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捏着錢,臉色緊繃的出了門,她第一次拿這麼多的錢,神情不免有些緊張,生怕自己把錢弄丟了,所以快步往大伯公家走去。
曲維貞這纔出了門,她並沒有換衣服,依然穿着自己的衣服,曲母見了雖有些不滿,但因爲有客人在,而且現在她對盼娣也陌生得很,心中升起一種忌憚的感覺。
來娣邊帶着帶娣洗菜邊悄悄的偷瞄曲維貞,曲維貞察覺到她的視線,便回頭對她微微一笑。
來娣有些羞赫的低下頭,不敢多看。
等招娣把豬肉拎回來,她們姐妹三人剛好將鍋和菜都清洗乾淨摘好。
曲母看到招娣拎着這麼多的肉回來,驚詫得眼睛都瞪圓了。
招娣直接將肉拎進廚房交給曲維貞,低聲道:“就只有這麼多了。”
曲維貞看了一眼,笑道:“足夠了。”
曲母丟下兒子就衝進廚房,尖銳且憤怒的質問,“誰讓你們去買肉的?這得花多少錢,家裡哪有錢付賬?”
曲維貞就回頭笑道:“娘放心,賬已經付了。”
曲母神情一滯,問道:“哪來的錢?”
“我抄書掙了些錢,好容易回家一趟,怎麼也要孝順爹孃,所以就讓大姐拿錢去買肉了,本來應該是我從外頭買回來纔對,但趕路急,沒空去買……”
“沒空買你不會把錢交給我嗎,才那麼一點錢你就大手大腳的,”曲母氣壞了,“少吃一塊肉你們能死嗎?”
“我是想着鏢師大哥送我們回來也不容易,怎麼的也不能失禮,所以……”曲維貞微微低頭道:“總不能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只吃青菜吧,過完年我和弟弟還指着他們護送我們回京呢。”
曲母一向精明,聽懂了曲維貞的潛臺詞,她現在要是對鏢師不好,待年後他們護鏢時就有可能對她兒子不盡心,最後吃虧的還是她的小寶。
曲母咬了咬牙,上前擠開曲維貞道:“別切這麼多,切一半就行。”
說是一半,但卻是隻切出巴掌大一般的肉來交給招娣,板着臉道:“行了,剩下的我凍起來,過年的時候再吃。”
現在這樣的天氣,只要把肉放在外頭一晚上就能凍成冰塊。
曲維貞頗有些無語,這次她不再說,而是直接接過曲母手上的刀,將肉扯過來就開始切,她邊切邊扭頭和曲母笑道:“娘放心,過年的肉會有的。”
曲母心底一顫,從她眼中看出了寒意,就着菜刀的冰冷鋒刃,她沒敢再插手。
曲維貞便這樣將肉都做了,款待了鏢師們一頓就送他們離開。
等她回去時,曲母正在房間裡拆他們的包袱,曲靜翕正面紅耳赤的攔着她,“娘,你都把三姐的包袱翻亂了,一會兒她該不好找東西了。”
“什麼叫不好找東西,我就看看你們都帶了啥東西回來,不是說在外頭掙了錢嗎,錢呢?”
曲維貞心中冷笑,面上卻笑盈盈的,上前拉過包袱道:“娘,錢在這兒呢。”
說罷拿出一件疊好的衣服,從裡面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來給她看,裡面是串成一串串的銅錢。
一串有一百文,這個小包裡目測有七八串左右。
曲母眼睛發亮,上前就把小包劃拉到懷裡數,曲維貞柔聲道:“這些都是我閒暇時給書局抄書攢的,因爲我讀書時間短,所以拿到的工錢少,再過兩年可能會多點。娘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曲母笑容滿面,看着她總算是有了一絲滿意,“只要你不忘本,還記着家裡就好。”
曲維貞笑笑,繼續打開包袱道:“因爲知道要回家過年,我還買了些布給爹孃做了套新衣裳,娘,您先試試看合不合適,不合適再改,當時做的時候就是往大了做的,容易改。”
曲母看着她拿出來的棉衣,心中歡喜,嘴上卻道:“好好的做什麼衣裳啊,真是浪費錢。”
“爹孃好久沒添衣裳了,這是女兒孝敬你們的,怎麼是浪費錢呢?”曲維貞將衣服塞進她懷裡,笑道:“您去試試。”
曲母抱着衣服卻不走了,看向還鼓鼓的包袱問,“那包袱裡都是衣服?你一併拿來給我吧,不然來回跑着試麻煩。”
曲維貞卻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從包袱裡往外掏衣服,掏出一套疊好的棉衣棉褲道:“這是給爹的,等他老人家從城裡回來就讓他試試。”
說罷也塞進曲母懷裡,這纔拿出下一套,展開後拉過招娣在她身上比劃,笑道:“這是給大姐的,做的時候我估摸着大姐就是這樣的身量,所以也沒收布,現在看來我預測得還真準。”
曲母笑臉落下,丟下懷裡的衣服一把扯過招娣的新衣,在自個身上比劃了一下,見果然小了,她找了找,見真的沒有收布,臉色不由有些難看。
怒道:“好好的做什麼衣服,家裡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有這個錢還不如買糧食。而且這衣服做得也太不講究了,你見誰家做衣裳不收布的?不收布的衣裳穿一年就穿不下了,你這不是浪費錢嗎?”
曲維貞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想收布,但做娘那身衣裳時因拿不準您的身形,所以多收了些布,留下的布少了,大姐她們的再收布就不夠了。”
曲維貞重新扯回衣裳,塞給招娣道:“大姐,你去試試看,看合適不,要是不合適就只能給二姐穿了。”
招娣手忙腳亂的接過衣裳,有些忐忑的看向曲母。
曲母臉色青黑,卻又不可能真的把衣裳搶過來,要是做大了或收着布還好,放開來她也能穿,但她剛纔比過了,這衣裳她根本穿不進去。
而且衣服都做了,錢也花了,她現在說不也沒用了。曲母不是想不通這個道理,可心裡總堵着一口氣,出不來下不去的。
除了招娣的,來娣和帶娣也都各有一套棉衣,也全都是不收布的,三姐妹抱着嶄新的衣裳,雖然都低着頭,眼底卻都閃過喜悅和快樂。
這一刻她們纔有種盼娣回來了的感覺。
曲靜翕一直站在一旁看着,面色複雜不已,他有些歉然的看着姐姐們,伸手將母親拉了出去。
曲母抱着衣服回她的房間,嘴上不由和曲靜翕抱怨道:“你三姐花錢也太大手大腳了,她在京城是不是也這樣?”
“娘,三姐已經夠節儉的了,就我認識的人中就沒人比三姐更節儉的了。”
“這還叫節儉,做那麼多套衣裳……”
“這是要過年了,做新衣裳不是很正常的嗎?”曲靜翕壓低了聲音道:“而且我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給爹和您還有姐姐們做一套衣裳不是應該的嗎?”
“那給你爹和我做一套就行了,你大姐她們都快要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時候還做什麼新衣裳……”
曲靜翕皺着眉頭,不贊同的道:“就算姐姐們嫁出去了那也是我的姐姐,難不成她們嫁出去以後就不認我這個弟弟,也不認爹孃了嗎?”
曲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而偏房裡的曲維貞又從包袱裡掏出好多東西給姐妹們,手帕,頭花,針線包,還有雕工特別好看的木梳。
全部是人手一份。
女孩們愛死了這些小東西,把新衣服都放在了一邊。招娣拿着手中的木梳看了又看,歡喜的抿嘴一笑。
而來娣和帶娣則拿着頭花要給彼此扎頭髮。
曲維貞微微一笑,彎腰伸手進炕肚裡摸了摸,摸出一個小包袱來。
招娣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她是啥時候把這東西扔進炕肚裡的,而剛纔曲母竟然也未懷疑。
曲維貞拍乾淨包袱,看見她們的神色便低聲叮囑道:“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的,娘不知道,大姐,二姐,四妹,你們可不能告訴娘。”
三姐妹愣愣的點頭。
曲維貞要藏東西實在是太容易了,剛纔曲母只顧着拉曲靜翕,包袱都是她自個拎回來的,這小包袱是放在大包袱裡的,一進屋她就扔到炕肚裡去了。
爲的就是躲過曲母的搜刮。
她將包袱打開,裡面是兩個盒子,她拿出那個比較大的打開,招娣三姐妹的目光頓時都直了。
裡面全都是銀釵和銀鐲,招娣她們在一些長輩的身上看見過,都是喜慶的時候纔會戴出來顯擺一下。
曲維貞將三人扯到身邊來,低聲道:“這都是我給你們打的,等你們以後出嫁了可以拿來當嫁妝。”
來娣眼睛閃亮,招娣卻不由同樣小聲的道:“爹和娘不會答應的。”
“所以我們不告訴他們。”曲維貞將東西分成三份,推給她們道:“你們看看可喜歡,一會兒我還給你們收起來,到時候藏起來,等你們出嫁以後再戴。”
三姐妹從沒幹過這樣隱瞞父母的事,一時糾結不已,但看着炕上的銀釵銀鐲,心裡又火熱不已。
沒有女孩不愛首飾的。
三姐妹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曲維貞,四姐妹重新擁有了一個重大的秘密,關係一下拉近了不少。
曲維貞當着她們的面在炕邊的一塊兒石頭那兒敲了敲,然後將石頭拔了出來,將盒子塞進去,竟然正合適。
三姐妹目瞪口呆,她們在這屋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