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高懸,偶爾幾聲蟲鳴。
蘇見覓披着斗篷,穿過無人的街道,敲了敲瑜王府的側門。
篤篤篤——
三長兩短,是她來時特有的暗號。
不一會兒,門開了。
開門的是個長相平平的小廝,看見蘇見覓也不驚訝,躬身請她往裡走。
月光如水灑滿寂靜的院落,雖沒有日光明亮,但還是看得清路。
小廝帶着蘇見覓輕車熟路的往前走,繞過一個池塘,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前。
小廝拱手行禮告辭,期間一句話也沒有說。
蘇見覓示意春雪在外間等待,自己擡腳進入了裡面。
屋內只點了一根蠟燭,重重的帷帳因風起伏,燭火也明滅不定,但也是蘇見覓唯一的方向。
撥開拖地的帷帳向前走去,隱約看見一道人影。
清瘦,文弱。
是江樂。
蘇見覓還以爲蕭檢會先和她談條件,再讓自己見到江樂,沒想到蕭檢會這樣安排。
“江樂?”蘇見覓輕輕喚了一聲。
江樂背對着她,伏案抄寫着什麼,太過專注而忽略了背後的腳步,她身上還穿着男子的衣裳,不過是常服,不是官服。
聽到蘇見覓的聲音,她驚喜的轉身,“蘇姑娘!”
一聲蘇姑娘,頗有幾分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蘇見覓點點頭,問:“瑜王待你可好?”
江樂起身,張開雙臂在她面前轉了一圈,說:“吃好喝好,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之前在皇上面前,江樂還懷疑過蘇見覓誤判形勢,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剛來到王府時,江樂只道是離死期緩了幾天。
不曾料到瑜王竟然是自己這邊的人,待她禮遇有加,更沒有什麼嚴刑拷打。
除了驚歎一句蘇姑娘着實神,竟然詞窮了。
蘇見覓鬆了口氣,道:“沒事就好,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皇上不會處置陳耒,便不會處置江樂,江樂有鬆緩的時機,趁着時機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解除婚約。
江樂正要問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殃及到侯府,特別是蘇見覓的三哥蘇亦錚。
話還沒有問出口,門又是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蘇見覓敏銳一些,迅速回頭去看,正對上蕭檢深沉的眸光。
“阿覓,你這丫頭膽子不小,竟然包庇欺君之罪。”蕭檢一手負在背後,一步步走來。
蘇見覓利用了蕭檢對自己的情意,說沒有半分不好意思是假的。
她揉了揉鼻子,小聲道:“你不也是嗎?”
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蕭檢朝江樂睇了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尋了個由頭離開,離開時還很不放心,又轉念一想,蕭檢好歹和蘇見覓有一層親戚關係,應該不會怎樣,便放心的離開了。
“我包庇欺君之罪?”蕭檢逼近一步,凝視蘇見覓的眼睛。
唯一的燭火這個時候卻突然滅了,失去了照明的微光,蘇見覓眼前一片漆黑。
眼睛還在適應黑暗,但身體已經感受到蕭檢身上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氣勢。
蕭檢說:“我包庇的是你,你利用我,該怎麼還?”
蘇見覓身後便是江樂剛纔伏案的案桌,退不可退,只好硬着頭皮說:“皇叔想要怎樣還?”
呵,這個時候就知道叫皇叔了。
蕭檢眸光一沉,逼近蘇見覓的臉頰,聲音輕得微不可聞,但聽完他的要求後,蘇見覓還是情不自禁的臉紅了。
她伸手,欲一把推開蕭檢,被後者捷足先登,輕巧的抓住她的手腕。
“考慮考慮。”他說。
蘇見覓逐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蕭檢俊朗的臉龐近在咫尺,眉眼精緻得像是大師作畫一樣,特別是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是有溫度的,像春寒料峭裡綻放的花,每一朵都書寫着暖意。
這暖意灼得蘇見覓心肝一顫,雙腿沒有站穩,一下子坐在了書案上。
案上的筆墨紙硯灑了一地,在寂靜的屋內發出驚心的聲響。
蕭檢俯身,一字一頓道:“兩個選擇,一個是我剛纔說的,另一個是,你明天告訴王雋,你對他沒有想法,讓他立刻滾出京城。”
蘇見覓臉都紅了,咬着嘴脣說:“你怎麼這麼霸道?”
蕭檢輕哼一聲,屬於他的氣息滑過她的臉頰,“你利用本王的時候,就該想過本王會要什麼。”
蘇見覓注意到他換了自稱,他自稱“我”的時候,兩人是平等的,當他換了自稱,蘇見覓忽然覺得他壓倒自己一頭。
蕭檢逼問她:“選哪一個?”
“我選第三種。”蘇見覓欲哭無淚,她原本打算以後醫館分紅,讓給蕭檢四成。
蕭檢不放過她,點點頭道:“哦,你說你選第一種。”
蘇見覓寒毛都起來了,連忙跳開,紅着臉說:“我沒有。”
“既然如此,本王明日早朝,便啓奏皇兄,說平康侯家的三公子早知江樂是女子,故意隱瞞不報,請皇兄好好查查平康侯府是否有大不敬之嫌。”
皇上本就對侯府心懷芥蒂,這一個把柄若是露出來,後果可想而知。
父親還沒決定好是否反擊自保,絕對不能在這個關口出事。
“我答應你!”蘇見覓英勇就義一般。
蕭檢眼底簇起一團亮光,“第一種。”
蘇見覓伸出兩根手指,“當然是第二種。”
蕭檢眼底的亮光黯淡下去,第二種也好,王雋那個礙眼的傢伙拔了,他心裡也清淨不少。
“那第一種什麼時候給我呢?”
蘇見覓正要說第一種你想得美,又聽見蕭檢說:“下次吧,下次若是有求於本王,本王不會給你第二種選擇。”
第一種選擇是讓蘇見覓親吻蕭檢,到他滿意爲止。
這不是胡鬧嗎!
蕭檢說:“爲了防止你玩小聰明,明天讓王雋滾出京城的時候,本王必須在場。”
“你還要在場?”蘇見覓瞪大了眼睛,“這多難堪啊?”
說實話,她的確是想耍小聰明,可惜被蕭檢防範於未然了。
“本王不覺得難堪,只覺得暢快。”
蘇見覓:“……”
她硬着頭皮答應下來的事情,哭着跪着也要完成。
蕭檢這隻千年狐狸,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