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我出現在市區一家叫“歐曼”的夜總會門前。
崇市的夜店大體分兩類,年輕點的紅男綠女喜歡到酒吧街各個場子找刺激,消費雖然略高,但勝在各種店鋪琳琅滿目,歲數稍微大點則偏愛夜總會,花銷絕對是實打實的令人咂舌,但吃喝玩樂幾乎一應俱全,“歐曼”就屬於這類場所當中的佼佼者。
之前總聽孟勝樂說“歐曼”多麼多麼奢華,我一直沒太當成一回事,當我站在夜總會門口的時候,才愕然發現自己對這座城市的奢華瞭解的還是太少。
別的不說,單是夜總會門前停着的幾臺百萬級的“豪車”,我就感覺小心臟有點hold不住,一直感覺崇市沒啥有錢人,這麼一瞅才發現自己過去只是很少初入有錢人娛樂的場所罷了。
我正揚脖張望的時候,聶浩然笑嘻嘻的從店裡跑出來,朝着我擺擺手打招呼:“朗哥,這邊!”
我走過去,輕輕懟了他一拳頭調侃:“哈哈,沒少喝吧,眼珠子都直楞了。”
“快別提了,我大哥跟幾個老闆聊天,可把我鬱悶死了,話又插不進去,走還不敢走,除了喝酒都不知道該乾點啥。”聶浩然熟絡的勾住我肩膀道:“對了,孫大志那筆分紅到賬了,當時你在看守所,他直接給我了,這兩天我給你轉過去哈。”
“孫大志?”我微微有些迷惑。
“就忽悠老頭老太太賣保健品那個,操,你不會忘了吧。”聶浩然齜牙壞笑:“你要是忘了,那我可收回剛纔的話嘍。”
我這次想起來,那檔子事,笑呵呵的說:“我名盲,不太記名字,這把賺了多少?”
聶浩然搖搖頭說:“他賺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給咱轉了六十多個。”
按照我之前的預算頂多也就三四十個,我驚詫的張大嘴巴:“那麼多?”
“可不唄,孫大志還算講究,走前帶着我們這幫小哥們好好揮霍了一把,什麼酩悅、人頭馬當白開水似的喝了好幾箱。”聶浩然笑着點頭道:“不過他乾的買賣屬實挺損籃子,我聽說這幾天被坑的老頭老太太一個個全到政府門口靜坐,哭嚎。”
我吐了口濁氣說:“這事兒又不是政府支持的,靜坐有啥用,應該組團到消費者協會,或者國家認證的維權部門去舉報。”
聶浩然抹了把臉擺手道:“誰說不是呢,算了,不談人家的問題了,你咋回事呀?我聽我大哥說,你跟葉樂天吵吵起來了?整的小葉、老葉現在都不想管你。”
“他們管不管我,我不也長這麼大嘛,又沒吃他葉家一口白麪大米。”我吐了口唾沫,嘆氣說:“走走走,喝酒去,本身就挺特麼鬱悶,跟你嘮完以後更鬱悶。”
“怪我,怪我..”聶浩然笑哈哈的拽着我往夜總會走去。
一間挺大的包房內,駝子還有兩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正談笑風生的邊聊天邊喝酒,旁邊還坐了幾個身段不錯的“網紅臉”陪嗨妹,還有聶浩然的幾個貼身跟班小夥,見到我倆進門,駝子爽朗的笑着起身打趣我:“哎喲,新晉社會大哥來嘍。”
我撇撇嘴順勢開玩笑:“你要再調侃我,我可走了啊。”
“哈哈,老何、老程,給你們介紹一下哈,這是我小兄弟王朗,老齊的侄子。”駝子朝着旁邊倆中年人指向我介紹:“最近小夥子從室內玩的風生水起,你們應該聽過吧。”
“有耳聞。”
“小兄弟歲數還不大吧。”
兩人臉上掛着公式似的笑容,客套的起身跟我握手。
說罷話,駝子又衝我介紹那倆腦袋稍微謝頂的中年:“朗朗,這位是何行長,這位是程行長,咱們崇市建行、農行主管信貸的大牛,跟他倆打好關係,往後急用錢的話,嘿嘿嘿..你懂得。”
我表情浮誇的跑過去跟二人握手:“誒媽呀,那我說啥待會要跟兩位財神爺不醉不休。”
一個人的檔次高低,主要取決於他的交際圈,有道是“魚找魚蝦找蝦,騎着烏龜找王八”,億萬富翁的朋友手裡最差也得襯個上千萬,副省長的通訊簿怎麼也得副市級,不存在誰看不起誰,主要還是接觸面的事兒,交質量朋友,走安康大道。
看看駝子一塊喝酒打屁的哥們,我頓時感覺自己要走的路真的還很長很長。
“坐吧坐吧,咱們今天只喝酒不談心。”駝子有意無意的瞥了我一眼,笑呵呵的端起酒杯道:“今晚上就一個宗旨,喝好玩好,誰不盡興那就是看不起我。”
聶浩然很有眼力勁的舉杯拍馬屁:“大哥威武。”
駝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吧唧嘴:“說多少次了,往後在外面喊我駝總,和諧社會哪來的什麼大哥二哥?大哥全擱號裡勞動改造呢。”
“哈哈,駝子說得對。”兩個中年應承的也捧起酒杯。
一通插諢打科的寒暄過後,我們一幫老少也算正式開喝,邊喝我邊瞅着旁邊的駝子琢磨應該怎麼製造個豁口。
坐在我旁邊是個二十出頭,長相清純的妹紙,見我總是低頭髮愣,她輕柔的環出我胳膊嬌吟:“帥哥,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我微微一頓,端起杯子跟妹紙幹了一個:“湊合着活唄,誰天天能咧嘴傻笑,來陪我喝一個。”
連陪唱小姐都能看出來我有心事,說明我僞裝屬實有點不到位,喝完酒以後,我搓了搓臉上僵硬的肌肉,擺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跟聶浩然還有幾個姑娘猜起了拳。
時間飛速流逝,不知不覺中一屋人都喝的有些面紅耳赤。
我瞄了眼旁邊跟兩個“行長”笑侃的駝子,抽了個空當,一屁股坐到駝子旁邊,隨即沒大沒小的一胳膊搭在駝子肩膀上出聲:“駝哥,你說良心,我對你咋樣?你想接段磊的盤,弟弟是不是沒日沒夜的幫你忙活。”
駝子被我這個舉動整的稍微有點懵圈,皺着眉頭擺開我的胳膊,笑呵呵的說:“小朗朗,你這酒量不行吶,要不我讓服務員去樓上給你開個房,你睡會兒去。”
我滿嘴噴着酒氣,再次把手臂搭在駝子肩頭嘟囔:“開雞毛房,你說弟弟現在都愁成啥樣了,哪有心思睡覺,駝哥咱做人得有良心,你和葉樂天不能因爲都達到各自訴求了,轉手就把我當成用過的衛生紙丟掉吧,你說我這兩天遇上坎了,你倆誰都不敢給我打個電話..”
聽到我的話,屋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所有人全都盯盯的注視着我。
聶浩然趕忙走過來,伸手拉拽我:“朗朗,你喝多了,走走走,跟我睡覺去。”
“這點逼酒叫事兒不?”我一把甩開聶浩然的手臂,伸手撥拉兩下駝哥的腦袋,二愣子似的傻笑:“哥,你這腦袋上有幾根白頭髮,我幫你薅了哈。”
“你他媽咋回事?”駝子“騰”一下躥起來,惱怒的搡了我一下呵斥:“喝兩口馬尿就要變身吶!”
我昂着腦袋臭罵:“我變個雞八身,駝子,我告訴你,就特麼屬你最不仗義,有好處的時候,你們喊我朗弟,出事了全拿我當尿壺,事情不是這麼辦的。”
“浩然,給他送回去。”駝子皺眉厲喝,看似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隨即他又指向我罵咧:“你要特麼是這種酒品,往後咱就別往一塊坐了。”
“你再罵我一句試試。”我梗着脖頸擡手就推在駝子的胸口。
聶浩然一激靈躥了起來,揪住我衣領就往旁邊拽:“草泥馬,你要幹啥,王朗咱是哥們不假,你要對我大哥沒點尊重,我肯定跟你翻臉。”
“滾尼大爺的。”我抄起桌上的酒瓶就往聶浩然腦袋上砸,不過手滑了一下,酒瓶跌在地上“啪”一下摔的稀碎,聶浩然也一下火了,一腳踹在我肚子上,給我踢躺下,胳膊一揮,衝着屋裡另外幾個小夥咒罵:“揍他!”
剎那間,七八隻大腳從天而降,紛紛踹在我腦袋上、身上。
打了我差不多三四分鐘左右,我腦子讓踢得“嗡嗡”的,駝子擺擺手喝停,氣的聲音哆嗦的說:“給他送醫院去,待會我給老齊打電話,這雞八孩子最近真是有點飄了。”
“駝子,我草泥馬,你給我等着!”我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掏出手機撥通孟勝樂的電話,氣急敗壞的嚎叫:“喊上所有兄弟來歐曼,我他媽被駝子打了..”
“別他媽沒完啊你。”聶浩然指着我罵叫。
“行了,跟他廢那些話幹啥,趕緊送醫院去。”駝子煩躁的催促一句,帶着兩個中年快步走出包房。
送我去醫院的路上,我全程又哭又罵,儼然化身成一個喝大了的酒懵子,等聶浩然給我送到門診,屋裡只剩下我和他兩人的時候,我趴在牀上,猛地仰起頭,朝聶浩然出聲:“浩然,替我給駝哥賠句不是,今晚上我真心需要點幌子,等我事兒辦完以後,親自上家裡給他磕頭。”
“嗯?”聶浩然好奇的打量我兩眼,隨即搖搖腦袋撇嘴;“我特麼都分不清你現在是醒着的還是懵了,等你明天酒醒了咱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