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咳” 奕訴微微地挪了挪身子,輕咳着淹沒着尷尬,絲然苦笑道:“你有甚麼話就直說吧,我們都知道,這對西洋的事,滿朝文武莫過於你毅親王。”
“嘿嘿,那是,那是。”載瀛毫無謙遜道:“其實啊,剛纔老桂就已經說對了一半,對這場戰爭,咱們確實是戰也戰不得,和也和不能,所以,竟然如此,咱們索性便就不戰亦不和。”
“不戰亦不和?不是吧,我說瀛兒,你該不會是想學葉名琛那傢伙,事件弄到如今這般地步,葉名琛可謂乃東南第一罪魁,如若他不是幸被英人所囚擒,千刀萬剮,誅其九族亦不爲過。”奕譞不可思意地驚愕道,試問當今天下,誰不曾聞名“六不”總督之威名,不戰、不和、不守、不走、不降、不死。
此事乃源於咸豐七年(1857),英使巴夏禮請遣大軍。於當年9月,英法聯軍抵達廣東;11月,攻陷廣州,據守河南地區各炮臺,要求葉名琛十天內出面談判。11月12日,聯軍致最後通牒,限48小時出降;葉名琛毫無反應,既不 抵抗,也不議和,更不逃跑。
11月14日,聯軍佔領廣州,葉名琛在副督統雙喜的衙署內被擒獲,解往停泊在**的軍艦“無畏號”,時人譏之“六不總督”:“不 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負,古之所無,今亦罕有。”
爲此後人不斷地將之醜化,歪曲事實,咒之成爲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而實況卻不然,第一,起碼他是有氣節的,寧餓死不食敵粟。
第二,連馬克思都亦曾在其《英人在華的殘暴行動》的社論中描述說,葉名琛這個人是很能幹的。
第三,他的六不政策其實還是有些情理可諒的,
不戰,其實是無兵可戰,正規軍正全在討伐太平天國,非正規兵由於無薪可支,多數已經解散,而且就算是戰,拿甚麼戰,19世紀了還玩揭竿起義啊。
不和,是的,一直不和,在中國近代,他是少有的在外交事務上敢於力爭,強硬的人物之一。
不守,唉,這絕對是冤枉,有可能嗎?歷史可有着輝煌的記錄可查,他葉名琛也曾以着區區兩萬人守住了二十萬紅巾軍攻打的廣州城。
不 死,未必,他就是自殺的,還是絕食那種,最難受的。
不降,是的,不降,有錯嗎?連這都要被人罵,這人未免也太難當了吧。
不走,是的,沒有走,更準確地說,是不能走,你戰敗了,你輸了,可以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但逃跑,丟下自己的子民和軍隊,萬里獨行,你以爲他是咸豐啊。
最後,套進司馬懿的名言,“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餘二事,但有降與死耳。葉名琛他是全做到了,他沒有對不起咸豐,相反咸豐對不起他。
整件事錯的就是咸豐,葉名琛是隻可憐的羔羊,替罪的那種。
不過,雖然葉老兄是挺冤的,但載瀛自也不會好心地去爲其翻案,他是山人自有妙計。
“七叔,別急嘛,聽我說完,其實我所說的不戰亦不和,並非真的是不戰亦不和,而是不主動戰不主動和。”
“不主動戰…亦不主動和。”喃喃自語向天,隱約有悟,奕訴低蹺着二郎腿靜候着。
載瀛亦鮮有正色地回望着,因爲他知道這場決戰的關鍵,便是取決於奕訴的合作乎否了?
“西洋歐人,地處極西,國分若干,共計有英吉利、意大利、法蘭西等一十數國,同有着其文化,歷史,與之春秋戰國亦有似樣。但卻跟歷朝以來犯邊做亂的蠻夷及長毛,是不可同一語的。”
“因爲他們的所圖之謀,不是中原的江山社稷,而是利,其舉國上下重利,再加上他們國府中大都皆乃商人柄政,且其政治制度亦是甚爲繁雜。”
“由此,他們的這種秉性,是註定了,不到萬不得己,是決難妄動刀兵,一切以談判爲主。”
“因爲,打戰也是需要錢的。”
梟梟青煙,映彩霞光五彩于波影;載瀛輕倚憑欄,慢放着魚飼,順合着水流,一團團魚兒來,一簌簌魚兒去,天下大事,何異與此?
“更何況我大清百萬疆域,今日敗廣州,尚有福州,明日陷福州,亦還有杭州,那,又何爲敗?何爲勝呢?皮癬上的一池一隅之失,於我大清實無大恙,最重要的是京師和主力的保存,我們要以空間換時間,不與之爭寸土之地,而重在剿敵之數。我們的僧格林沁大將軍是敗定了,一旦前線不利,京師危急,歷來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勤王。到時候我們只要固守京師,齊集全國之力來與之對壘,不主動交戰也不主動求和,他們愛打哪就打哪,他們愛佔哪裡就佔哪裡,反正一個字,拖,只要北京城穩,天下就穩,洋人就只有退步,他們所求不過是利益。”
“好,哈哈,好,瀛兒不愧真乃生而知之啊,如此一來,無非就是多割些地,多賠地錢財罷了。”人,便是如此,有愚亦有明,明明都是同一番話聽進耳朵裡,但理解的就是會很不一樣,奕譞是興若奮狂,恨不得是擊掌而明心。
而反觀奕訴桂良文祥三人,卻是神色更爲之凝重沉霜,不錯,載瀛的計劃聽起來是很棒,很行,複雜點是不戰亦不和,簡單來說,其實就整是一個拖字決。利用洋人的求利心切,讓之久戰不下,逼其返回談判桌臺上。
但這一切美好的理想,都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天下各路諸候的勤王大軍都能夠及時全數趕來,最重要的是包括曾國藩的湘軍、李鴻章的淮軍、左宗棠的楚軍、王有齡的浙軍。
至於其它的,來不來也就沒甚麼大作用了,那些甚麼綠營鄉勇之類的,手裡拿的跟燒火棍亦沒啥分別。
當是時,整個大清王朝的軍隊,能沾的上現代化的,便就只有以上所數的四家軍了,特別是李鴻章的八千淮軍和王有齡的五千浙軍,裝備的,訓練的全是按抄西方德式,其火器的使用率高佔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曾國藩的湘軍和左宗棠的楚軍,雖然進化的沒那麼先進,但他們亦勝在人多,多年仗陣九死一生下來,其戰鬥力自也是強悍非凡。所以也只有他們四家纔有資格能夠跟即將到來的近兩萬英法聯軍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