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惠州一別,賀來帶着“王良”的大哥武紹斌離開後,武紹斌似乎完全人間蒸發,既沒給我主動打過電話,也沒回復我任何消息。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大問題,而如此安靜絕對不是個好兆頭,賀來那可是比猴還精明的存在,我不信他花了那麼大一筆錢,就爲了要個跟我共同對抗輝煌公司的籌碼。
所以我纔會想讓盧波波主動找找他,給他顛暗示,千萬別把自己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跟盧波波結束通話後,我揉搓兩下臉蛋子,佯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禮貌的打開車門,朝姚軍旗微笑:“餓了吧姚少,要不咱們先解決一下晚飯問題?”
“聽說鵬城的路邊攤也是一道特色,有沒有好點的推薦?”姚軍旗兩手捧着手機,頭也沒擡的出聲:“我不愛吃酒店的飯菜,千篇一律。”
“呃..”我頓了頓,馬上絞盡腦汁的思考。
“走吧,咱們到處逛逛,邊走邊看。”姚軍旗將手機裝起來,利索的從車裡蹦下來,衝我笑了笑道:“怎麼,很費解?”
“還好。”我乾笑兩聲。
幾分鐘後,我和他、黃水生沿着酒店附近的馬路牙子溜溜達達。
可能真的是成長環境不同吧,我們拼盡全力想要坐進車裡,而這傢伙卻別出心裁的要掃碼騎自行車,關鍵還是興趣滿滿,全然一副小孩兒看到心愛玩具的樣子,冷不丁間,我有種錯覺,這傢伙該不是拿我當免費月票,真出來旅遊散心的吧。
“你去過拉薩嗎?”一邊歪歪扭扭的蹬車,姚軍旗一邊笨拙的問我。
我搖搖腦袋:“想去,一直沒機會,特別想看看傳說離天最近的地方,享受一下那邊的靈魂飛揚。”
“什麼靈魂淨化,都是以訛傳訛,心若不靜、萬事皆燥。”姚軍旗騎出去四五米,車把一歪,差點跌倒,馬上拿腳笨拙的撐住地面,搖頭笑了笑道:“不過入藏沿途的風景真的很美,魯朗林海、羊卓雍措、納木措,看完容易讓人上癮。”
“有機會我一定去看看。”我很隨意的點頭敷衍。
“看起來你似乎沒什麼興趣,那咱們就說點讓你沸騰的東西吧。”姚軍旗大有深意的瞄了我一眼,笑呵呵道:“那臺帕傑尼是我一個遊戲裡的好友借給我開的,他在一家名爲紅果的公司從事管理工作,見面之前,我以爲他們並不知道我是我,哪怕坐在一起吃飯,他們都表現的滴水不漏。”
“啊?”我驚詫的看向他。
姚軍旗繼續跨上自行車,一隻腳踩着腳蹬子,一隻腳在地面上滑行:“紅果公司的主要業務是家飾裝修,他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叫百星地產,而這個百星地產其中有個股東就是輝煌公司的一員。”
我趕緊騎車攆上他,愈發的不解問:“這麼說來,你都查過?”
“你一定在想,我明明什麼都知道,爲什麼還要心甘情願的給人當槍是麼?”姚軍旗將車靠邊停下,腳支地面道:“我覺得這和燒腦遊戲一樣有趣,表面看起來那臺車是輝煌公司送給我的,實際上我還知道,我的幾個遊戲好友都暗中和賀家有聯繫,哦對了,還有那個叫劉旺的小秘書,他和輝煌公司的關係也非常的不錯,但他同樣也收過賀家的錢,你說他們究竟是在爲誰做事?”
“爲誰做事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賀家想坑我,輝煌公司的目的也一樣。”我挨着他將自行車支起,獰笑道:“兩家目的一樣,不過貌似花了雙份錢。”
“像不像諜中諜裡的諜中諜?”姚軍旗哈哈一笑:“什麼都知道以後,我才愈發對你產生了興趣,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會讓本來陷入鏖戰中的兩夥勢力暫時放下芥蒂,一同對抗呢?”
我習慣性的掏出煙盒發問:“看出來點什麼嗎?”
“暫時沒有。”姚軍旗晃動脖頸:“但可以肯定,他們兩家都怕你,至少在某一方面很怕,既然我要選朋友,那爲什麼不能交最強壯的那個呢?是不是真強壯暫時先放一邊,起碼錶面看起來,你比較像樣,第一次直接跟我動手,第二次拿槍指我,光憑這兩點就說明你的不凡,輝煌公司和賀家肯定不敢,至於你別的特質,說實話很常見,我見過不少社會大哥都跟你一個樣。”
“那邊有家燒烤攤子,吃客不少,要不過去坐坐?”我四處看了看,手指不遠處街口的一家路邊攤。
“還真有點餓。”姚軍旗摸了摸肚子,隨後推起自行車放到固定的停車位上。
細節看人品,這傢伙是不是個紈絝,姑且放到一邊不談,但他做事很有規則,比起來很多自詡有素質的文化人要強很多。
我有樣學樣的也把車子停好,然後示意黃水生先一步跑過去找位置。
片刻後,我們仨人找了張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姚軍旗咋咋呼呼的點了一大堆吃的,萬事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脫掉,赤裸着膀子衝我笑道:“吃路邊攤,就得光膀子踩箱喝啤酒,這是真諦。”
“哈哈哈,看來姚少平常沒少混髒攤啊。”我隨手抓起一瓶啤酒,咬開瓶蓋,樂呵呵的開玩笑打趣:“別嫌我有乙肝晚期哈。”
“你也喜歡這種氛圍?”他一點不矯情的接過酒瓶,仰頭牛飲一大口,昂頭朝着服務員招呼:“再給加點冰。”
“我出身市井,既不愛也沒怎麼去過太過高檔的場合,來這種地方反而是最舒坦的。”我粗鄙的吐了口黏痰:“星級飯店永遠幹不過路邊攤,其實很簡單,因爲這地方隨心所欲的舒坦,人嘛,都是感覺動物,會條件反射的尋找舒坦的關鍵和朋友相處。”
姚軍旗微笑道:“你似乎在暗示我什麼?”
“鹿咀碼頭的事情應該讓姚少很煩躁吧?”我莞爾一笑,試探性的望向他。
“哦?看來你知道不少。”姚軍旗大咧咧的抓起一把肉串,張開饕餮似的大嘴猛擼一把,隨即含糊不清的吧唧嘴:“能讓我煩躁的事情不多,頂多是不開心或者不太開心。”
我沒有往下接茬:“介意我再喊個朋友嗎姚少?”
“有意思嗎?”姚軍旗抹擦一下油漉漉的嘴角,斜眼看了看我。
“還算比較有趣。”我想了想後,又補充一句:“你們應該能對上眼,他也不裝!”
“哈哈哈,你這個也字用的好。”姚軍旗打了個飽嗝,抓起酒瓶道:“來,再乾一杯!”
“唰唰...”
就在這時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泛起,那個叫扎喜的藏區壯漢橫着膀子湊到姚軍旗身後,嘰裡咕嚕的低喃幾句我聽不懂的語言。
沒等對方說完,姚軍旗極其不耐煩的打斷:“我的身體我清楚。”
扎喜面露難色的乾咳:“姚少,可是您父親交代過...”
“你可以走了!”姚軍旗“嘭”的一下將酒瓶子砸在桌上。
扎喜固執的微張嘴巴:“姚少..”
“滾!”姚軍旗一巴掌推在扎喜的胸脯上,厲喝:“不要讓我重複!”
扎喜怔了一怔,隨即將目光投向我,微微耷拉腦袋:“王先生,麻煩你不要勸我家姚少酒,他的...”
“滾!”姚軍旗瞬間勃然大怒。
扎喜求助似的望了我一眼,見到我微微點頭後,他才如釋重負的倒退着離去。
給葉小九發了通座標後,我閒聊似的問姚軍旗:“姚少,我感覺扎喜和你關係應該不似平常那種僱傭,他對你的關心貌似不摻雜水分吧。”
“他是我的家奴。”姚軍旗很平淡的迴應:“聽過一首紅歌嗎,翻身農奴把歌唱?歌裡的並不是故事。”
“呃..”我尷尬的鼓動兩下喉結,他說的這些玩意兒,完全在我的認知範圍以外,我壓根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茬。
“再來吃黃燜野兔吧。”姚軍旗也沒有再跟我多解釋任何的意思,抓起菜單朝着不遠處的服務員招招手。
...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和姚軍旗就那麼就一搭沒一搭的閒扯,他這個人的思維方式很跳躍,一會城門樓子,一會兒胯骨肘子,反正你想要踩上他的節奏,基本沒可能。
跟他對話,會讓我有種看見升級版的錢龍一樣的感覺,只不過他不會像錢龍那麼東拉西扯。
別看他總是酒不離口,實際上他喝的速度很慢,將近兩個多點,總共也就喝了不到四瓶,但是整張臉已經變得通紅無比。
在打開第五瓶啤酒的時候,他很突然的問我:“王朗,你想過自己的最終目的嗎?”
他的問題讓我爲之一愣,我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究竟怎樣的輝煌騰達才能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可始終都沒能琢磨出個所以然。
他像個小朋友一樣擺弄着瓶蓋,笑眯眯的問:“幾做城市的地下王者?又或者由灰轉白的另類生意人,要麼就是某某大佬的髒手套?”
“你呢?”我抽聲反問。
“我啊,你覺得我需要爲自己未來規劃嗎?”姚軍旗指了指自己,笑的更加燦爛,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他的眼角里盡是苦澀。
我摸了摸鼻頭訕笑:“確實,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和我們這種銜着野草的。”
說罷這句話以後,我倆彷彿一下沒了話題,誰都沒了動靜。
“哎呀,不好意思哈,路上堵車,來晚了來晚了。”
在我們都陷入沉默的時候,葉小九一顛一顛的走了過來,人未至、聲先道:“江湖規矩哈,我先自罰三杯,完事咱們再進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