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要是能和咱們坐在一起吃飯,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是嗎。”凌崢不置可否。
“我真希望太太也能陪我們一起吃飯,不僅現在可以陪我們一起吃飯,以後,等少奶奶生了孩子,咱們三世同堂,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飯!多好啊,是不啊?”
豆豆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裡,沒有迴應。
凌崢點點頭,也沒說話。
方姐意識到尷尬,趕緊擦擦眼角說道:“來,嚐嚐,這醫院裡的伙食也就這樣了,還是軍區醫院,不能太鋪張浪費,你們要是覺得不可口啊,或者是吃不飽,我去外面給你們買?”
“不用,我和豆豆都不挑食。”凌崢微微笑了笑:“挺好的。”
“呵呵。”方姐也逐漸眉開眼笑:“那就好,那就好,少爺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餃子了,來,多吃點。”
說着就將煎餃夾到了凌崢面前的餐盤裡,他將那個煎餃吃了,隨口說道:“我不記得了。”
“你五六歲的時候,太太帶您去部隊,還記得嗎?”
凌崢搖頭,雖然他能記起小時候發生的很多事情,這這件事確實沒什麼印象了。
“呵呵,那時候你還小,去看望太太的一位首長,他們家包了餃子,請你們吃呢。”
“她肯定不會吃的。”凌崢說的篤定,在他的印象中,凌媽媽好像就沒在任何人家裡吃過飯。
“是啊,不過你還是個孩子啊,看到餃子就餓了,就有點想吃了。首長心疼你啊,讓你吃,結果太太二話不說把你帶走了。”
帶回去的話少不了要一頓管教,雖然那時候還小,但捱打也是不可避免的。
“呵呵,帶回先生的宿舍,就去借了面,去樓下小園裡摘了把菜,又去市場買了一塊錢肉,就給你包餃子了!”方姐說道:“我要幫忙,太太還不讓,說想包老家的味道給你嚐嚐。”
凌崢嘴裡每位的餃子一瞬間變的苦澀起來,好像吃的並不是餃子,而是一口中草藥,這種中草藥對於治癒母愛缺乏症極爲有效。
豆豆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一時間也是覺得心中難過,興許凌媽媽真的做過傷害他的事情,但不代表,她曾經付出的一點一滴就可以抹殺。
凌崢將嘴裡的餃子嚥下去,故作無所謂道:“太久了,不記得了。”
“等太太出院了啊,我和太太包灌湯包給你們吃,那也是太太老家的味道,她以前就一直說想讓你們嚐嚐。”
“好……”他擔心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被聽出聲線裡的顫抖。
晚飯吃完之後天色已晚,夜色逐漸瀰漫上來,與夕陽交接。這裡位處郊區,沒有城市的霓虹閃爍,一切顯得靜謐而又寂冷。
小甜悄悄推開病房的門露進來一個腦袋,看到病房裡只有凌崢在陪伴牀邊的人,小聲問道:“大嫂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小姑娘:“跟方姐出去散步了。”
“嘿嘿,你們吃飯了嗎?我剛纔在食堂吃了。”
“不用向我彙報。”
小甜悄悄的走了進來:“阿姨還沒醒嗎?”
“嗯。”
“你就是凌崢吧。”一個男中音在他身後響起,讓他又一次回頭向門口看去。
只見在小甜的身後跟着一位身着軍裝的中年男子,那男人個頭不高,面容和藹,從肩章可以看得出來,是少校級別。
他對凌崢伸出手,呵呵笑道:“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我是小甜的爸爸。”
“原來是院長。”他還算客氣,站起身來,與他握握手,邀請道:“請坐。”
院長擺擺手:“不用了,聽說你媽媽明天要做手術,所以我過來看看,有什麼短缺,或者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沒什麼問題。”凌崢道:“這段時間也麻煩小甜一直在照顧她,我表示感謝。”
“呵呵,我和你媽媽當初在部隊的時候也算是戰友了。唉,這人吶,以前就算再怎麼強壯的身子,一旦病倒了,就會顯得不堪一擊,你也不用太擔心,咱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
“好,謝謝。”他第一次如此誠心誠意的感謝一個人。
院長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嗯,也辛苦你了,我和小甜先回家了,明天見。”
“明天見,大哥哥!”小甜說着揮揮手,一蹦一跳的挽着老爸的胳膊離開了,父女倆的感情看上去好像很好,讓人羨慕。
不,別人也許不羨慕,因爲他們的家庭都非常幸福,羨慕的,只是他凌崢罷了。
走到插座的地方拔下手機,開機,雖然還沒充滿,但打個電話也不是問題。
看了一眼牀上繼續昏睡的人,他撥通了凌建業的號碼。
很快,電話被接通,對面傳來一個健氣的聲音:“你好,這裡是第一軍區首長辦公室,請問您是哪位?”
“我……”凌崢道:“我爸呢?”
對面的聲音一怔,隨即笑道:“哦,原來是凌崢啊,首長視察實戰演練去了!”
說起來也是心寒,實戰演練通常是在深山老林、沙漠戈壁這種人煙稀少與外界隔絕的地方,通常一去就是一兩個月。
“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再過一星期左右吧,這次演練時間有點長,三個月呢。”
凌崢又道:“有什麼辦法聯繫上他?”
“您有事?”
“你告訴他……我……”他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沒能叫出那個字。
那個字,全世界的嬰幼兒在牙牙學語的初期,都會叫的一個字,就算是種族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不同,那個字的發音卻都是一樣的。
“什麼?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對面的人有些奇怪的詢問。
凌崢深吸一口氣道:“告訴他……我…媽…生病住院,在軍區醫院。”
“啊?冒昧問一下,是什麼病呢?很嚴重嗎?”
“絕症,很嚴重。”
“好的!好的,我馬上向首長報告情況!如果需要聯繫的話,這個是您的電話號碼?”
“嗯。”掛斷電話,凌崢鬆了一口氣。
病牀上的人手指動了動,他快步走上前去問道:“醒了嗎?”
沒有得到回答,他以爲自己的眼睛花了,捏捏鼻樑,在椅子上重新坐下,近距離的看着這張熟悉且陌上的臉,覺得這麼多年,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