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若無莫強求。徐青閉目盤膝靜坐在拾遺臺第一層,身旁流光溢彩的翡翠玉器俯拾皆是,要挪出塊坐人的地兒只有把它們扒拉成堆,現如今已經不需要分什麼質地種水,也不用費力去挑揀什麼靈玉頑石,往扎堆的物件中一屁股坐下,任它飄來多少靈氣只顧來者不誤一股腦兒收了。
拾遺臺對於徐青而言就是個聚氣臺,源源不絕的靈氣從色彩斑斕的物件滲出,化作瑞氣千條緩緩投入他雙眸,這裡的靈氣不像翡翠礦和活玉瓊枝般狂烈,相比之下要柔和許多,吸納起來眼球有一個緩衝,不會有上次在大雪山中出現的刺痛感,半聖境內丹完全可以容納不斷涌入的氣勁,就是速度稍慢了一些。
拾遺臺下站着四位身穿錦緞長衫的老人,他們就是陸家內門的四位長老,也是這座拾遺臺的管理者,陸家六名長老死了一個陸開悟,除掉一個陸幽娘,餘下的四位都在拾遺臺旁伸着脖子張望。
四位長老神情緊張,眼神中又帶着一絲無奈,拾遺臺表面上看來是蒐羅門中各種無主翡翠玉器的存放場地,實則早在第一任門主創建陸家內門時就已經存在了,第一任門主陸翊是一位精通失傳《歸藏》的奇人,只有幾位長老和現任門主知道拾遺臺的真正用途。
陸翊創建內門之後便廣納陸家嫡系入門避世,宣揚自然之道,用了數十年時間對門人進行洗腦,把古武長生作爲宗門之本,漸漸淡化了門人對翡翠玉石的喜愛,內門中視錢財如糞土,美玉如腐泥,過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逍遙日子。
數十年過去,內門中已經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位精通《歸藏》的門主便開始以身作則把門內的翡翠玉器蒐羅送上拾遺臺,大家的東西都能看到,彼此心中全無芥蒂,只有門中長老和歷任門主知道拾遺臺的另一個名稱,歸藏聚靈陣。
古武者在歸藏聚靈陣中練功可以事半功倍,一直以來這都是陸家內門中最大的秘密,只有門主和幾位長老知曉,可惜陸家人在武道一途的確欠缺天賦,數百年來竟沒有一人突破天境,就好比一羣捧着金飯碗食不果腹的乞丐,只能小心守着秘密期待族中有天才出現。
徐青上聚靈陣盤坐練功讓守護在旁的長老們乾瞪眼,他們都知道這位是門主恬着臉請來的高手,陸開悟掉腦袋在先,就是借他們幾個長毛的熊膽也不敢上前打攪這位強援練功,心裡像掛着個沒滿的油瓶兒,半瓶清油溜溜的晃。
陸寰宇此時化裝成一個清潔工老頭,手裡拿着個大掃帚漫不經心的在玉神莊飯店門前清掃路面,這裡是通往內門的唯一路徑,作爲門主他以身作則充當起了把門的。
喀嚓!
竹掃帚頭折成了兩斷,陸寰宇回過神來,把手中半截掃帚丟在地上,苦笑着搖了搖頭,自我解嘲道:“看樣子我還真不是個稱職的清潔工……”
話音未落,從玉神莊門口跑出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手上還捧着把新掃帚,他就是陸家外門管事之一陸福兆,這家玉神莊就是由他打理,這位從內門出來的老祖宗今天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橋,突然帶着十幾名內門高手跑到門外充當起了清潔工,好好的地磚硬生生被他用掃帚刨去了一層不說還時不時會折斷掃帚。
西裝革履的陸福兆捧着新掃帚快步跑到跟前,躬着身子畢恭畢敬的遞給陸寰宇:“曾祖,您要不要進去喝杯清茶?”
陸寰宇伸手接過掃帚搖了搖頭道:“不必,不相干的人已經遣走了嗎?”他已經吩咐陸福兆把所有請來的外人全部遣散,正派古武者們有屬於自己規條,即便生死相搏也不能隨意驚擾到普通人,死了悄悄埋,強者也悲哀。
陸福兆點頭道:“遣散走了,渡假村停業裝修的通知已經發了出去,除了幾個外門弟子在店內待命這裡沒人了。”
陸寰宇臉上現出一抹讚許之色,點頭道:“做得很好,你現在馬上帶着所有外門弟子離開,走吧!”
陸福兆倔強的搖了搖頭道:“曾祖,孫兒願與您共進退……”話剛說到一半就被陸寰宇擺手打斷。
陸寰宇望了一眼地上斷成兩截的掃帚,沉聲說道:“走吧,這次的事情你們幫不上忙,等事情完了你們再過來收拾場面就好。”
陸福兆張嘴還想多說什麼,話剛到嘴邊就被陸寰宇一眼瞪了回去,只能不甘心的低應一聲彎腰撿起兩截掃帚快步走進了飯店大門,既然曾祖已經有了決定他這個做灰孫子的自然也不好再繼續堅持,否則惹惱了這位曾祖隨時會變成掃帚。
陸寰宇帶來了十五名內門精英,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玄境武者,大家身上都帶着通訊守在渡假村通往玉神莊的必經要道,這些人用來僞裝的角色很簡單,清潔工,一水的掃帚哥,還似模似樣的穿着天藍色工作服,卻不知道破綻早露了出來,一個發了停業裝修通知的渡假村,裡面所有人撤了個乾淨,要這麼多清潔工做什麼?
陸福兆帶着所有外門弟子驅車離開,整個渡假村除了一票抓着掃帚刨地的清潔工外已經清場,就連大門也已經關了起來,今天是胡家給出的最後期限結束的日子,該來的也應該快來了。
日暮黃昏,背依大山的玉神莊飯店門前颳起了一陣漩渦子風,地下幾片泡桐葉子跟風轉,打着旋兒忽上忽下,陸寰宇單掌拄着掃帚站在門前,用另一隻手的小拇指摳着左耳孔,他第一次用上了這種小耳麥,這還是陸福兆爲了方便聯繫給大家配備的玩意,也不知道合不合用的?
陸寰宇正思忖着要不要把這堵耳朵的玩意掏出來歇會再塞回去,耳麥中徒然傳出一陣沙沙聲響,緊接着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震動耳膜,彷彿連空氣也變得冷了幾分。
“陸家人聽着,洗乾淨脖子,準備受死!”一句話說完,耳麥中再也沒有了動靜,陸寰宇目光一凜,沉聲喝道:“散!”說完腳下一蹬,縱身向玉神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