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明灼發來的定位時,林一諾正在對着鏡子編頭髮。
隨手劃開,垂眸掠了一眼,眉頭頓蹙,指尖力道微撤,扭做一團的頭髮瞬間旋轉着恢復原狀,不倫不類地披散在肩頭。
鏡子裡的姑娘依舊漂亮,只是沒了剛開始的興致盎然,半垂的眼皮下是一雙晦暗不明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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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主臥。
週六是富太太們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固定日子,故而薛萍一早便將自己收拾妥當。
王姨敲門進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梳妝檯前搭配耳飾,“快來看看,我是戴這個珍珠耳環好,還是翡翠?”
“夫人您戴什麼都好看。”
王姨恭敬往後一站,看着鏡子裡興致勃勃的薛萍,說明來意,“夫人,我發現大小姐談戀愛了。”
薛萍不在意地笑笑,隨手又拿起一個流蘇耳環在耳朵前比劃,“談就談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小丫頭,還指望婚姻自由?打電話問問,玉兒是不是到比賽場地了,我一會兒過去。”
林懷玉今兒參加比賽,很早起牀,薛萍本打算自己送,但林滿自告奮勇,薛萍見他如此上心,便由着去了。
現在想想,還真害怕林滿沒把玉兒送到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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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區。
前些年開發的緣故,現在這兒是一片亂地兒,既有極盡富饒奢華的富人區,也有破爛混雜的老城區,兩地相隔不過一條平城大道。
“滋——”
黃綠色出租車急剎在一個小水窪處,濺了倆路人一褲腿髒水。
“草!他媽會不會開車?能不能看點路?孃的,老子新換的褲子!”
人高馬大,穿着皺巴巴襯衫的光頭男氣憤地拍着駕駛室的車窗,大有你不下來我不罷休的氣勢。
司機像是見慣這種戲碼,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然後微側頭,柔聲道:“姑娘,地兒到了。”
“嗯。”
走神一路的林一諾在光頭男拍窗的時候,已經回神,之所以沒下車,是因爲她一直在盯着另一個被濺了一腿泥點的姑娘。
丟下一張紅色紙幣後,撐傘下車。
雨淅淅瀝瀝,被風一刮,畫面模糊,像極了近視者取下眼鏡後的世界。
但她還是能清晰地看見那抹畏畏縮縮,匆匆忙忙的背影。
同樣是被濺了一身髒水,光頭男大吵大鬧,小姑娘卻落荒而逃,明明她比光頭男還要慘,一雙帆布鞋都溼透了。
“喂,你說說,賠多少錢?”
有人攔在她面前,粗糙的手指着溼了一截的褲腿,語氣說不出的刺耳。
林一諾右手微動,傘沿揚起,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以及一雙涼透的狐狸眼。
“讓開。”
平鋪直敘,沒有感情,偏尾調浸了絲絲壓迫之感,聽的人心底發沉。
光頭欺軟怕硬,沒從司機那裡訛到錢,便想欺負小姑娘,沒成想這纔是真正的鐵板,忙不迭就溜了。
五分鐘的路程,麪館到。
十五平的小店,門口豎着一個小牌子,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四個字:街邊小面。
九點,早餐高峰期已過,但不大不小的店門口還是擁擠着許多人,其中最扎眼的是倚在牆邊玩手機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