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寶璐有些接不上祖母的腦電波,祖母跋山涉水的帶她來這兒就是給人做童養媳的?
而且她還得擔心當不上這童養媳?
黎寶璐迷迷糊糊的跟着祖母被何子佩安排在客房裡,路過第二進的院子時纔回過神來。
秦家的宅子很大!
黎家是個大四合院,正面五間大房,左右兩側又各有兩間廂房,黎寶璐覺得黎家已經夠大了,沒想到秦家比黎家還要大,因爲它是三進的大宅院。
這家即使也是流放的罪犯那日子也不會過得差,黎寶璐隱約明白了什麼。
事實證明黎寶璐想的還是太膚淺了,祖孫倆剛坐下萬氏就給她教學。
“寶璐,秦家家風清正,又是世代書香,本來祖母是沒有這個妄想的,但時間緊迫,祖母實在是找不到比秦家更好的人選了。”萬氏嘆氣道:“你若是有幸能進秦家,一定要乖巧聽話,也要與秦夫人學好本事,這樣才能福澤子孫後代……”
秦家家風好,寶璐和他們家表公子定親那萬氏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寶璐好奇的問,“祖母,他們爲什麼會被流放?”
自家祖父是因爲在宮中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貴人,這才被貶流放,那身份地位比他們更盛的秦家呢?
萬氏嘆氣道:“和我們家一樣得罪了貴人,這才遭人陷害至此的。”
“總不會是同一個貴人吧?”
萬氏面沉如水的點頭。
黎寶璐驚悚了,那樣便是她從良可以離開瓊州府了,那她敢離開嗎?
“所以我們兩家有共同的利益,”萬氏道:“而且你祖父與父親於秦家有恩。”
萬氏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孫女前因後果,便是她聽不懂也不要緊,先記下,以後說不定有用呢。
“秦先生一家剛到瓊州府時正好遇到了土匪,押送他們的衙役丟下他們獨自逃命去了,正好碰到你爹帶着村裡的壯小夥門打獵,你爹帶着人驚走了土匪這才保下秦先生一家的性命。”
“秦先生的妹妹受了驚嚇難產,也是你爹趕回去請了我和你爹過來接生,說起來那位顧小公子還是我親自接生下來的呢。”萬氏看着寶璐笑道:“雖然有些瘦弱,但聽你祖父說他長得很俊,比他舅舅還要俊呢,要知道秦先生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美男子啊。”
黎寶璐:“……”祖母,她才三歲呢!
“而且,秦娘子和顧小公子是良籍。我雖不知秦娘子爲何要跟着秦先生來這流放之地,但罪不及出嫁女是朝廷律令,她已出嫁,秦家的事就不與她相干了,因此顧小公子也是良籍,寶璐,秦家若能同意這門婚事,那你嫁給顧小公子後也是良籍,你也能跟着他離開瓊州府,他父親家族都在京城,肯定不會在這裡呆一輩子的。”
既然他父親家族都在京城,他娘爲什麼會帶着他來這裡?
黎寶璐直覺不對,但祖母閱歷頭腦都在那裡,她既然不提,她只好把問題憋住,並在心裡一再的告訴自己——你才三歲,你才三歲!
秦家是萬氏現在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了,畢竟雙方稱得上知根知底。
早在京都時黎博就與秦家有來往。
沒辦法,作爲太醫院院判,許多有權有勢的人家就喜歡私下請他幫忙看病,而秦家自然也在有權有勢之列。
而到了流放之地後,兩家走動得更加密切,除了黎家是秦家的救命恩人這個原因外,還因爲他們有同一個敵人,他們的三觀都維持在一個平面上,黎博和秦先生是忘年交,感情還是很不錯的。
所以萬氏熟知秦家衆人的秉性,把寶璐交給他們她放九十九個心,便是立時死了,眼睛也差不多能閉上了。
和萬氏一樣,秦家對黎家的瞭解也不淺。
黎太醫常來他們家他們看病,交流的多了何子佩也知道黎家的情況。
萬氏提的親事她第一感覺是拒絕,但細想之後卻有三分願意了。
如今朝中局勢險惡,對他們非常的不利,他們不一定有命回去,既然如此就要早爲小姑子和外甥做打算了。
何子佩思索着,擡頭便看見半靠在窗邊發呆的秦文茵,她不由幽幽一嘆,心中又更願意了兩分。
秦信芳牽着外甥小顧景雲回來時擡頭就對上了目光炯炯的妻子。
秦信芳和顧景雲同時覺得脊背一緊,秦信芳故作鎮定的放開顧景雲的手,硬着頭皮與何子佩笑道,“娘子這是特意來接的爲夫嗎?”
何子佩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對顧景雲笑道:“景雲,我們家來了個小客人,你去找她玩好不好?”
顧景雲的小臉皺起來,小大人一樣揚着眉道:“我不喜歡跟小孩子玩。”
何子佩失笑,“你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呢,她是我們家的客人,你是主人,便得好好的招待人家盡到主人的義務,快去吧,小妹妹在客房呢。”
顧景雲聽說是個女孩,微微有些雀躍的心一下就冷卻了,他最討厭哭哭鬧鬧的小姑娘了。
但見舅母目含威脅的看着他,他只能忍辱負重的往客房去。
秦信芳好笑的看着壯士一般前進的外甥,正要打趣兩句就被妻子的眼刀一掃,他立即收起臉上的笑容,揣着手嚴肅的與妻子去花廳,路上問道:“什麼客人,怎麼還帶了小孩?”
他們家在流放之地認識的人少,能夠交往的就更少了,秦信芳實在想不出誰會帶個孩子來做客。
“是黎太醫的夫人帶着她孫女來的,”何子佩聲音微低的道:“黎太醫遇上海難,其長子和長媳也在其中。”
秦信芳一愣,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來,肅然道:“我們竟一點消息也沒收到。”
“黎家並沒有找回屍首,你若是有心就去海邊祭奠一番吧。”
秦信芳有些傷懷,點頭道:“黎夫人此時找上門來必定有困難,你將她請來花廳吧,能幫的我們就幫她。”
“她已經與我說了,”何子佩擡頭看丈夫,道:“她想與我們家結親。”
“誰跟誰?”話一出他立即反應過來,蹙眉道:“她孫女與景雲?”
何子佩點頭,“我看過那孩子了,白白胖胖,眼睛圓溜溜的,不僅身體健康,看着還很聰明。”
秦信芳則蹙眉道:“我們家從不興定娃娃親。”
“不是娃娃親,”何子佩瞥了他一眼道,“黎夫人是想把她孫女留在我們家做童養媳。”
秦信芳聞言一怒,漲紅了臉道:“簡直胡鬧,黎兄剛逝世她怎麼就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只有窮到養不起孩子的人家纔會把女孩送去當童養媳,童養媳沒有嫁妝,吃喝住和各種花銷都在婆家,這樣的女子能在夫家過得多好?
“你能想到的黎夫人想不到嗎?”何子佩嗔怪的瞟了他一眼,道:“我看黎夫人並不是貪愛錢財之人,聽她的意思黎家次子似乎並不願撫養侄女。”
何子佩嘆息道:“這裡是流放之地,沒有宗族約束,黎二郎不願意撫養侄女有的是辦法拋棄她。”
何子佩聲音低了幾度道:“我看黎夫人的身體好些不太好,臉色蒼白,我給她開門時她的手腳都是打顫的。”
秦信芳詫異的看向何子佩,“你想定下這門親事?”不然妻子不會爲她辯解這麼多。
何子佩沉着臉點頭,道:“我是有這個意思,但事關重大總得問過你和文茵的意見。”
“爲什麼?”孩子易夭折,他們這樣的人家爲了不讓孩子背上克親的惡名,如無必要絕不會過早的給孩子定親,更別說養童養媳了。
以後景雲回到京都,只他娶的是童養媳一條就夠人笑話他的了。
何子佩在這件事上卻比秦信芳更冷靜,她問道:“你確定我們能回到京都嗎?”
秦信芳沉默。
何子佩繼續道:“你確定文茵和景雲若是回到京城他們能活下去嗎?”
“駿德,我們的敵人太強大了,當初文茵懷着身孕,拖着病軀也要跟着我們來瓊州府,不就是因爲她在京城一定活不長嗎?你別忘了,景雲他姓顧,他要是回到京城,顧氏那樣背信棄義的家族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安排景雲的前程?”何子佩眼中閃過寒光,道:“即使這裡缺吃少喝,各種不便,但景雲是被我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他身上更流着我秦氏的血脈,憑什麼要看人眼色,仰人鼻息的活着?”
“但景雲這樣的身份想要娶一個好妻子實在是太難了,我們不求對方的家世,只要人品才能出衆就行,但小戶人家之中有多少家可以教養出這樣的閨秀?”何子佩霸氣的道:“既如此不如由我們來教,童養媳又怎麼樣?只要我們給她尊重,她也自尊自愛便不會比別人差,不就是沒有孃家嗎,我們秦氏做她的孃家!”
秦信芳沉默。
“大哥,就照大嫂說的辦吧。”秦文茵扶着門框虛弱的道。
秦信芳立刻起身去扶她,惱道:“纔好了一些你怎麼又出來吹風了?你這身子還要不要了?”
何子佩也忙給她倒了一杯茶,伸手去摸她的手,入手冰冷,便有些擔憂道:“你有事叫一聲便是,何苦跑出來?”
“屋裡呆久了悶就想出來走走,正巧就聽到了大哥大嫂在說話,”秦文茵微笑道:“大哥,我覺得嫂子說得對,除非太子登基爲我們秦家平反,不然景雲一輩子也別想娶到好人家的閨女。顧懷瑾那樣的人能給我兒找什麼好媳婦?與其等以後景雲回到京城後被顧家拿捏親事,還不如我們現在就把一切都定下。”
“童養媳也沒什麼不好,到時候大哥大嫂親自教養她,還愁景雲沒有賢妻嗎?”秦文茵眼睛晶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