。
不過晚上王太醫依然來了一趟,幫黎寶璐把脈確定她身體很健康,一點損傷都沒有。
這讓京城的貴族們忍不住感嘆,這身子板還真好啊,生個孩子跟吃頓飯似的順利。
襯得他們家中那些一生孩子就要折騰幾晝夜的妻妾多差勁似的。
但還有許多人關注另一點。
顧景雲有了兩個兒子,那該姓什麼?
不少人,特別是同留在京城的秦氏子弟及其姻親屏住氣息的等待秦府的消息。
大家都知道,當年要不是怕牽連上顧景雲,他是不可能姓顧的。而秦繹心出生後,秦氏嫡支是由顧景雲這支繼承,還是秦繹心這支繼承,或是從秦氏旁支中過繼秦家子弟繼承,秦信芳一直沒給出準話。
之前大家覺得秦信芳肯定會選擇今後從秦繹心的孩子中選一個來繼承,或是從秦氏旁支過繼孩子,而顧景雲,雖然血緣上不差,但他到底姓顧。
可是,從去年開始顧景雲一家住進秦府就不出來了,連孩子都是在秦府生的。
他要是隻生一個也就算了,偏他生了兩個。除了嫡長子要傳承血脈外,嫡次子卻是可以過繼出去的。
所以大家擔憂了,心焦了。
當然,擔憂和心焦的都是和秦氏掛上關係的人,大部分的吃瓜羣衆就看個樂呵。
所以孩子洗三,各種不請自來的人都提着禮物上門來了。
秦信芳很想拒絕,但上門的不是世交就是族親,要不就是姻親,就連何子佩的孃家何家也來人了。
秦信芳只能把人請進門,讓他們觀看他侄孫的洗三禮。
而等到兩個褪去些紅皺,變得白胖一些的嬰兒被抱出來時大家都震驚得張大了嘴巴,不住的在顧景雲秦信芳和兩個孩子之間來回。
場面一度寂靜。
穩婆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自得的將熟睡的兩個孩子剝乾淨,然後就招水給他們洗去身上的污穢。
涼絲絲的水落在身上,兩個孩子頓時從睡夢中驚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老二尤其激烈,他還踢了一下腿,直接踢在穩婆臉上,眼睛緊閉,憋紅了臉的“哇哇”大哭,大家看着六分像秦信芳的臉上做出這樣的神情,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幻滅。
待孩子被擦乾淨包好,大家這纔回過神來恭喜秦信芳,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兒子呢。
秦信芳驕傲的謙虛道:“兩個孩子現在還皺巴巴的,哪裡看得出像誰?”
“是啊,孩子都嬌氣,時刻要人陪着,好在他們還知心疼父母,晚上都不怎麼哭,跟安安一樣好帶。”
顧景雲被晾在一旁,他眨眨眼,明明是他當爹,怎麼都跑去恭喜舅舅?
女眷們則跟着何子佩抱着孩子回房間,等見到黎寶璐大家又是一陣恭喜。
等到大家去吃飯,黎寶璐這才找到時間去更衣,何子佩就留下暫且看着孩子。
何老太太便讓扶侄媳婦等先去用飯,她則扶着兒媳婦的手留下。
她眯着眼睛去看並排躺在一起的兩個孩子,最後還是看向稍胖一些的老二,輕聲道:“這孩子長得可真像姑爺,要不是那雙眼睛像他父親,那可就跟姑爺有八分像了。”
何子佩輕聲笑道:“您也覺得像吧,他剛生下來那會兒還不顯,誰知才兩三日的功夫,這樣貌就變了,皮膚稍開就看得出跟他舅公很像。不過外甥像舅,清和不也跟他舅舅像嗎?”
“清和是像他娘。”
那還不是一樣,秦信芳和秦文茵可是兄妹,也有相似之處的。
何老夫人看着滿眼慈愛的女兒,左右看看,見屋裡只有自家人,不由揮手讓下人下去,這才低聲問道:“子佩啊,你和姑爺到底想好要過繼哪個孩子沒有?”
何子佩微微蹙眉,“母親,誰跟您說我們要過繼孩子的?”
“你們汝寧秦氏傳了八百餘年,嫡支總不能到你們這兒斷了吧,你和姑爺不在乎,秦氏一族卻不會答應,與其等你們百年後他們做主隨便給你們過繼一個,還不如你們選個好的過繼。”
見女兒沉思,卻還不鬆口,她便嘆氣道:“我知道你和姑爺的心結,覺得宗族薄情,所以不想從他們那裡過繼孩子,而且你們嫡支幾代都是單傳,跟族裡血緣早就薄了,也不想讓人家父母子女分離,可要斷絕嫡支的傳承是不可能的,沒有子嗣祭祀,這可是不孝的大罪過呀,等你們到了地下如何面見秦氏的列祖列宗啊。”
何老夫人喘了一口氣後繼續道:“之前清和沒有兒子,我自然不好提,可他現在有兩個兒子了。子佩,你和姑爺年紀都不小了,他現在甚至都致仕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就……你總要爲妞妞想一想,她今年才八歲,等到她結婚生子,最少還得十年。”
“而十年後你又焉知她一定能生兒子?你和姑爺既然不想讓她招贅,那第一個男孩肯定要隨夫姓,你能算到她何時能生第二個兒子過繼到秦氏?”
“那時候你和姑爺還在不在?便是在,你們又還能活幾年?膝下留下一個幼兒,那該是秦氏宗族撫養,還是由妞妞撫養?”
“若是妞妞夫家撫養,那秦氏宗族會不會覺得他們一族要落入外人之手,焉知她夫家不會有私心,畢竟是外人。”何老夫人握着女兒的手道:“我不想你受了一輩子的苦,臨了,臨了,死後還要繼續受苦,無顏面對秦氏的列祖列宗……”
“母親……”
“你聽我說,我自然是希望由妞妞來繼承秦氏的,因爲她纔是你的血脈,論親,顧景雲哪裡比得上她親,可你和姑爺不捨得她招贅,我總要爲你的百年後着想。”
何老夫人下定決心說這些話也是經過很久的心理鬥爭的,但她感覺得到自己沒多少日子了,此時不說,以後只怕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在她看來,秦氏當然是交給妞妞的後代纔好,但妞妞太小了,而秦信芳和何子佩年紀又大了。
一旦中間出了意外,秦氏不是旁落他人手中,就是妞妞被掣肘,是,顧景雲是妞妞的靠山。但他姓顧,有秦信芳在,秦氏一族不敢跟顧景雲叫板,可一旦秦信芳不在,秦氏宗族有的是理由排擠顧景雲。
到時候顧景雲真能護住妞妞和她不知是否會有的孩子?
在何老夫人看來,生前死後的事都同樣重要。女人生前的職責除了把日子過好,那就是傳宗接代,把孩子教好,不至於讓先祖斷了香火。
可她女兒沒有盡到生前的責任,沒有給秦氏留下一子。要不是女兒對她心有芥蒂,何老夫人早就想讓她過繼孩子了,不至於到了地下沒法跟秦氏的列祖列宗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