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一怔,回頭望去,就見到門前悄立的孫尚香。
孫尚香來了?
她什麼時候來的?
單飛沉湎在往事和故事中,倒沒有留意門外的動靜。
人這一生,總希望能夠面對不用戒備的人,不然未免過於悲哀一些兒。
單飛在白蓮花面前並沒有什麼防備,哪怕他知道白蓮花來自冥數,受鬼豐指使。就因爲如此,反倒是白蓮花最先發現了孫尚香。
孫尚香前來要詢問荊州的事情嗎?
轉念間,單飛見孫尚香立在門前,迎着白蓮花挑釁的目光,靜靜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白蓮花盛開般的站起,輕輕又拉起了單飛,遠離了爐火道:“我覺得孫郡主來的的確不是時候。夜已晚,單大哥累了,孫郡主若是幫不上手,就莫要問些讓他費心的事情。”
“蓮花。”單飛低聲喚了聲。
白蓮花迴轉望見單飛制止的目光,盈盈一笑道:“單大哥,我就是和孫郡主開個玩笑。她總不是開不起玩笑的女人吧?”
孫尚香面寒如霜,良久才道:“那我不打擾了……”她轉身就要離去,單飛皺下眉頭,“郡主,我想問問魏伯的事情。”
白蓮花眼眸微轉,含笑道:“那我就不打擾單大哥了。”她面對單飛,握着單飛的雙手片刻後才道:“單大哥,你小心一些。有些人不見得是值得信任的。”
迴轉身來,望見孫尚香冷然的神色,白蓮花輕輕一笑,再不看她一眼,飄然離開了閣樓。
單飛略有尷尬,隨即道:“郡主請坐。”
他坐在窗旁的案几前,孫尚香緩步走過來,看了房中的火爐一眼,心中在想——這丫頭好重的嫉妒。
從見到她孫尚香的第一眼起,白蓮花就將她視爲敵人一般?
爲什麼?
因爲單飛?
那丫頭方纔言語挑釁,故意和單飛親熱,綿裡藏針等着她孫尚香發火,更在她孫尚香來後主動拉單飛起來,就是不想她孫尚香和單飛如方纔般親熱的傾談。
這丫頭對和單飛獨處的時光極爲看重,根本不容旁的女人和單飛一般的境況。
念頭不過一閃,孫尚香隨即坐在案几那面,微吸了口氣平復了被白蓮花激起的怒火,道:“魏伯還沒來嗎?”
見單飛點頭,孫尚香乾脆利索道:“當初你離開吳郡,我大哥曾邀魏伯到我二哥那裡一敘,魏伯只說有很多事情要做,開着那……潛艇離去。第二日後,他孤身迴轉,又帶走了另外一艘。”
我還是太沖動一些。
當初爲何不留下一艘潛艇呢?
單飛心中暗歎,當初他提及晨雨時心中激盪,走時忘記順便帶走一艘潛艇,若是坐潛艇從入海口逆黃河而上,到襄陽絕不用太長的時間。
魏伯陽這老狐狸就是知道佔他的便宜!
當初他和晨雨共處的絕境,如今看來亦像有人開了潛艇逆黃河而上,然後扎進了河底才成就了那個絕境!
究竟是誰做的此事?
那潛艇絕不如冥數的規模,不過比他和魏伯陽乘坐的要大很多。
有時間要再去看看!
單飛思緒轉念間,就聽孫尚香問道:“荊州牧府發生了什麼變故?劉表丟了什麼東西?”
回過神來,單飛將自鳴琴的事情說了遍。
孫尚香訝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劉表這般緊張。”見單飛欲言又止的模樣,孫尚香不由道:“你……要說什麼?”
單飛沉吟道:“這件事很是蹊蹺,我想問問……不會是江東做的此事吧?”
他答應了劉表,就知道此事殺機深藏,預計接下來會極爲慘烈血腥。他想事到如今,和孫尚香談及此事,若能確定某些事情……
孫尚香霍然站起。
單飛見伊人雙眸噴火的模樣,駭了一跳道:“怎地?”
孫尚香凝望他良久,一字字道:“不是江東做的!我只說一遍!”
不理單飛的訝異,孫尚香道:“天晚了,我還有些事情……”她話未說完,就已到了房外,身形閃動間,差點撞到了門外的魯肅。
魯肅正要開口,就被孫尚香推了把,幾乎跌下了樓梯。
等到了院中,遠離了閣樓,有冷風拂面,孫尚香這才清醒了些,望見魯肅驚訝的目光,孫尚香恢復了冷靜道:“魯大人,我們走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魯肅皺眉道。
孫尚香沉默片刻才道:“沒什麼。”
“樓蘭公主對你做了什麼?”魯肅遲疑道。
孫尚香纖眉微豎,“魯大人,我不想談這個人。”
魯肅微微一笑,“可她倒很想談論你了。方纔我又見到了她。”
孫尚香長吸一口氣,冷漠道:“她都說了什麼?”
魯肅眼中閃過憂色,故作輕鬆道:“郡主,你也知道,方纔我肚子不舒服,纔去找方便的地方。”
他不是去找方便的地方,而是想單飛是左右荊州局面的關鍵人物,如今他們來找單飛談談,讓郡主和單飛有獨處的時光更好一些。
魯肅看起來老實,可也會做些小動作。
他見郡主上樓後沒有方便,在閣樓下呆了片刻,卻見白蓮花走了下來。
心中知道不妙,魯肅何等人物,和白蓮花雖不過見過一面,卻感受到此女子對江東的深切的敵意——更準確的說,是對郡主深切的敵意!
魯肅話不多,腦筋轉的倒快,見白蓮花從樓閣上施施然的飄落而下時,就知道白蓮花心情不差。
白蓮花要是心情不差,郡主的心情恐怕就不好了。
魯肅暗自皺眉間,就聽白蓮花頭也不轉道:“如此冷夜,魯大人靜候樓下,難道不怕江東郡主有什麼意外嗎?”
魯肅爲之愕然,他從白蓮花的一句話中就聽出數層含義。
白蓮花警覺極高,早發現他魯肅藏身暗處,這丫頭對他魯肅知根知底,知道他魯肅的心思,這丫頭讓他擔心害怕,激他上樓去看看——這女人如此做法,就是根本不想給郡主和單飛獨處的時光。
心中暗驚,魯肅從未想到過一個少女居然讓他有了老辣難纏的感覺。微微一笑,魯肅道:“樓蘭公主說笑了。”
白蓮花盈盈一笑道:“我沒有在說笑。單大哥不見得對你家郡主如何,可你家郡主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脾氣的,你再要不理,莫辜負了江東大計!”
她笑着揚長而去。
見白蓮花如此自信,魯肅再也按捺不住,悄然到了閣樓前。他沒聽兩句時,就見孫尚香怒然而起衝出門來,和他撞個正着。
白蓮花在樓下的那些話,自然不用和郡主說的。不過白蓮花的用意,他魯肅必須要破解!
魯肅見孫尚香很想聽聽的樣子,含笑道:“她就是說——郡主一定會對單飛不滿的。”
孫尚香微怔,心中凜然。
魯肅見孫尚香慢慢冷靜下來,遲疑道:“郡主,你知道我等到了荊州,本有兩個目的。”見孫尚香默然不語,魯肅低聲道:“我等一來是想看看荊州、江東化干戈爲玉帛的可能。二來呢……單飛的事情事關重大,你大哥說了,單飛對江東恩重,我等無論如何、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助他成事。”
孫尚香“嗯”了聲,仍舊未語。
魯肅嘆息道:“可我等纔到荊州就有了意外,劉表那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來的晚,聽到的並不多。
孫尚香見魯肅執着的望着他,終於將單飛所言重述一遍。
魯肅越聽越是心驚,遲疑片刻才道:“郡主,此事關係重大,單飛和你提及此事,顯然是對你很是信任,這是好事。”
孫尚香冷哼一聲。
魯肅接着勸道:“你不能怪他問你江東是否參與此事。單飛爲人謹慎,此事蹊蹺,他有此疑問並不出奇。江東家大業大,人多眼雜,他就算信你,可也不能不防江東別人有旁的打算。”頓了片刻,見孫尚香仍舊沉默的模樣,魯肅終道:“郡主如此表態,只怕和他會有了芥蒂。”
孫尚香芳心微顫。
“這樣吧,我上去和他談上幾句。很多事情,拖得時間長了就會變成心結,若是當時就能化解最好不過。”魯肅當機立斷道,他轉身行走兩步,見孫尚香立在原地未動,囑咐道:“還望郡主顧全大局,能夠等我一等。”
他快步上了閣樓。
孫尚香見狀並未離去,亦未上前,眼前閃過方纔的那一幕畫面。
——白蓮花拉住單飛的手說着,“單大哥,你小心一些。有些人不見得是值得信任的。”
白蓮花在挑撥她和單飛的關係!
她不介意白蓮花的挑撥!
那她爲何此刻還是這般的心酸不滿?因爲深信的人居然問出懷疑的話語,不信她來到這裡,就是爲他真心排解?
她在重壓之下、面對冥數都能保持冷靜,爲何白蓮花不過隻言片語,就讓她發怒的失去冷靜?
東風蕭瑟。
夜寒索。
冷霜凝裂了枯葉,呻吟般的墜落,如同心中難解的情結。
她知道魯肅的用意,知道魯肅必定和單飛委婉的說明此事、消除誤會,她本要喝止……可她終究沒有出聲。
她無錯。
單飛也沒錯。
那錯的是哪個?
東風搖曳了踟躇的衣袂,退後不捨,前行凜冽。
良久,有腳步聲傳來,孫尚香知魯肅迴轉,纔要和他離去……驀地嬌軀微凝,孫尚香緩緩轉過身來。
夜蕭冷。
星光寥落。
單飛眼中的光輝明亮了暗夜、嘴角的微笑溫暖了冬的凝結。
“郡主,你若是處理完事情了,我還想請你幫手,到樓上再談談雲夢秘地一事如何?”
伊人俏立,嘴角露出歉然的笑。
冬夜。
原來讓人心暖的不止是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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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寫到關鍵時候了,難免慢些,我不想水,所以連票都不求了,怕影響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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