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冉同意坐輪椅,小楊護士也鬆了一口氣,恭敬道:“那斐小姐,你先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去推輪椅過來!”
斐冉笑了笑,說:“麻煩你了!”
小楊護士道:“麻煩什麼?爲你服務是我應該做的,大不了斐小姐你未來和柳院長結婚的時候,多給我一包喜糖唄!”
說到結婚,斐冉多少不好意思。
但柳長亭跟她求婚的事情,醫院的許多人都七七八八的知道。
斐冉曾經問柳長亭:“總讓他們這麼傳,不太好吧!”
柳長亭反問:“哪裡不太好?”
斐冉“唔”了一聲說:“比如吧,萬一你哪天不想娶我了,我豈不是就成了整個醫院的笑話?”
柳長亭皺眉:“我爲什麼不想娶你?”
斐冉眨眨眼:“那萬一呢……”
“沒有萬一,除非你不要我,否則……”
“噓……”斐冉當時嚇了一跳,連忙去捂他的嘴:“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現在就恨不能分分鐘吃了你,讓你成爲我一個人的,沒別的可能,我要你,這輩子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會要,你聽懂了沒有……”
柳長亭看着斐冉,笑意融融,然後伸手輕輕捏了下斐冉柔嫩的臉頰,說道:“聽懂了……”
斐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扯着被子想蓋住自己,柳長亭卻連着被子將她抱緊了。
男人撫摸着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輕開口:“其實,我也是……”
我也是,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只要你一個……
斐冉當時怔了一下,心口瞬間被溫填滿,靠在男人的懷裡,不動了。
其實在斐冉看來,自從她跟柳長亭在一起之後,柳長亭對她一直就很不錯。
尤其是在她住院的這段時間,對她更是呵護備至。
斐冉很感動,可心裡也有點疑惑。
她肩膀上的傷,其實不算那麼嚴重,基本已經好了。
手上也已經好了,而且醫生也沒說她身上還有別的傷口,可柳長亭卻不讓她出院。
可以在醫院跟他在一起,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決定,但斐冉心裡還是有疑惑。
關於自己身下出血,她心裡其實很擔心,想問,卻又畏懼問,努力讓自己不在意,只當是例假提前。
但小楊護士今天的反應,卻讓她怎麼都無法安靜下來。
小楊護士離開之後,斐冉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轉頭看向了桌子上放的藥品。
這是斐冉這幾天按時被督促吃的藥,好幾種,據說是用來消炎的。
藥瓶子也的確是消炎藥的字樣,但斐冉心底總有點奇怪。
她伸手,從藥瓶裡拿了幾顆藥丸,看了片刻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幾分鐘後,小楊護士推了輪椅過來。
斐冉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主動坐在了輪椅上,被小楊護士推着下樓。
畢竟已經一月中旬的天了,即使外面陽光明媚,空氣也是有些冷的。
斐冉面對着陽光明媚的清冷天空,心裡也忽的覺得空落落的。
因爲斐冉現在的身體狀況,小楊護士不敢帶斐冉出去太久,沒有十分鐘,就要帶着斐冉回去。
斐冉也沒反對,很平淡的應了。
兩個人很快重新進入溫暖的大廳,小楊護士問:“斐小姐,你還好吧?”
斐冉怔了下,說:“還好……怎麼了?”
“沒……沒什麼……”小楊護士擺擺手,說:“那我們回去吧,待會柳院長去病房找你找不到,估計要急死了!”
斐冉長長的睫毛顫了下,小楊護士已經推動輪椅朝着電梯方向走。
“等等——”
輪椅才走了一段距離,斐冉忽的叫住她,說道:“……我的戒指,好像不見了!”
“戒指?”小楊護士愣了下:“什麼戒指?”
斐冉道:“就是你們院長跟我求婚的那個戒指……”
“不是吧!”小楊護士大驚:“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斐冉面色悽楚,說:“剛纔在外面時我記得還有的,可能掉了,時間不長,也許可以找回來,你現在推我回去……”
“不行,外面那麼冷,你剛出去吹了會風,這會子怎麼能再出去呢……這樣吧,斐小姐,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找,我保證我會仔細的找,一定給你找回來,你看行麼?”
斐冉面色爲難,說:“那麼……麻煩你了,小楊護士!”
“不麻煩,不麻煩!”小楊護士連忙擺手,說:“先不說了,我馬上去找,斐小姐你一個人小心點,有什麼事情可以叫這邊的護士,我去了……”
斐冉應了聲,“那你快去吧,醫院人挺多的,萬一……”
斐冉的話還沒說完,小楊護士已經急忙應聲,匆匆忙忙的走了。
斐冉看着小楊護士急匆匆跑遠的身影,薄薄的脣抿了下。
然後轉過輪椅,朝着一個面生的護士滑了過去。
那個護士剛跟同事說完話,剛要走,忽的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護士愣了下,轉過頭便看到了一個很年輕清瘦的漂亮女人跟她說話。
因爲斐冉穿着病服,又坐在輪椅上,很明顯是醫院的病人。
護士便禮貌的打招呼:“您好,這位小姐,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斐冉道:“的確需要您幫忙,請問您知道抓西藥的專櫃在哪兒嗎?”
“小姐,您要抓藥?”
“不是……”斐冉說:“是我最近吃的幾種藥快要吃完了,家裡人現在都不在,所以我才自己過來補藥……”
醫院很少有病人親自來補藥的情況,一般護士和醫生都會安排好。
但也不排除特殊的時候。
於是護士問:“可以,我現在就帶您去抓藥……”
斐冉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幾種藥,給護士看,說:“就是幾顆藥,我不知道價格大概多少,身上帶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護士說道:“這是維生素E和保胎丸,價格不算很貴的,而且就算小姐身上沒帶夠錢也不要緊,我們醫院……”
“等等……”斐冉眼波顫着,打斷了護士的話:“你剛纔說,什麼保胎……保胎丸?”
……
柳長亭帶着幾個醫生查完房,簡單交代了一下,就讓大家散了。
他沒回辦公室,直接去了斐冉的病房,但他到了病房後,卻發現斐冉不在。
柳長亭的心口顫了下,剛想出門問問護士斐冉去了哪兒,就看見小楊護士跑了過來。
小楊護士氣喘吁吁,跑到柳長亭面前問道:“柳院長,斐小姐……斐小姐回來了沒有?”
柳長亭眉頭皺的很深,問道:“不是讓你照顧她?”
小楊護士大驚:“斐小姐還沒回來嗎?”
柳長亭看着小楊護士,問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小楊護士忙將帶斐冉出去,斐然說戒指丟了她回去找的事情跟他說了。
小楊護士愧疚的很,說:“可等我回來就找不到斐小姐了,我以爲她回病房了……”
柳長亭面色更是深冷的厲害,正在做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忽的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後,便伸手接起:“喂?劉醫生……”
這位劉醫生,就是先前他的那位同事,是婦產科的主任醫師。
劉醫生輕輕嘆氣,說道:“柳院長,斐小姐……現在在我這兒……”
柳長亭的心口一顫,一張臉,瞬間白了。
……
柳長亭急匆匆的趕到了婦產科劉醫生的辦公室。
剛進門就看見了斐冉。
斐冉坐在輪椅上,很安靜,整個人都是失神的。
柳長亭進門,她擡了擡眼眸,跟着扯起一個笑,說:“你來啦?”
柳長亭看着斐冉那個樣子,心裡的疼痛更甚,迅速擡腳上前,彎身就抱住了斐冉。
斐冉心裡涌動着許多的情緒,整個人都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可是在這一刻,她似乎忽的清醒了,一直扣在心口的那種悶,也瞬間被爆發出來。
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流了下來。
他緊緊摟住柳長亭的脖子,在他的懷裡痛哭失聲。
……
斐冉的孩子留不住了,柳長亭心裡很清楚。
但凡有稍微那麼一點好轉的跡象,他都不捨得瞞着斐冉那麼久。
尤其這兩天,劉醫生打了好幾次電話建議他儘快決給斐冉做手術,打掉孩子。
斐冉還年輕,身體素質也不錯,孩子沒了以後還會再有。
柳長亭卻遲遲做不了決定。
也是,不忍做這個決定!
作爲孩子的父親,作爲斐冉的男人,他讓斐冉遭遇這些,又讓孩子遭遇這些。
這是他的無能。
可他不知道怎麼去彌補,他恨自己如此無能。
他第一次,那麼那麼的恨自己……
恨死了自己……
斐冉重新回到病房是兩個小時後。
那時候的斐冉已經睡着了,大概是哭累了。
亦或者覺得睡着了,可以逃避某些不想面對的現實。
柳長亭將斐冉抱進房間,靜靜的在她牀前守了很久。
看着斐冉乾淨漂亮的臉蛋,他的心很痛很痛。
他輕輕的伸手,貼在了斐冉的腹部,那兒,正孕育着一個生命。
但這個生命也可能隨時會消失。
他指尖一顫,幾乎瞬間紅了眼眶……
斐冉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病房裡沒有開燈,整個的昏昏暗暗的。
斐冉動了動手臂,手指瞬間就被男人抓住了。
“醒了?”男人的聲音略微的低沉,喑啞,夾雜着滄桑。
斐冉轉了轉眼珠,沒說話。
柳長亭開了燈,斐冉閉眼,適應了一會兒後,再次睜開。
男人略微憔悴的俊臉映在她的瞳孔中,讓她看着很心疼。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柳長亭問。
斐冉搖頭,說:“我渴了……”
柳長亭忙說:“那你等會兒,我給你倒杯水……”
斐冉“恩”了一聲,看着柳長亭起身去倒水。
很快倒好,又將水杯放在桌子上扶着她坐起來。
他讓斐冉靠在自己懷裡,然後端着水杯遞到斐冉的嘴邊。
“溫度剛剛好,你試試……”
斐冉“恩”了一聲,低頭安靜的喝水。
喝了幾口後,她就搖頭,不願意喝了。
柳長亭放下水杯,又讓斐冉躺下來。
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什麼都不要想,閉上眼睛,再睡會兒!”
說完,他伸手準備去關燈,但手剛擡起就被斐冉拉住了。
柳長亭愣了下,跟着垂眸看向牀上的斐冉,問道:“怎麼了……”
斐冉抓着他衣袖的手收緊,跟着又輕輕鬆了點,像是掙扎了很久。
她輕輕的開口,說:“我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好嗎?”
柳長亭瞳孔劇烈收縮了下,喊她:“斐冉……”
“我問過劉醫生了……”斐冉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喉嚨中的酸澀,說:“我已經聽劉醫生說了我的情況,我接受她的建議,暫時……不要這個孩子了……”
柳長亭看着斐冉,那眼神像是一根根的針,紮在了斐冉的心口。
他說:“斐冉,你別這麼想,也許……”
“沒有也許……”斐冉吸着鼻子說:“我的情況很糟糕,我在火災中經歷了什麼,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了,雖然我此前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每一次我身下……身下流血,都有種深深的空虛感,那時候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但現在我知道了,是他,是孩子,他要離開我了……”
“斐冉……”
“我們不要這個孩子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從我知道我懷孕的那個瞬間,我就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長亭,我們別堅持了,未來還有很長,不是嗎?未來我們還會有孩子,不是嗎?”
“還有,你別自責,更不要因此覺得對不起我……事實上,我剛躺在這裡時,一直在想,這個孩子的存在是不是就是爲了成全我們?因爲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那次你被下藥讓我來的那一晚,而沒有那一晚,也沒有我們的現在……”
“還有……”斐冉的薄脣動了動:“我記得那天,似乎是十二月八號吧……秦歡姐的生日,是八月二十號……好巧,像是一種往生,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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