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冬心情並不好,接到母親的牢騷電話之後情緒更加糟糕。
他扯起內線,撥給昨天偷偷拍照發給軍報的通訊幹事,罵了一通,方纔覺得有些解氣。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辦公室裡整潔到一絲不亂的陳設,忽然感到一陣疲倦,從骨頭縫裡蔓延到了全身。。
“鈴鈴鈴-”順心電話來得正是時候,他眸光一沉,接起就用質問的語氣說:“爲什麼不在家呆着?”
她感冒了,昨晚一直不停的咳嗽,他起來爲她倒了兩回水,她道歉,最後抱着被子要去書房睡。他第一次硬下心腸沒有阻攔她,因爲心裡有一點生氣。他彆扭的原因,是順心仍然把他當成一個外人。
他不在乎她的咳嗽會影響到他的睡眠,就像他願意爲她扛下肩上所有沉重的負擔,毫無怨言。
他說過,他喜歡她,這不是心血來潮的空話,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順心。
但是,事情永遠沒他想象中那麼好。小春庭昨天在青山拉着他說的一番話,讓他明白了,他的小妻子,也有秘密不想與人分享。他能理解她的初衷是爲了他不再分心勞累,可是,她卻忽略了去見初戀情人的行爲會讓一個正常的喜歡着她的丈夫感到尊嚴受損,還有令他也感到驚訝的類似於吃醋的表現。
這種表現直接反映在他強拉住順心的手臂,不是爲了挽留,而是控制不住情緒。
“去見他爲什麼不跟我講!”
她穿得很少,小腹隆起,在後半夜轉冷的空氣中微微瑟縮。她看着他,匆匆一眼,便轉了過去。
“陸團長,對不起。。”她的眼睛真好看,檯燈光線也抵不過她眼底璀璨的星光。
他看着她,心忽然變得鬆軟,手一鬆,睫毛垂下來。
“你去睡吧,明早我值班,會把早飯放在廚房。”
她沒說什麼,但是腳步卻明顯變得遲緩,她走到門口,停了幾秒,他背轉身,假裝睡了過去。
清晨起牀,他看到餐桌上已經做好的精緻早餐,她的人不在廚房,不在盥洗室,這讓一向淡定的他有些着急,找遍客廳,陽臺,最後推開書房虛掩的房門,他才鬆了口氣。
她竟然睡起了回籠覺,連他這番驚天動地的尋找也沒任何感覺。
他留了條子在桌上,讓她在家休息,多喝水,千萬不要出門吹冷風。
一上午在團部大樓心神不寧,上網搜索的不是他偏愛的軍事武器內容,而是孕期感冒服藥的禁忌。李志宏興沖沖跑來找他請假想和老鄉去逛街遊玩,不想,他卻丟給一臉怨念的通信員滿滿一張紙的中成藥名要他去買齊了拿回來。
藥買回來,他利用午休的時間回家。敲門,無人應答,他的劍眉挑了挑。後來又按門鈴,還是毫無動靜時,他直接黑着臉用鑰匙開門衝進客廳。
如他一下涼到心口的猜測一樣,她,竟不顧惜身體,冒着寒風外出。
有心事的陸向冬如何還能保持淡定和從容,他等着電話那頭的小女人如何回答。
“陸團長,我。。。。。在惜春路的社區醫院,你能不能來接我?”
傍晚的B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一派雪後祥和的景象。
陸向冬開着車,在車海中穿行。
惜春路其實離英雄團很近,隔着兩條街,連社區醫院都劃在一起的單行街,開車幾分鐘就到了。他開始並不打算開車,想教訓教訓那小女人,凍一凍她,讓她像他帶的兵一樣,長點記性。可是手指摸到鑰匙,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盈盈欲泣的黑色的眼睛,正無聲地控訴他,虐待她和孩子。
陸向冬敲了敲方向盤,微微嘆口氣,把車轉向惜春路口。
順心謹記陸向冬育兒寶典上的孕婦八不準,在醫生建議她輸液和吃藥的時候都拒絕了。她問大夫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卻遭到醫生的白眼。
好吧。她還是老老實實等着她家團長來接她吧。
他現在是她的天,他說怎麼治就怎麼治。
抱着一堆順路買來的零食,她一邊啃着,一邊和旁邊輸液的小朋友說話。這個小男孩特別逗,別看現在吃着她的海苔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剛纔,他可是一點也沒表現出男子漢的氣度來。。
她還記得他,剛進來還沒輸液的時候已經哭得一塌糊塗,他的媽媽抱着他,哄勸利誘恐嚇,啥招都使了也沒用。後來,護士給他扎針,三個人按着也按不住他,他的哭聲傳遍整個社區醫院走廊,很多抱孩子的家長都出來看他,笑他一點也不像扁桃腺發炎的小孩兒。
針紮上了,可能不大疼了,小傢伙被媽媽攬在懷裡安慰着。誰知,這小東西竟然蹭開媽媽的懷抱,跑到一旁扎針的護士跟前指着人家,抽泣着說:“你。。。。你。。。。。給我說對不起!”
順心記得,當時除了可憐的小傢伙,所有的人都鬨堂大笑起來。
她也在笑,笑着笑着卻又有些心酸。這樣小的小人兒,已經懂得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用自己的力量奮起反抗,雖然反抗的結果仍然很疼,可是不能否認的是,她盡力去做了。
順心撫摸着隆起的腹部,歉疚地說:“寶寶,對不起。。。是媽媽沒有照顧好自己,讓你也跟着吃苦了。。對不起啊。。。媽媽不會再感冒了,會好好保護你的,寶寶。。。”
感覺到一絲異樣,她頂着紅鼻頭和紅眼圈擡眸望去,發現她要等的人,已經默默立在前方,不知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