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恭現在是真的很蒼老。
距離近一年前顧誠離開京城時,那時候的李元恭因爲煉製不死神藥失敗,又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在這樣的雙重打擊下雖然也是氣急攻心,但卻也沒老成這般模樣。
此時的李元恭鬚髮皆白,甚至連頭髮都已經掉了大半,整個人身上帶着濃重的暮氣,甚至可以這麼說,李元恭現在隨時駕崩顧誠都不會奇怪的。
看到顧誠前來,李元恭的眼中頓時露出了一抹期翼之色。
他讓顧誠去找無終仙境其實自己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但眼下顧誠回來了,說不定這個希望真的會變成現實呢?
“顧誠,你可曾找到無終仙境了?”
顧誠躬身一禮,沉聲道:“陛下,無終仙境是找到了,但可惜其中卻並沒有長生不死藥。”
說着,顧誠便將無終仙境中的事情跟李元恭說了一遍,不過隱瞞了許多東西。
包括他在西南之地所做的一切顧誠也都掐頭去尾的說了一遍。
反正在他的描述當中,自己便是忠君愛國的顧長安,嘔心瀝血爲大乾剷除蛀蟲,爲陛下尋找不死神藥。
不過這些事情現在李元恭可沒心思去聽,在聽到無終仙境內沒有不死神藥後,他的目光頓時便黯淡了下來。
長嘆一聲,李元恭一揮手道:“行了,這些朕都知道了,西南的那些事情後續你跟靖夜司的指揮使商量着來處理便可以了。”
到了李元恭現在這種狀態,他可是連正常處理政務的精力都沒有了。
這時顧誠問道:“陛下,那眼下臣的位置應該如何處理?”
眼下顧誠還是西南四郡監察使呢,問題是他現在已經回京城了,還坐着這個位置卻是有些彆扭的。
李元恭一皺眉,因爲他也沒想過要怎麼安排顧誠。
西南四郡監察使的權勢太大了,給顧誠一個普通的監察使顯然不合適。
若是顧誠能夠帶回來不死神藥,他甚至可以破格提升顧誠爲指揮使的,但現在顯然是不行的。
看到李元恭猶豫,顧誠頓時在心中冷笑了一聲,這位陛下之前說的好聽,實際上他在乎只是那不死神藥而已,很顯然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怎麼安排顧誠。
這時顧誠忽然想到什麼,他問道:“陛下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李元恭虛弱的點了點頭,站在李元恭身邊的大內總管陳公公搖搖頭道:“豈止不好?陛下已經數日沒有閤眼了,醫師每日都在下藥,但效果卻不是很好。”
顧誠這時候卻道:“陛下,臣在西南的時候攻破苗疆,使得苗疆徹底臣服我大乾,我也從苗疆那裡得來了一些東西。
苗疆蠱術雖然陰毒,但卻有也有一些療傷用的蠱蟲,我從哪裡得來了一顆苗疆蠱丹,可以緩解陛下的病痛。”
說着,顧誠便將那枚已經消耗光力量的蜃珠給拿出來。
這東西的力量已經徹底消耗殆盡了,現在只是殘餘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精神力,可以產生幻覺,避免痛苦,但實際上對於自身的傷勢卻沒有任何治療作用。
這東西在顧誠身上自然是沒什麼用,此時李元恭倒是能夠用得上。
對於現在的李元恭來說,任何能夠緩解他傷痛的東西都足以讓他瘋狂了。
他下意識的便要去抓那蜃珠,但陳公公卻提前攔住道:“陛下,需要檢驗一下再服用。”
說着,陳公公對顧誠道:“顧大人莫要見怪,咱家也不是懷疑顧大人,而是規矩便是如此。”
顧誠點頭道:“應當的,公公請便。”
說着,陳公公喊來數名御醫,讓他們仔細查看那蜃珠是否有問題。
幾名御醫謹慎的看了半個時辰,最後一名年紀最大的醫師道:“此物沒有任何毒性,力量也不算太強,陛下如今能夠承受。
但我看這東西好像也沒異種力量外泄,感覺像是妖物內丹卻又不像,怪哉怪哉。”
這些京城內的御醫也是修行者,不過卻是專攻醫道的修行者,但以他們的眼力,也是認不出這傳說中的蜃珠,特別還是力量耗盡的蜃珠。
陳公公卻沒什麼表示,只要這東西無害便成。
等李元恭就水吞服下那蜃珠後,他頓時眯起了眼睛,精神力得到舒緩,縱然身體仍舊羸弱不堪,但身上的痛楚消失卻是讓他忍不住輕吟了一聲。
再次看向顧誠的時候,李元恭頓時便覺得眼前這的人順眼了許多。
要知道他可是被病痛折磨幾個月了,大乾的這些御醫不敢下猛藥,但輕了卻還不管用,這簡直讓他痛不欲生。
咳嗽了一聲,李元恭道:“顧誠,縱然你這次沒找到不死神藥,但卻也解決了西南之地這麼多年來的弊病,表現的不錯。
眼下你離開了西南,這西南四郡監察使的位置你的確是不適合再當了。
但眼下指揮使的位置因爲你資歷不夠,我若是強塞給你,怕也是會引人非議。
這樣,從今以後你便是京城監察總使,權力等同於指揮使,有資格指揮京城內部的任何安防,同時在外你也可以凌駕於任何監察使和鎮撫使之上,有高一級的監察權。
正好最近朕準備重新立太子,京城這邊也是來了不少道門佛門的江湖人。
你跟洪定山之前在督查司做的不錯,這次便還是由你來負責這些。”
收了顧誠的好處,李元恭下發起權勢來便大方了許多。
就像李元恭現在說的這樣,顧誠眼下手中所掌控的權勢幾乎等同於指揮使了,甚至可以說是指揮使之下第一人。
除了沒有一個指揮使的名頭,指揮使該有的他也都有了。
而且鑑於上次顧誠最先跳出來護駕的原因,他這個忠君愛國護駕小能手的人設在李元恭那裡可是立的很穩的。
所以這次李元恭也沒怎麼猶豫,又將京城的安防交給顧誠了。
不過這時候李元恭卻是忽然道:“顧誠,聽說你跟老四走的很近?”
顧誠愣了一下,隨後沉聲道:“準確點來說臣是跟九皇子走的很近,九皇子性格平易近人,臣跟他也是好友。
只不過九皇子乃是四皇子的人,所以臣跟四皇子也有些接觸。”
李元恭輕輕點了點頭道:“這樣便好,顧誠,你是朕的人,皇位之爭這種事情你不需要站隊。
將來不論是誰登上皇位,只要朕跟他說,你是大乾可以信任的心腹,他定然也會重用你的。”
顧誠低着頭沉聲道:“陛下放心,臣只忠於大乾,誰是大乾的皇帝,臣便忠於誰。”
聽到顧誠這般說,李元恭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能這般想是最好的,行了,你從西南那地方趕回來一路也是舟車勞頓,休息幾日再上任吧。”
“那臣便告退了。”
顧誠躬身行禮告退,不過等他轉過頭來時,嘴角卻是露出了一抹冷笑來。
李元恭之前還是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樣,現在剛靠着蜃珠把病痛消除,他便開始敲打起顧誠來了。
不過顧誠也算是明白爲什麼四皇子那麼着急把爭天盟的人都給喊來了,恐怕不止是二皇子這邊的壓力,而是李元恭的心中怕是已經做出選擇了。
原因很簡單,若是李元恭選擇的乃是四皇子的話,那他現在敲打顧誠便沒有什麼必要了。
很可能在他心裡他已經準備選擇二皇子了,這才敲打一下顧誠,讓他跟四皇子保持一下距離,莫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等到顧誠走後,李元恭卻是坐在了那裡,目光呆滯。
半晌後他忽然道:“陳公公,你說朕能夠挺過這一次嗎?”
陳公公嘆息了一聲,但他還是勸慰道:“陛下放心,這次五大道門中有三個都說仙秦道門的方法管用,那應該也是管一些用處。”
“可是太玄道門的呂掌教卻不敢肯定這點。”
“陛下可忘了太玄道門的歷史?太玄道門之前只是尋常道門的分支,真正崛起也是跟我大乾一樣才五百年而已,而仙秦道門則是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了,呂掌教沒有把握,不敢亂說也是正常的。”
聽到陳公公這麼說,李元恭好像徹底放心了一般,躺在牀上沉沉的睡去。
之前他病痛折磨的幾天都沒閉眼,現在終於可以睡一覺了。
只不過蜃珠所帶來的美夢也僅僅只是美夢而已,他的生命力卻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的流逝着。
顧誠這邊剛剛出皇城,他便看到有一隊道士駕着車馬進城,華蓋羅傘,各種排場全都不缺,其中領頭那人顧誠很眼熟,竟然就是正一派的趙丹升!
顧誠一愣,他剛回京城,正一派也這麼快便到了京城?
同時趙丹升也同樣看到了顧誠,這讓他頓時微微皺了皺眉頭。
雖然上次打劫顧誠沒成功,但他倒也不至於因此而恨上顧誠。
只不過一看到顧誠他就想到了之前在巴蜀密林那裡他被那神秘人摧枯拉朽一般擊敗的場景,這對於他的道心都是一種打擊。
所以他這邊直接一揮手,帶着人直接無視顧誠,從另外一個方向進入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