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沒想到這麼短的一段路,自己居然會迷路。
原本十分鐘左右能走到的路程,她走了快二十分鐘,愣是沒走到。
這便算了,她覺得腳後跟有點疼,走到路邊的臺階坐下,脫了鞋子查看。
不出意外的,腳被磨破了。
許安皺着眉,目光落在前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些沮喪。
上海和北京都是國際化的大都市,但是在北京時,她卻從未有過像今天這般陌生又無助的感覺。
以前她沒考慮過原因,現在想想,還是因爲程子洋吧。
她去了北京幾乎沒幾天,程子洋就跟着一起去了,她外出時,他也經常會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她有躲閃,有逃避,但卻不得不承認,因爲程子洋,她幾乎從未記過北京的路。
現在,來到上海,這個城市依舊有一個程子洋,但這個程子洋,卻再也不會是那個給她引路,默默陪伴的程子洋!
有些東西,真的需要及時抓住,一旦錯過了,真的就是一生。
情緒襲來,不知不覺,許安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事實上,她真的哭了。
這個陌生繁華的城市,她失去了最熟悉最親近的人,她第一次感覺到前途渺茫,無所蹤,無所向。
她將臉埋在膝蓋裡,肩膀瑟瑟發抖,息壤大街,車影人流,偶爾會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但多數是默然掃過,繼續匆匆前行。
沒人來詢問一句她。
這個城市,真的陌生的讓人心疼!
許安並不知道,在她埋首哭泣時,不遠處的角落裡,有個帶着鴨舌帽和墨鏡的男人,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她。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甚至沒有表情,無人知道他在。
但他並沒有看多久,就轉身離開。
雖然離開的時候,起步艱難!
……
許安回到學校,已經是接近兩個小時之後。
在學校醫務室買了藥膏,回到宿舍後自己塗上,換上輕便的拖鞋,沒有再出門,而是留在宿舍裡看書。
不知道看了多久,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許安拿起來看,一個電話,大龍打來的。
許安凝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通,接通之後又說些什麼?
可是,大龍一直都很關心她,尤其程子洋到了上海之後,她跟程子洋之間唯一的聯繫,大概就是大龍了!
昨天發生那種事,大龍應該也不好受,許安最終決定接起電話!
“喂”
“嫂子?”
許安略微尷尬,很想提醒他,以後還是喊她許安吧。
喊嫂子,已經不合適了!
事實上,從未合適過!
可還未開口,大龍的聲音再次傳來。
他說:“嫂子,你知道洋哥現在在哪兒麼?”
許安凝眉,覺得這話問的有些奇怪,她怎麼會知道程子洋在哪兒?
她問道:“怎麼了?”
大龍說:“今天回公司路上,經紀人訓了我們一通,還說起新曲子沒做出來的事兒……洋哥大概聽不過去,中途就下車了,大夥兒本以爲他有什麼東西要買,但他下車後就不見了,我們打電話也聯繫不上人,實在是找不到人了!”
許安還是不明白:“那你們……你們可以聯繫下他女朋友……”
“嫂子,你真信蘭晞是他女朋友?反正我是不信!……是,蘭晞長得不錯,可說她真心不是洋哥的菜,洋哥他就是……總之,他跟蘭晞不可能,他絕對是拿蘭晞氣你呢!他心裡還有你!”
許安垂着眸,不知道說什麼!
不管程子洋是不是氣她,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
因爲他在說自己有女朋友的那一刻,就是想跟她劃清界限!
他的目的,不過是想跟她劃清界限!
大龍又說:“嫂子,我說真的,這一年多洋哥在上海,發展的算是不錯,喜歡他的女孩能繞外灘三圈還打個彎兒,可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他是個挺軸的人,認準一件事就絕對一軸到底,對人也是一樣。我敢肯定,洋哥絕對還是喜歡你的,我希望,你別因爲他現在這點倔脾氣就放棄他……”
“大龍……”許安深吸一口氣,斟酌了下語言,說:“我很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也知道我這個時候若是放棄,很不仗義。我可以繼續追着他轉,但前提是他是單身。哪怕他不理我,冷淡我,對我視若無睹,我都無所謂!但是現在,不行,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再堅持,不能去搶另一個女人的男朋友!
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她都不能!
“嫂子,我都說了不是……”
大龍有些無奈,最後道:“嫂子,這樣吧,如果我能跟你證明洋哥和蘭晞沒有在交往,請你做到你剛纔說的:只要洋哥是單身,不管他怎麼對你,你都不能放棄他!”
“還有,我繼續去找洋哥,如果你見到了洋哥,請你告訴我一聲,如果我找到了洋哥,也會告訴嫂子你的。我先掛了,嫂子!”
大龍掛了電話,許安卻拿着手機久久回不過神。
證明他們沒有在交往?怎麼證明?
除非他們自己承認,否則無法證明的……
還有,大龍說程子洋不見了,那他能去了哪裡?
又能去哪裡?
想了想,許安從手機裡找到了程子洋的號碼。
這是大龍曾經給她的,她存在了手機裡,卻從來沒有撥出去過。
自然,這個號碼程子洋也沒有撥進來過。
分別一年多,竟是真的是洋洋灑灑不再幹系的一年多!
許安沉了口氣,然後撥打了那個號碼。
如她所料的,電話那頭關機。
放下手機,她有些失笑。
是她想多了。
若是電話能打通,大龍就不會來找她。
大龍打不通,她又如何能打通?
下午六點,郭琪從圖書館看書回來,並隨手遞給許安一個袋子。
許安打開,怔了下,因爲裡面居然是一瓶藥膏。
她詫異看向郭琪:“這是……給我的?”
她腳磨破,應該沒人知道。
如果是葉蓁蓁給她,還說的過去,可是葉蓁蓁還沒回來!
郭琪一直在圖書館看書,她又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腳磨破了呢?
果然,郭琪聳聳肩,說:“我也不清楚,我在圖書館看書,上個洗手間的功夫,回來桌子上就多了這個,還有一個紙條,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許安瞬間說不出話。
心跳的很劇烈!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感覺,這個藥膏有可能是……
她哆嗦着拿起手機,撥打了大龍的電話。
大龍很快接起:“喂?嫂子,你有洋哥消息了?”
“不是……大龍,我問你,你說他……他今天在去公司路上下車,那時候,大概是幾點?”
大龍想了下,說:“一點半左右吧,我記不清了!”
“那是在什麼地點?”
大龍說了個位置,而那個位置,就是在許安抱膝痛哭的附近!
真的是他……
居然真的是他!
許安的眼波顫着,心裡一陣酸楚!
那邊大龍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沒回答,而是掛掉電話,從座位上站起身,拎着藥膏袋子,直接往出口方向走去。
郭琪問她去哪兒,她並沒有回答。
她不顧腳上疼痛,迅速下了樓梯,然後就朝着學校門口走去。
學校很大,學校的大門很遠,可她第一次覺得居然那麼遠。
十幾分鍾後,她氣喘吁吁的到了門口,四處搜尋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都是陌生的人羣,車影,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她失笑了下,也是,都過去那麼久了。
就算他來了,也該早就走了!
她緊緊攥着手中的藥膏,心口的疼痛再次彌散開來。
她很想問一句:爲什麼?
程子洋,既然你已經決定和我劃清界限,現在又做這樣的事情,爲什麼?
難道真的是大龍所說,你只是氣我麼?
因爲我當初那般對你,讓你……生氣了麼?
……
程子洋覺得自己大概瘋了。
可想起她的哭泣,她的無助,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柔軟。
他送她膏藥,只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這個城市她不是孤身一人,還有人在關心她,還有人在注意她!
哪怕那個人,也許不是他!
但他做完這些後,又覺得好笑。
許安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也許會猜測到他,雖然這份猜測,無憑無據。
換句話說,只要她不肯定,他不承認,她似乎也沒辦法!
上個月,許安考入上海某校,成爲該校的一名研一新生。
大龍告訴他的時候,他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波瀾。
她並不知曉,從她入校的那刻起,他就開始慢慢的注意她。
她的室友有那些,除卻上課都在做些什麼,他都知曉。
但那天大龍突然帶她去找他,他卻不知道。
大龍或許是想給他一個驚喜,但沒想到,一切會變成那樣。
程子洋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很驕傲的人,出衆的外貌,再加上還會騷包的彈吉他,唱歌,在學校時期就組建了樂隊。
可以說他算是當時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了。
喜歡他的女生,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
許安是其一,只是不一樣的是,她和他不是相識在美好的校園,而是血腥味濃郁的街頭。
那一天,有一個愛着她的男孩因她而死。
而她是因爲他纔出現在那裡。
她將罪惡的源頭指向了她自己。
她覺得,是她害死了那個男孩!
如果那個男孩不愛她,如果她不愛他,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吧!
她年紀輕輕揹負這些,的確是不應該。
可也因爲這樣一次相遇,讓他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注意。
他喜歡她,找不到緣由,也毫無根據。
有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上了。
夢裡是她的影子,看到她時會心生歡喜,渴望守護她,渴望陪伴她,渴望自己的懷抱,可以重新溫暖她!
也知道她會拒絕,會排斥,但她的拒絕和逃避並未讓他有絲毫的退縮。
反而讓他越挫越勇。
跟着她去北京,不去逼迫,用一種無聲又時刻都在的方式守着她。
那個時候的他,還想過自己終究可以鐵杵磨成針。
可是他想錯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盡如人願。
一年多以前,他被她看到最不堪的一幕,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竟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所謂溫暖,他自己都沒有,又怎麼能去給她?
猛抽了一口手中的煙,他將帽檐壓低,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
他回了自己的公寓,剛到小區門口,就看見了守在那裡的大龍。
大龍看見他,忙迎上來:“洋哥,你去哪兒了?”
“隨便走走散散心,你呢?”
大龍說:“我剛跟嫂子通完電話……”
程子洋眯了眯眼,說:“大龍,別亂喊,人比你還小了兩歲……”
大龍卻不在意,“她是我認定的嫂子,我也相信你們倆終究能走到一起,就算走不到一起,你找了別的人,我也不會認!”
程子洋扯脣笑了下,在大龍肩頭拍了下,說:“我回去寫歌,你先回公司!”
說完,擺了下手就朝着小區裡面走。
大龍想叫住他說些什麼,嘴脣動了動,到底是沒說。
有些話,只說給懂得人聽,而有些話,不用說對方也能懂。
程子洋二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他想要什麼,一直努力的原因是什麼。
他相信,他是知道的!
……
程子洋進了公寓的門,房間應該被鐘點阿姨剛打掃過,整潔乾淨。
他走到冰箱前打開,拿了一瓶可樂打開,猛喝了一口。
然後擡腳走向創作室。
因爲他從不讓人進創作室,包括房東阿姨,也沒有房間鑰匙。
所以這裡面相對亂了一點。
他不在意,亂,纔有生活的氣息,不亂,反而讓他忘了自己還在活着。
打開電腦,對着屏幕發了一會兒呆,期間抽了一根菸。
可到底是思緒雜亂。
他失笑一聲,摸出手機,開機。
不出意外,裡面有很多未接電話。
樂隊成員的,經紀人的,經紀人更是連續打了七八個。
他覺得無聊,剛想丟了手機,卻從裡面掃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說是陌生,但其實應該是熟悉的。
許安來到上海後,大龍將許安的號碼給他,他沒有記,淡淡的一瞥,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是無人知道他私下裡是怎樣將那一串數字刻入靈魂深處的。
許安來過一通電話,僅是一通。
爲什麼?
他突然想到了大龍,跟着凝眉!
本來覺得許安未必能猜到送藥膏的是他,現在看來,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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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君:我想知道,寫到許安了,還有多少人在看?來來來,報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