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在深夜中本該十分顯眼。
白狼卻靠着詭秘的步伐,輕鬆將自己隱匿在月光之中,疾步間彷彿一抹光。
穿着布甲的影衛藏在暗處,心絃緊繃,只等着主人一聲令下,便會化作最快的利刃。
褪去紅裝換上戎裝的山桃,比日常那副小家閨秀般的模樣更加亮眼,手裡提着銀槍,站在司周行身旁,威嚴不遑多讓。
密林中很快穿梭而來一羣暗隱,領頭的便是白狼,用鼻尖蹭了蹭山桃微溼的掌心,頭偏向了一處。
“它找到地方了,可以行動了。”
司周行的下屬早已熟識山桃,也明白這位看着嬌滴滴的小娘子實則是個狠角色,心底是信服的。
但被拉來做見證的駐地將軍將自己對女流之輩的不屑都擺在了明面上,嗤笑一聲。
“行軍打仗如何能依靠這低賤的畜牲,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殿下,我看還是派我帶來的斥候去打探賊寇位置吧?”
此次秘密暗剿庸王豢養的私兵,司周行除了帶了自己的影衛,還有一隊長公主的親衛。
未通上意私自用兵是大忌,明面上還需讓當地的將領知曉,不過用得理由是追查到一股窮兇極惡的山賊。
送上門的功勳,將領自然不會不受。
“聽聞將軍姓花,是京都花家?”山桃淡淡開口。
這將領不過是花家旁支,早出了五服,靠着溜鬚拍馬的本事混了個小軍官。
聞言傲然擡首,“小娘子倒還有些見識,不錯,正是花家。”
山桃忽然提槍,只見銀光一閃,槍刃直逼花將軍面門,離他鼻尖只有不到一指的距離。
忽然的變故讓花將軍險些叫出聲,往後一退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大變,“你...你算什麼東西,敢刺殺朝廷命官!”
周遭人,無論是司周行的人還是花將軍帶來的士兵,皆有些啼笑皆非,明眼都知道山桃是給他教訓,並未傷人。
“山姑娘受皇命替皇后尋醫,又受我之邀助力剿匪。”司周行雖還笑着,可卻笑不及眼,“你問她算什麼,可看清自己算什麼了?”
此話一出,花將軍頓時冷汗岑岑,現在他才知道山桃的來歷。
他一個偏遠地方的小將領,同時得罪了吏部侍郎的女兒和皇后皇子,那有一百個腦袋也是不夠掉的。
但司周行沒再給他耽誤時間的機會,“來人,將他捆起來,剿匪後再懲處。至於花將軍帶來的部下,若不用心作戰,以軍**處。”
頭頭都被捆在人手裡了,其餘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地跟在了大部隊身後。
山桃和白狼在前方引路,身後士兵隨行。
有聰明些的本地兵也漸漸察覺出了異樣,窮鄉僻壤之地,哪裡有大規模的賊匪,這一行人的規模都足夠打一場戰事了。
沒等那小兵想明白是不是司周行太過怕死才帶這麼多人,連片的田莊出現在了衆人眼裡。
此處爲一山谷,無路外通,只有越山而出,因此人煙稀少,絕不可能有規模如此大的村莊。
“田地成片卻少耕種,這麼多戶人家連一隻狗都沒養,不對勁......”小兵喃喃出聲。
這句話被司周行聽見,頗爲讚賞,“你叫什麼名字?”
小兵突然被點名,也不見慌張,壓低聲音回道,“小人盧狄。”
“如你所見。此地並非尋常百姓,也不是賊匪流寇,而是庸王豢養的謀反私兵。”
月上柳梢,正是人沉睡放鬆之時。
羽箭如流星下墜,瞬間便帶走無數人的性命,短兵相接,廝殺聲不絕於耳。
山桃手提銀槍,身邊有白狼相護,比最勇猛的戰士還要披靡,熱血沸騰的一刻,讓她忽然明白了母后當年彌留之際的悵惘。
“花家兒女,自當馳騁沙場,而不是躺在溫柔富貴鄉......”
母后常常帶着山桃在城樓上遠眺,山桃以爲母后想家,哪裡知道母后她望得是更遙遠的邊疆。
激戰持續到天矇矇亮,大部分私兵被絞殺,還剩下十餘人被俘,甚至還有一個將領,足矣爲此戰正名。
司周行讓人將一開始捆住的將軍提來。
花將軍連刀都沒握過幾次,見此番場面嚇得臉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是小人有眼無珠,殿下此番大功,小人願爲殿下作證!”
“如此說來,我還應該向將軍說一句多謝了?”司周行勾起嘴角。
“不敢當不敢當,都是小人分內之事。”花將軍狗腿道。
“可惜,將軍恐怕沒這個機會了。”司周行擡手示意,“花將軍對敵時意圖放走賊寇將領,被發現後當場伏誅。”
花將軍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沒等他出聲,人已經被捅了個對穿,躺在了地上。
“盧狄此次作戰英勇,暫代領軍。”料理完花將軍,司周行又點了一人來收拾殘局,此事還得由當地將士出面更爲合適。
盧狄此前便顯聰慧,作戰時也勇猛無比,此時也識時務,單膝跪下領命,並不多看花將軍一眼。
“不過殿下,花將軍通敵之事,是否缺少實證?”盧狄不想錯過表忠心的機會,多問了一句。
司周行笑了笑,“此事你不必理會,當好差事便是,功不會少的。”
私兵中將領不少,司周行偏留了一個,自然不是無意爲之。
私兵將領被單獨關押,司周行也沒讓人上重刑,只輕輕一句,“我知曉你爲何替人賣命,你家人現在具安,不必憂心了。”
那人瞳孔一縮,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只要你不傷害我家人,任憑差遣。”
“通敵叛變是死罪,你自知曉,但若你願意指認有人爲你通信,我自保你家人不受你牽連。”司周行的話一語中的。
那人連掙扎也無,直接點頭應下了,“你要我指認誰?”
“花家旁支,駐守此地的花將軍。”
此行目的已達,便不便久留,需速速返京。
明面上說要尋的名醫也不能落下,他們找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教山桃醫術的師父。
老人家行醫半生,教出了一個名滿京都的女大夫,如今自己又受了皇命,樂樂呵呵跟着徒弟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