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蕭檢打斷,說:“我不會的!”
蘇見覓拿他沒辦法。
蕭檢又問:“你會因此疏遠我嗎?”
他語調惴惴不安,像是等待考卷的學生。蘇見覓正有此意。
蕭檢悟了,說:“你不要把這當成一個負擔,不管從前還是今後,我都會站在你身邊,你若是覺得負擔……”
他自嘲地笑了笑,說:“反正我也要走了,能不能撐過兩年還未可知。”
蘇見覓心裡一驚,剛纔發生得太突然,她幾乎有一剎那忘了蕭檢要啓程邊境。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繁華的京城之下是邊境黃土裡無數的忠骨,若告訴她年關之後是見蕭檢的最後一面,蘇見覓是斷然不捨的。
“我拜託大哥寫信,他在那邊多少有些親信,”蘇見覓雙手緊張的交握着,“蕭檢,你能不能不去?”
蕭檢不能不去,他要光明正大的拿到兵權。
“祝我好運。”他說。
蘇見覓鼻尖一酸。
不知爲什麼,她有種此去經年,一別後再也不見的蒼茫感。
也許自己經歷過失去家人的痛徹心扉,也見識過許多家庭因爲疾病而支離破碎,她非常非常珍惜身邊每一個待她好的人。
蕭檢堅持前往邊境,目的不會是殿內之中那樣的直接單純。
但蕭檢既然不打算告訴她,問了也是白問。
鬼使神差的,蘇見覓上前一步,抱住蕭檢的腰,無關風月。
蕭檢身體一僵。
蘇見覓說:“祝君平安歸來。”
除夕夜那日很是熱鬧,平康侯府難得一家團聚,雖然蘇鈺被杯酒釋兵權,但平康侯的態度還是很中庸。
夜晚平康侯府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喜慶的掛在門上,平安喜樂四個字幾乎貼滿了平康侯府每個角落。
平康侯和他的孩子們圍坐在桌邊,桌中央放着一口熱氣騰騰的鍋,鍋內一半紅油滾滾,一半是菌菇山藥。
旁邊擺滿了各類生菜,牛羊肉,琳琅滿目。
平康侯笑着說:“覓覓真是奇思妙想,這個什麼鍋還真不錯!”
蘇見覓說:“是鴛鴦火鍋啦。”
老夫人吃不得太辣的,一直都吃清湯鍋裡的食物,蘇見覓卻很喜歡辣的,悶下一口辣湯都不帶喘氣。
一場年夜飯在溫馨的氣氛裡結束。
不遠處響起隆隆噼啪的煙花爆竹聲,蘇見覓走到院子外,擡頭一看,是漫天的煙花,好像濃濃的春天在夜空中開放。
蘇鈺也走到她身邊,常年待在軍營裡,他身姿是哥哥里最挺拔堅實的,蘇見覓轉頭看他,卻莫名想起了蕭檢說的話。
“大哥,軍中還好嗎,是不是很辛苦?”蘇見覓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但這是她引出話題的第一步。
意料之類,蘇鈺回答說:“還好,將士們都很有骨氣,也聽從調遣。”
蘇見覓說:“那兒的氣候很不好吧?氣候不好,糧食產量就低,估計伙食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蘇鈺自然而然的給蘇見覓披上一件大衣,道:“都過去了。”
蘇見覓摸着身上的大衣,青色的衣料華貴,繡着繁複的暗紋,似乎在哪裡見過。
她稍稍一想,便想出了來頭。
“大哥見過瑜王殿下?”
蘇鈺點了點頭,道:“前天見過一面,據說他要前往邊境歷練,年關過了就走。”
儘管已經知曉答案,但當從大哥的嘴裡告知自己時,蘇見覓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他若是待在京城做個閒散王爺,皇上也不會虧待他的。”
蘇鈺說:“人各有志,前天和瑜王喝酒,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蘇見覓沒想到蕭檢和大哥還能聊到一起,不經有些好奇,問:“相見恨晚?你們聊了什麼啊?不會是女人吧!”
蘇鈺爽朗一笑,說:“又在開玩笑,聊些經歷罷了,其實衆人皆醉我獨醒,瑜王也是個通透的人,太平時活得自在灑脫,不太平時能肩負自己的責任。”
蘇見覓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誇蕭檢,好奇心加劇,說:“大哥你常年在外,沒聽過瑜王的名聲,恐怕你是全京城第一個誇他的人,不會被他忽悠了吧?”
“怎麼會?你大哥是容易被忽悠的人嗎?他還說,此去路途遙遠,在行軍打仗方面,他還要稱我一聲大哥。”
事實上蕭檢也是這麼叫的,可把蘇鈺笑壞了。
他久在軍中,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和將士們和衣而睡的時候也有,酩酊大醉的時候更是數不勝數。
大夥兒喝得上頭了,互相稱兄道弟也是常見。
故而前日和蕭檢喝酒,酒過三巡,兩人皆有些醉意,蕭檢的手搭在蘇鈺的肩頭,一口一個大哥的叫。
蘇鈺也沒多想,頗爲大哥範的告訴他一些行軍打仗的技巧。
要不是不勝酒力,兩人就拜把子了。
蘇見覓卻臉紅了,心口咚咚咚的跳,說:“這怎麼能行呢?亂了輩分。”
蘇鈺倒是不在意,說:“我與他年紀相仿,只比他虛長一個月,拋開身份,他叫我一聲大哥有什麼過失?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和他拜把子!”
他又問:“妹妹,你臉怎麼紅了,是凍的嗎?”
蘇見覓悶聲悶氣地說:“大概是吧,我的心拔涼拔涼的。”
蘇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腕往侯府大門走。
府裡的下人們也洋溢在喜慶的氛圍裡,兩人一路暢通無阻。
出了侯府,蘇見覓問:“大哥,你要帶我去哪?”
“去瑜王府。”
蘇見覓眼皮一跳,道:“去那裡幹嘛?”
“去找瑜王拜把子。”
“你瘋了嗎?”蘇見覓震驚的看着他,“大哥,我發現你是想一出是一出。”
蘇鈺說:“沒有,我很清醒。”
他打了個嗝,有點酒氣。
蘇見覓停下腳步,反拉住蘇鈺的手,篤定地說:“大哥,你醉了!”
蘇鈺說:“我沒醉!酒窖裡那幾壇小小的酒能奈我何?我千杯不醉!”
酒窖裡的酒……
蘇見覓說:“那酒叫什麼名字?”
“千年醉。”蘇鈺不屑地說,“我還以爲是什麼烈酒,喝了三壺,結果腦袋清醒着呢!”
清醒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