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這裡黑燈瞎火的,就我和阿巧兩個,既然不是阿巧,這聲呻吟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總不能是那隊巡邏的人員發出來的吧?
方唐正尋思着,又一聲夾雜着悉率細響的呻吟傳出,瞬間讓他找到了答案。
這聲呻吟聲,竟然是從他和阿巧背靠的這堆沙包裡頭傳出來的。
方巧二人一對眼色,想外頭巡邏的人員也已經走過了,正要動身離開之時,沙包裡頭驀地傳出了一把男聲,說的竟然還是華夏語。
“你不敢出聲!不然把人引來了,咱的命可就沒了!”
呻吟着的女聲接道:“怕什麼?聽說你以前很橫的,怎麼,犯事跑來堅寶寨了就變慫包了?那死老鬼今晚在白樓那邊見他的狗腿子,說議事呢。白樓在營地最東邊,這裡是營地最西邊,你怕什麼?慫包!”
男聲大怒:“你說我慫?好!我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男聲話音一落,呻吟聲就變得更密更響,聽得阿巧面紅耳赤,方唐卻是大喜過望。
試問能在這個營地中跟狗腿子議事的,除了“赤背”古爾丹·達斯維達,還能有誰?
放在平時,方唐倒是樂得在這裡聽聽這對偷情男女的葷響,但現在他有赤背這件大事要顧,就分不出那麼多心思去想入非非了。知道了赤背正在營地東邊的白樓,他二話不說,拉過阿巧就繼續往西邊摸去。
一路走走停停,避讓營地中來往的人員。方唐和阿巧,好不容易纔去到了目標白樓附近。這棟白樓也算得上是十足顯眼,營地中的建築都是灰濛濛的,唯有它鶴立雞羣般通體全白,是座充滿南洋色彩的三層騎樓。
剛摸到牆角邊上,方唐和阿巧就聽見了樓上傳來達斯維達·恩平滿漢怒意的咆哮聲。只是這次達斯維達·恩平用的是堅寶寨語,方唐和阿巧就無從理解對話內容。
不管達斯維達·恩平說的是什麼,方唐都認爲這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赤揹帶着一幫人在這個白樓議事,正是毫無防備的時候,方唐認爲憑藉自己和阿巧,只要迅速突入,大可打樓內的人一個措手不及,然後便可挾持赤背,從容離開。
阿巧跟方唐早有默契,看他神色逐漸變得堅毅,就清楚他是要動手了,連忙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方唐見阿巧如此,也點頭回應,兩人深呼吸一口氣,就要攀牆而上之時,一聲呵斥,卻如平地一聲雷般炸響。
這聲呵斥依舊是用的堅寶寨語,如無意外,應該是來自古爾丹·達斯維達,也就是赤背之口。這聲呵斥,針對的明明是達斯維達·恩平,但方唐卻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震,心中閃過了不吉的念頭。
阿巧見方唐突然停止動作,心中古怪,但又不便開口發問,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方唐,焦急又無奈。
方唐是個相師,習慣了相天相命行事。在這個一觸即發的關頭,他下意識就擡頭看天,正正看見了熒惑星動。
大凶之兆!
方唐毫不遲疑地做出了選擇:“阿巧,我們快走!離開這裡!”
阿巧懵了,平生第一次沒有直接順從方唐的指令,反問道:“爲什麼?親愛的唐哥,赤背,赤揹他現在離我們就一步之遙啊!”
方唐無暇解釋,生硬地拋出一個“走”字,就強制性地拉過阿巧沿着來時原路返回到沙包旁邊,然後藉着鐵網周圍的物事當踏腳板,飛身翻出了鐵網,跟星期日匯合。
星期日一看方唐和阿巧空手而返,還以爲他們敗露了行藏,急問:“方唐老大,巧姐,後面有追兵嗎?”
方唐頹然搖頭,滿懷歉意地不敢多看阿巧一眼,咬牙道:“沒有!不說了,我們先回酒店再說!”
一行三人順利回到了酒店,方唐在坐到沙發上猛地放鬆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汗流浹背,小半是一路奔走跑出來的,大半卻是在白樓底下,被赤背那聲如雷呵斥驚出來的。
等到心情平復下來,方唐才徐徐說出了自己半途而廢的理由。星期日對風水相學一竅不通,聽得雲裡霧裡的,只是急得在房間內踱來踱去,瘋狂地搔着頭,抱怨道:“這顆什麼鬼星閃了幾下,我們就不抓赤背了,那可怎麼辦啊方唐老大?”
話剛出口,星期日就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連忙解釋道:“方唐老大,我不是質疑你的那些本事和判斷,我只是……我只是……唉!我不說話了!”
能逼得星期日這個話癆主動不說話了,可見他有多麼的心急如焚。方唐明白他的心情,當然不會責怪他,只是嘆一口氣,看向了垂首不言的阿巧。
“阿巧,你怪我嗎?”
阿巧雙手緊拽衣角,輕聲道:“唐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的,阿巧相信唐哥。”
連“親愛的”都丟了,那就是怪了……
方唐暗暗嘟囔一句,無奈搖頭。他知道,阿巧是見他勢如破竹、手到拿來慣了,所以對他這次臨陣退縮,大失所望。
只是方唐就算能知天機看人命,但他畢竟還是人,不是神,沒有到全知全能的神通,哪裡能無往而不利,一點挫折都不受?這又不是玄幻小說,動輒越級殺人。
試問倘若赤背真的這麼廢柴弱智,方唐剛到堅寶寨,就能隨隨便便生擒了他,那哪裡還需要方唐出手?赤背早就被堅寶寨和周邊勢力大卸八塊,根本不可能成爲今天堅寶寨一手遮天的土皇帝了。
方唐意識到,自己或許因爲之前行事太順,所以膨脹了、輕率了。這種錯誤,他當撲街寫手的時候也犯過,看見訂閱上來,誤以爲自己成神了,就開始灌水拖更,結果當然是一撲看不到頭,打回原形。
方唐心志堅定,當然不會爲這小小挫折而沮喪,這正是昔日鍾文看上他的重要特質。他安撫了阿巧幾句,然後昂然挺胸道:“你們放心,我方唐絕對會做好全盤計劃,將這個赤背生擒,從他口中問出阿巧其他族人的下落!如果有爲此誓,老天罰我生兒子有兩個屁眼!”
拋下這句擲地有聲的說話,方唐就猛地拉開房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想要到外頭散散心,吸收一下新鮮空氣轉換轉換思路。
剛出門,方唐就跟一團香氣撞了個滿懷。他還沒來得及細看撞到的是誰,就聽到一聲不滿的嬌斥傳入耳中。
“方大師,我可算是等到你這個大忙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