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江兮立馬上前幫忙。
她手腳挺快，擡眼說：“媽媽，你不要把我往外推，我已經長大了，很多道理我都懂。”
聽女兒把話說開了，江母話也輕鬆了。
她說：“我那是把你往外面推啊，我是看你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永遠不回來的好。”
“媽，”江兮心頭一痛，知道母親口是心非，她只是刀子嘴，“媽，我是您帶大的，我是什麼樣的人，會怎麼做，你會不知道嗎？”
“我哪裡知道？兒大不由娘啊，你跑那麼遠，不就是爲了逃避這個家嗎？”江母又扯舊事。
江兮欲言又止，埋頭剝胡豆。
片刻後她擡眼，語氣很認真：“媽，您能不要這麼說嗎？你知道這麼說我會難過，你非要傷了我又傷了你纔好嗎？”
她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她的媽媽就不能好好的講話，非得用罵的用吼的，她一直很聽話很乖，可母親對她格外嚴厲，格外兇。
江母愣了愣，是啊，因爲這個女兒在家裡的身份發生了變化，所以她說話有點顧忌後，才漸漸的反應過來，她說話方式有點問題。
“習慣了。”江母依然冷冷的迴應。
江兮輕聲說：“媽，請您以後不要這麼說話好嗎？傷人傷己。”
“你受不了就不要回來，去雲都找別人認娘去，在我家，我就不伺候那些怪毛病。”江母沒忍住，張口就出。
她哪裡是故意的？
這就是她的說話方式，是無心的。
江兮輕輕咬着脣，“媽，如果你這麼說能好受一點，那我就不說了。”
江兮埋頭剝豆子，爺爺奶奶前後走回來了。
“江兮回來了，這裡是放假了？”江奶奶問。
“放五一假。”
江兮擡眼，奶奶手上拿着個收音機，是可以聽音樂那種，裡頭還放着黃梅戲。
奶奶“哦”了聲，進堂屋跟江母說：“晚上老二他們過來吃飯，你多煮兩口。”
“媽，多煮兩口他們能吃得飽嗎？他們家也裡也不是不開火，怎麼隔三差五的就過來吃？”江母不高興。
老太太臉色拉下去：“你弟媳婦一個人在家帶三個孩子你以爲容易啊？人家要能開火，能在這邊湊合吃？”
江母沒做聲，老太太直接朝門口的江兮喊：“江兮，你把那都剝了啊，晚上你二嬸帶着你弟弟妹妹過來吃飯，少了不夠吃。”
話落又朝大兒媳婦喊：“人家孩子在這邊吃飯，就沒吃飽過一頓。”
“老二媳婦一個人空着，煮頓飯有那麼難嗎？我那邊還要上工，家裡還有個活死人等着伺候，還要給你們煮飯。媽，你成天就體諒老二媳婦辛苦，你怎麼沒體諒我？”江母說着就來氣，這脾氣躁，也是給着老太太這些年氣出來的。
老太太那老話又拿出來說了，扯了板凳坐下：“杜紅啊，你自己捫心自問下，你來我們江家，就生了個閨女還抱錯了。沒生一個帶把兒的，要不是老二媳婦生了個兒子，咱們江家就要斷後了。老大媳婦，你別不高興，你自己想想吧，誰家娶了媳婦回來不給生兒子的啊？我們家老大也是命不好，半條命沒了，還沒有養老送終的兒子。以後就算走了，還不得老二家的兒子來給他披麻戴孝？”
“我女兒怎麼就不能給他養老送終了？我女兒比老二家三個都強！”江母怒道。
“這些話，我現在不跟你扯，你隨便說，省得我這個老婆子又欺壓你了。做人得有良心啊杜紅，那是弟媳婦和你的親侄子，這年頭米還吃不起了？”老太太一頓數落。
每次喊不說了的是她，但每次那話也都說盡了的。
江母沒再回應，外頭的江兮卻聽得清清楚楚。
江爺爺挨着孫女兒坐着，菸斗拿在手上，也沒見他抽。
“你奶奶就那個德行，刀子嘴豆腐心，你媽也是，少回兩句，家裡也不會天天跟戰場一樣了。”
江爺爺話落，看着孫女兒，又小聲說：“江兮，別影響你的心情，少聽一句，啊？”
“爺爺，爲什麼你跟奶奶都不在家裡照顧我爸爸，陪我爸爸說說話也好，二嬸家有二嬸就夠了，你們過去做什麼？”江兮問：“現在我們家裡才需要你們啊。”
“你二嬸一個人帶三個孩子……”
“江甜甜都十七了，還需要二嬸帶？江美美也十二歲了，放學後自己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做嗎？江福臨是需要二嬸照顧，可他兩個姐姐不能幫忙帶嗎？我媽不僅要照顧家裡的爸爸，還要去上工，還得洗衣做飯，什麼活兒都得她一個人來。爺爺，你們這樣對我爸爸媽媽，這樣偏心，我以後該不該孝順你們？”江兮反問。
江奶奶走出來，“大話別說那麼早，你以爲你多讀幾天書就了不得了？你除非嫁出去當老闆娘，不然in還能有什麼本事？你真要是孝順，也沒見你跟雲都那個家裡要點錢回來貼補家裡。不是說那家人很有錢？江兮啊，我現在話說到這裡，我不需要你來孝順，我有兩兒子，大兒子沒指望了，我還有小兒子，還有我孫子，你啊，我也指望不上。”
江爺爺出聲打斷老太太：“你就少說兩句吧，孩子難得回來，你非得這麼說她做什麼？”
“不是我說她，你看這丫頭，簡直跟她媽一模一樣，就跟家裡欠了她多少錢一樣，你說我欠了你什麼了？別人家都是養老，你們家還非得讓我一個老人家幫家裡做東做西，你好意思？”
江兮擡眼：“奶奶您年紀大了，做不了事，怎麼到二嬸家又給洗衣服又給摘菜的？”
江奶奶雙手叉腰：“你媽要是能幹，生個兒子出來，我啥活兒都給她幹了，她自己沒本事……”
“奶奶！”江兮忽然站起來：“你有完沒完？這句話你都念我媽念二十年了，兒子又怎麼樣？兒子不養你不孝順你，還不如沒生過！你們現在那樣寵着江福臨，以後他長大也沒出息！你們還指望他孝順你們，養你們，不要妄想了……”
“你這個死丫頭，出去讀了幾天書翅膀長硬了是不是？你剛詛咒你弟弟，你怎麼是這麼個壞心啊？你個死丫頭……”
江奶奶撲上來就扯着江兮肩膀就掐，江兮只能躲，不敢還手。
江母一出來，哐當——
水瓢往地上一砸，怒吼：“媽，你今天敢打我女兒一下，你就試試看！這個家裡以後我一個也不管！你們的衣服被子、吃穿用度我一個不管！我爲你們家當牛做馬二十年，一句好話沒得到，說我就算了，你還打我女兒？”
江母上前一步：“你再動手試試看！”
江奶奶收手，看着江母恨得牙癢癢：“你就是該，你這個剋夫的掃把星喪門星！當初我怎麼就讓給你進門了呢？要不是你，我兒子能成那樣？掃把星，我看就看你這輩子的報應！你活該守了十多年的寡，你活該當牛做馬，不是你，我們家能這樣？”
江母不理會老太太，老太太還不依不饒，轉開了跟江母的距離後依舊大聲罵。
“你就等着斷子絕孫吧，自己沒本事生不出兒子，你還處處刁難你弟媳婦，就因爲人家生了個兒子？我就看你這惡婦這輩子的報應，等着吧，你有好結果的。沒有兒子，生了這麼個玩意還不是別人家的？你自己生那個，你以爲人家能認你？認你怎麼也不見個影子來？你就等着孤獨終老吧，看着我說得沒錯的，等着報應吧你。”
江兮忽然撒了一盆子胡豆，站起身，她腿長，三兩步就近了老太太跟前。
“奶奶，反正你沒把我當你孫女看過，我今天就算動手，也不算不孝。”
“你這個死丫頭你還想打老人了？”老太太墊腳湊近江兮，蠻橫的推江兮
江母上前，一把拉開江兮，“家裡頭的事兒，你別參合。”
江兮看着母親，忽然說：“媽，我要是您，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早就瘋了。”
江母將江兮拉到身後，隨後站在老太太面前：“媽，你再說一句，我就不認你這個媽了，從今天起你也給我滾出我房子。這房子，雖然是分給江文強的，但這麼多年這個家是我一個人在操持，你如果再咒罵我和我女兒，今天我就跟你斷絕關係。”
“你敢，你這個惡毒的毒婦……”
“你看我敢不敢！”江母大吼一聲。
有鄰居收工回來，站在一邊看。
“老嬸子誒，你家老二媳婦是人，你大兒媳婦就不是人了？做人講點良心，沒有杜紅，這個家，你們早就散了。除了杜紅，誰會在家裡男人有等於沒有的情況下，還苦守這麼多年？老嬸子，別太過了。”
“是啊，難得大孫女兒回來，一家人高興的吃飯多好，至於寵小滅大，孫子是江家的，孫女就不是了？”
“就算不是，那也是在江家長大的，孩子有心還回來，你當長輩的做得太過頭了。”
鄰居左一句右一句的勸，江家這些年，那些破事兒這鎮上誰不知道？
江家兩個老的也是奇葩，就因爲老二家生了個孫子出來，可把老大家欺壓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