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言終於出手。
刀柄前送,就要刺穿最愛之人的胸膛……
女修臉色終於改變,她的確是如單飛猜想的那樣——故作行有餘力,卻在等着巫咸的絕地反擊。
恢復刑天記憶的曹棺不用多說什麼,已明白衆人境況的險惡。但他不是兩千年前的刑天。兩千年前的刑天甚至敢向黃帝挑戰,可如今的刑天非但無法力挽狂瀾,甚至可能被巫咸利用。
他當機立斷的決定和巫咸同歸於盡以圖砍去女修的膀臂。
鬼豐、夜星沉這幫人非正非邪,知道曹棺的用意就會助曹棺去死,女修深明這點,這才用各種手法控制住衆人。失去巫咸的助力後,女修獨對一幫高手已然捉襟見肘,可她最忌憚的反是詩言!
在女修的眼中,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可詩言是此間唯一不受她牽制的人。
單飛說的不錯,詩言不忍殺掉曹棺,可她女修要助巫咸,必定會引發詩言激烈的反擊。她不想激怒詩言,更希望詩言就這麼癡迷下去,那時候巫咸就會有機會!
女修卻不想單飛竟會突出奇招,重組兩千年前的因緣。
重溫當年情形的曹棺和詩言更堅定了彼此的信念——愛一個人很難,可你真愛一個人,哪怕會粉身碎骨,還是會如往昔般無悔無怨!
詩言信念一堅,瞭然曹棺的愛意,就絕不會讓曹棺平白的送死。她本是天下少見的奇女子,在這種時候雖難免有情人之間的不捨,卻終於知道要做什麼。
癡迷的詩言不可怕,清醒的詩言纔有可怕的力量。女修就是深知這點,才知道局勢不妙。
尖刀倏然深陷,從曹棺背心驀地穿出……
曹棺放聲長嘯。
他嘯聲中有着說不出的淒厲詭異和痛苦煎熬,但嘯聲纔出倏停,曹棺驀地落淚道:“詩言……”
詩言微怔,雙手力道稍緩。
曹棺哽咽道:“我不想……死。你不要殺……我。”
他這時驀地說出這種話來,任憑哪個都是費解,可他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人驚愕,他手中的許願神燈一擺,其中光芒如刀,就要割斷詩言的頸嗓。
單飛心中抽緊之際,詩言輕舒皓腕,已然抓住了許願神燈。
曹棺雙眼中綠芒再也無法遮擋,厲聲喝道:“你……”
“巫咸,我被你騙了一次,如何還會再次上當?”詩言一字字道。
“你這個賤女人……你敢毀了我,我讓你……”巫咸不等說完時,詩言眸光堅毅,驀地一口血噴在了許願神燈之上。
許願神燈瞬間紅熾若炭,其上的紅光將詩言、曹棺籠在一起。
巫咸驀地臉現驚駭,急聲叫道:“女王……”他話未說完就已轉爲極爲悽慘的尖叫,下一刻,曹棺身上的黑霧盡涌。
黑霧張牙舞爪,其中像有無數的怨靈要衝了出來。
單飛一看,感覺眼前的情形和鬼豐借屍還魂時很是相像,他知道巫咸不肯束手待斃,就要衝出曹棺的軀體尋求生機……
女修爲何並未稍動?
單飛那一刻就在提防着女修的援手,出奇的是……女修就那麼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全然不將巫咸的生死放在心上。
女修究竟有什麼打算?
單飛心中警惕時,就見曹棺身上的黑霧要向詩言侵去,可詩言手掌許願神燈,身上有紅光外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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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一沾詩言的嬌軀,就如炭入烘爐,轉瞬毀滅消散。黑霧似知不妙,左衝右突,但始終不能衝破許願神燈的束縛。
龍樹看得目瞪口呆,暗想這種場面倒和傳說中的超度亡靈很是相像,但這種超度卻是百年難得一見。
眼看黑霧嘶叫聲益發的淒厲,可也漸漸衰竭時……女修突然長吸了一口氣。
吸氣聲清晰異常!
鬼豐倏然一聲長嘯,居然破了那幻境,轉瞬就要落到詩言的身側……而夜星沉、呂布和孫策三人亦是同時而醒,望見眼前的情形時,一時惘然。
單飛見狀心中更緊,他知道這四人驀地脫離了女修的束縛,不像是證悟破除了幻境,而是女修不再對四人加以阻攔。
女修是收斂力量以做集中神氣的一擊?!
那女修的目標是?
早就閃身擋在曹棺、詩言的面前,單飛緩緩道:“女王,正所謂得道多助……”
“你以爲站在你身邊的人多,你就贏了?”女修淡漠道。
單飛微怔,“我始終認爲,輸贏並沒有太大意義。我們贏得什麼的時候,一定會輸去什麼……”
女修漠然一笑,“你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你們贏得什麼的時候,一定會輸掉一些東西了。”
如是旁人這般說,在場的衆人多經風雨磨礪,只當是放屁,可聽女修這麼說,衆人卻是不寒而慄。
女修挽弓。
她纖手一招,自鳴琴已化長弓落了她的手上,其上有冰箭凝聚,寒光森然。
衆人不約而同的擋在了曹棺和詩言的身前。
黑霧激盪的益發急劇,卻是始終衝不破許願神燈的束裹,眼看勢道漸漸衰竭。衆人知道女修雖是冷酷,但對巫咸這種極爲忠心的手下很難見死不救。
他們一定要爲曹棺、詩言擋住這一擊!
曹棺驀地伸手,一把抓住了詩言的皓腕。
“詩言……”淒厲的嚎叫聲中,曹棺的聲音雖是衰弱,卻是清晰非常,清晰的就和他的雙眼一樣。
詩言凝望着曹棺的雙眼,嫣然一笑中淚光黯然。
“曹棺……”
“你還記得……我們很久以前曾經說過的話?”曹棺的目光雖是執着,聲音卻是益發的微弱。
“我記得。”詩言凝望着曹棺,聲音又有了絲哽咽,“你和我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可我卻忘記了許多。”曹棺虛弱道:“我甚至忘記了自己初心想要做的是什麼。”
握着許願神燈的纖手上青意絲絲,如白玉有暇的脈絡。詩言含淚道:“你忘記不要緊,我會提醒你。就像如果我忘記了,你也一定會提醒我一樣。”
曹棺灰敗的雙眼中再次有淚水盈滿,他就那麼癡癡的看着詩言,良久終道:“同心既無異,逝去終無悔……”
詩言反手抓住了曹棺瘦弱不堪的手腕,低聲道:“兩心不忘初,良辰尚可期。”她喃喃聲中淚水再落。
她記得這是精衛在離別前,曾經對刑天說過的話。那時的精衛知道要死的,可她還是期望着能和最愛之人有相見的時候。而此刻呢?
曹棺輕輕的舒了口氣,低語道:“兩心不忘初,良辰尚可期?”他淚眼中驀地有如夕陽的光華閃現,最後說了幾個字,“好好活下去!”
長吸一口氣中,曹棺身軀微漲,雙手握在許願神燈之上。
嘯聲和嚎聲齊起,經久方衰。
黑霧急縮,縮到煙消雲散,一直等許願神燈紅光終逝的時候,曹棺注目着詩言,緩緩的仰天倒了下去。
詩言早就泣不成聲,鬆開了許願神燈,伸手就要去挽住曹棺……
衆人鼻樑酸澀,可心中卻是詫異,他們一直以爲女修要出手的,不想直到巫咸與曹棺同逝時,女修居然……
他們思緒才轉到這裡,女修吸氣,驀地出手!
誰都以爲她要出手的時候,她一直沉默無言,可誰都以爲她要放棄的時候,她卻終於出手。
不過彈指間,冰箭已到了衆人的面前。
冰箭本一,但在射出時,倏然化爲六杆,分射單飛、鬼豐六人。
衆人驚詫,不想在巫咸被滅後,女修仍舊要以一斗六,可她不等巫咸還在時出手,此刻出手又是爲了什麼?
單飛等人早就凝神以聚,那六箭非但沒有擊崩衆人,反倒讓衆人齊齊的向詩言的方向匯聚。
他們均感覺傷心欲絕的詩言不見得再會閃避,那一刻寧可自身有事,無論如何都要護住詩言。
不想那六箭空中倏合,居然瞬間化六爲一,所取之人,正是詩言!
衆人不想女修會有這般奇幻的變化,卻是毫不猶豫的齊齊出手擊向那冰箭。單飛震字訣出,鬼豐雷霆如火……哪怕龍樹都是五指一屈,就要硬生生的拉住那箭尾。
冰箭裂。
衆人反怔,他們集六人之力合攔那冰箭,可擊碎那冰箭後卻感覺其中的力道雖是強悍,但遠未及女修適才一刀要斬詩言的強悍。
女修留了手?
單飛心思微轉間,氣息已擴散而出,準備迎接女修接下來的攻擊,不想女修左手執琴,以許願神燈輕輕的撥動了琴絃。
錚錚!
自鳴琴不過兩響,那從詩言手中跌落的許願神燈驀地從地上激出,一飛沖天。
衆人一怔間,鬼豐臉色微變,就要伸手去抓回那神燈。可女修以琴爲弓,以燈爲箭,箭指蒼天!
那亦是鬼豐要躍起的方向。
女修實力可怖,黃帝所傳的兩大神器合二爲一,哪怕鬼豐面對亦是不敢縱身躍起正攖其鋒。那沖天的許願神燈轉瞬間高可及天,女修長弓鬥轉,倏然指向衆人,一箭射出。
衆人凜然間卻沒有後退,因爲他們發現女修一箭射向的是衆人的腳下。
第二盞許願神燈激箭般飛出,鑽入衆人腳下時轉瞬不知去向。
衆人驚愕,根本不知道女修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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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氣息凝,心頭沉,他數次氣息沉凝都和女修的舉動有關,這一次更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詩言本是傷心欲絕,但察覺到周邊的異樣時眼中倏然露出驚駭,失聲叫道:“女修要毀了龍宮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