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
將病號安頓好後,林六六要離開。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閃電出擊,精準扼住她的手腕。
“別走,今晚你陪牀。”
“我是你小祖宗,怎麼可以叫小祖宗陪牀?”
“我是你害的,你必須負責。”
好吧,我害的,林六六一臉無辜。
誰知道你那麼狂拽酷霸炫的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麼病嬌?
她環顧了一下,這特護病房裡只有一張病牀,一把椅子,連個躺椅都沒有。
哦,可惡,今晚要趴着將就一晚了。
什麼洗臉刷牙沐浴全免了。
她坐下來,趴在牀沿上,漸漸地瞌睡蟲襲來,竟迷糊起來。
因爲身上只穿了一條無袖裙子,到半夜時分,屋子裡的冷氣顯得重了些。
她覺得有一些冷。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那隻一直握着她的大手在用力拉她,分不清是做夢還是醒着,總之她順溜着就滾上牀去,鑽進被窩躺下來。
暖和了。
很舒服。
身邊好像有個滾燙的爐子。
啊,這氣息真好聞,彷彿有一股靈氣,正好是她需要的。
好熟悉啊,上次聞是什麼時候?
她在他懷裡越拱越深,越抱越緊。
到後來,半個人都壓他身上去了。
一個漫長的夢入侵了她的腦海。
相同的夢已做過無數次。
在夢裡,她無數次地變成一顆綠色的人形晶石,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只是今晚的夢她沒有去那個陌生的地方。
而是去了最近幾次夢中躺過的一個黑暗狹小的保險櫃裡。
她依舊是一顆綠色人形晶石。
晶石的心臟部位有一個字母R',在進行逆時針旋轉。
併發出晶瑩的光芒,把保險櫃裡照得格外明亮。
她期待着保險櫃再次打開,那個男人將她捧出去。
因爲她每次都只能聽見聲音,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所以她強烈渴望這一次能看清楚那個男人的面孔。
她期待着那雙溫暖的大手再次將她捧在手心裡,如珍似寶地凝視良久,然後放置在顯微鏡下觀察一整天。
這個男人超級討厭,用顯微鏡觀察還不夠,竟然拿起她握着,捏着,揉着,還用牙齒咬她。
他不知道綠晶石是有觸覺的。
媽呀,他的牙好堅硬,痛死她了。
可惜晶石不會說話。
那男人無恥極了,咬不動就親她,吻她,舔她。
彷彿她是一塊很好吃的糖果似的。
搞得她一身唾液。
然後幫她清洗乾淨後,再重新來一遍。
如此反覆幾遍,纔回放保險櫃裡去。
要不是覺得他的聲音富有磁性,聽着舒服,從而想象出那是一位帥哥,她肯定要噁心死。
於她而言,那真是一個春夢啊……
現在,她安靜地躺在保險櫃裡,期待着他打開那扇門……
……
後半夜,墨沉皓的輸液在不知不覺中滴完了。
手臂覺得疼。
他醒過來,忽然覺得懷裡空了。
她躺過的地方還是溫暖的。
人卻不見了。
“六六。”
不見回聲。
“小祖宗。”
他萬分驚訝地環顧了一下病房,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夜色很深,時鐘在牆上滴答滴答地走着。
現在是凌晨4點鐘。
三個小時前,他擔心她趴着不舒服,就將他的小祖宗拉上牀,她也十分聽話地鑽進被窩,抱緊了他。
兩人相擁而眠。
他聞到她的香甜氣息,心滿意足。
這是他每天渴望的事情。
如今夢想變成現實,成爲了他最幸福的時刻。
可他剛剛眯了一小會,睜開眼就看不見她了,心裡頓時一陣失落。
她離開了?
他覺得我退燒了就走了?
連招呼都不打。
不行,明天得繼續裝病,讓她陪夜。
護士進來替他換了藥水。
“小祖宗是什麼時候走的?”他忍不住問道。
護士露出一絲驚訝,“我沒看見小祖宗走出去啊,她人呢?”
“一會兒醫院的每個地方都找找,看她在不在。”
“好的,墨總。”
“給我拿一杯熱牛奶來。”
“墨總,您過敏的時候建議停止喝牛奶,容易再次引發過敏症狀。”
要的就是再發作,爲了能讓小祖宗陪夜,他必須拼了。
“你在質疑我的習慣?”
“不敢,您稍等。”
一杯熱牛奶很快端了過來,喝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一些在牀上。
墨沉皓睜着眼睛過了許久。
漸漸地,又睡着了。
……
綠晶石躺在保險櫃裡,等了許久許久,也沒有人來打開。
她有些失望。
難道那個男人出遠門了,沒在家?
她的思緒一轉,想起之前去過無數次的那座荒蕪而陌生的城市。
那似乎在遙遠的平行空間。
那個城市沒落了。
天空很灰暗,看不見一隻鳥。
到處都是破敗的建築羣。
嗅不到一絲人間煙火氣。
那曾是一個怎樣的文明?
又是怎樣毀滅的?
她無從知曉。
在地球某個圖書館裡,她曾經翻閱所有的天文書,關於這顆星球的記載非常有限。
對了,它的名字叫做藍米X星球。
現在她忽然想起來了,她的墨魚卷曾經說要移民去藍米X星球。
那時聽到有人提到這個名字,她萬分意外,萬分激動。
居然有人跟她一樣在研究藍米X星球!
她一激動就衝上講臺去了,還差點撞上他。
可他卻不知在荒蕪的文明中要重建一個生活環境是多麼艱難!
最初夢見自己飛去那裡的情境依然歷歷在目。
天上一道強光襲來,她化作一塊綠色晶石,被颶風捲着飛舞在半空中。
思緒混亂,天旋地轉。
然後啪一聲掉到海邊沙灘上,被巨大的潮水來回沖刷。
一個不巧,將她高高甩起,落下去時被卡進礁石縫隙裡,動彈不得。
夏天太陽暴曬海水發燙,冬天飄雪海水冰冷刺骨。
還有海風的呼嘯,海浪的暴擊,飛鷹的啄食。
她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最極端的考驗。
這個可怕的夢她已經做了無數次。
每次醒來不是渾身冒汗,就是渾身凍僵。
遍體鱗傷的她多麼渴望這個噩夢可以早一點結束。
終於有一天,劇情改變了走向。
那一天,天氣特別舒服,就像爺爺家鄉春意盎然的季節。
她卡在礁石縫裡,溫煦的海風拂過。
聽到海浪的拍打聲中多了人的聲響。
心中大喜。
多少年了,終於有人來了。
快來救我——
她喊道,可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是塊啞巴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