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止步轉身,頓一頓,兩手緊緊攥住刀,自語道:“不能!不能!”
他忽地一躍而起數米,揮着兩把刀插入樹身,兩腳踢騰,又拔出刀來,伸展身子向上一截重新插入,就這樣竟然也快速地衝到巨擘所依靠的枝幹旁。
比起剛纔那敵人的一躍滑將上去,陸潛的爬樹姿態自然是不雅地多,他之前甚至沒爬過樹,以這種方式衝到這麼高的高度,之前確乎想所未想。原來體能上升了,很多事情只要想到了,便很方便地可以做到。
陸潛擡頭,正看到先他一步的傢伙,如殺神一般,站在枝杈上,兩隻眼睛俯盯着他。
黑衣旋即一計掃腿,正中陸潛腦袋,陸潛耳中一聲巨響,眼前茫然白色,身體騰空,向下墜去。
腦中連一絲清明也不剩了。
陸潛驀地憑空翻下身子,身形矯健已極,前身向上,使出平生力氣,抓狂大叫着:“不能!不能!不能……”一把甩出手中飛刀。
他感受得到飛刀劃破空氣向前飛行每一寸的感覺,彷彿自己就是那柄刀。
他準確地感覺到飛刀穩穩地插進那個不動或是沒來得及動的黑衣人的前額正中央,不偏不倚,不差分毫。
陸潛睜着要裂出眼眶的雙目,身體急速向下墜去。着地,巨大的轟鳴。
高聞新奔到陸潛身邊時,看到陸潛微睜着眼,在徹底昏厥之前,喃喃有聲:
“爺爺,明天給我下雜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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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感到很恐懼,沒錯,媽媽又生氣了。
她肯定發現了自己又沒有學習,不錯,她發現了。她手裡拿的是哪本書?陸潛最近很喜歡的書,那裡面的詞句讓他很醉心……但這不是學習的書,這是與學習無關的書,這意味着觸犯了媽媽的規矩。
與學習無關的一切書,都是不能看的,只能學習!不然就是浪費時間,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你不學習會有什麼出路?這些浪費時間的書看來幹什麼?而且,你的期末考試那麼差,原因就是從來不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期末考試?自己不是考的很好嗎?怎麼會?成績出來了嗎?什麼時候?哦,這是成績單!確實已經出成績了,天啊,爲什麼這麼差?爲什麼全是錯的?我作弊被發現了嗎?這怎麼可能!
媽媽又在罵了,她的表情好猙獰,她看起來那麼厭惡我。媽媽爲什麼總不認可我?我已經非常努力了,我非常非常努力了,爲什麼總是沒有人認可我?
陸潛猛然睜開眼睛。
似乎仍然是夜裡,牀頭亮着一盞微黃的檯燈。
陸潛轉頭看四周,他看到了劉尚瀾,衝口便問:“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嗎?”
劉尚瀾一怔,陸潛才反應過來,哦,她是C市的,我怎麼問她……
同時發現,劉尚瀾的手在他的額頭上,手裡拿着一塊手帕,手帕很軟,有手的溫度。
看到陸潛望向自己,劉尚瀾眼裡的一絲關切隱去了,把手收了回來,說:
“終於醒了,你出了很多汗,已經昏迷8個多小時了。”
“哦……”陸潛理着混亂的記憶,對過往的事情仍不能很清晰記起。他想到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高聞新拉去救一個代號巨擘的人,據說這個人以後將成爲他們的隊友。
陸潛皺了眉頭,拉開有些撕痛的喉嚨,沙啞地問劉尚瀾:“巨擘,救回來了嗎?”
劉尚瀾眉頭微皺,
盯着他看了下,嘆了口氣。
陸潛有些吃驚,兩眼死盯着劉尚瀾,等待答案。
劉尚瀾眼裡有不少血絲,倦容明顯,抿了下嘴緩緩說:“你充什麼英雄,先把自己養好吧。巨擘的狀況比你好,他4個小時之前就醒了。”
陸潛聽明白了,釋了口氣,把眼睛又閉上了。
他感覺到劉尚瀾起身欲走,又把眼睛睜開,這纔看到,這裡似乎是劉尚瀾的房間,衣架上掛着幾件劉尚瀾平時的衣服,桌上擺着她的包,梳妝檯上有些粉紅鮮綠的瓶瓶罐罐。
發現自己睡在劉尚瀾的牀上,陸潛不自在起來,勉力從牀上撐起。起身欲走的劉尚瀾又回過頭,皺眉道:“我以爲你想休息,怎麼又起來了?”
陸潛有點尷尬:“呃……這裡是……”
“哦,”劉尚瀾撩了下頭髮,把椅子挪回牆邊,“我的房間離門最近,天火揹你上來,直接就進了我的房間作救護。你先躺着吧,不妨事。”劉尚瀾着意說清揹他上來的是天火。
高聞新背的是焦林。
除了藥味,陸潛還聞到了牀上彌散的女孩香氣,腦中一激凌,使勁回想自己昨晚有沒有洗腳。
這幾天訓練太辛苦,有時回家倒頭就睡,難免有點不乾淨,如今在女孩子的牀上,只怕出了醜。
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樣更加躺不住,趕緊掀了身上的夏被要起來。被子一敞,卻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本來就是夏天,單衣單褲,可能高聞新在對他施救治時把外衣都褪了,陸潛全身赤裸,只餘一條內褲大白於世。
陸潛閃電般地把被子又裹到了身上,裹成一個團,不好意思地衝劉尚瀾笑笑。
劉尚瀾仍舊下巴微擡,恍如未見一樣,臉頰上卻是難免有了紅暈,轉過頭避開陸潛的目光,看到了飲水機,便走上去倒了杯水,端回到牀邊遞給陸潛。
陸潛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接住:“謝謝……”
劉尚瀾點點頭,說:“我先出去了,你休息也好,起來也好。衣服在那邊椅子上。”陸潛順着劉尚瀾說的方向看,椅子上整齊疊着自己的衣褲。
他覺得,這衣服應該不是高聞新疊的。
劉尚瀾關了燈,掩門出去了。陸潛看着門縫滲進來的燈光愣了一會,沒急着穿衣服,卻是又舒展身躺下。
高聞新交待過前臺,不允許服務員自行進入房間打掃。所以這幾日的房間衛生都由自己保持。
陸潛深嗅一下。
這就是劉尚瀾的髮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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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穿着整齊,推門出來,客廳裡只有劉尚瀾坐在沙發上,沏水泡茶。
他扭頭看看,看不到天火,想必是在自己房間休息。纔想到是自己佔了劉尚瀾的房間,她才只能待在客廳,恍然又想到劉尚瀾剛纔說自己已經昏迷了8個小時,陸潛看看廳中的鐘表,是凌晨4點。
頓時心下大歉, 走前兩步,支唔一下,說:“不好意思,我這就叫服務員安排更換單子被褥……”
劉尚瀾看他一眼,說:“是我自己睡不着,不然可以去和天火擠一下的。服務員也是人,不用這個時候折騰人家了。差不多要天亮了,你不如再休息一下……要喝茶嗎?”未等陸潛回答,劉尚瀾便夾出一個空杯,端茶斟進。
“哦……”陸潛只好走近坐下,端起喝了。
劉尚瀾繼續泡茶,瓷器清響,水聲玲瓏,兩人無話,就此坐着。
陸潛想想,自己還是回家的好,免得劉尚瀾也不好休息,開口道:“那麼……”
劉尚瀾打斷說:“你不想確認一下自己的戰績嗎?”
陸潛一愣:“戰績?”
劉尚瀾抿口茶:“你昨天打得很漂亮,原來你的飛刀一直深藏不露的。”
陸潛的頭仍有些疼,聞言莫名片刻,仔細回憶,說:“我記不清楚,我記得最後是被人從樹上踢下來,之後……我好像沒有意識了……”
劉尚瀾一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兩人又陷入沉默。
陸潛泄氣地仰躺在沙發上,兩手按住太陽穴,使勁揉着。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自己殺掉了一個殺手是嗎?”劉尚瀾品着茶,看着茶盤說。
陸潛一驚:“你說什麼?”
劉尚瀾看向他,看着他的眼睛。
陸潛仍是一臉茫然:“你是說,我殺……了誰?”
劉尚瀾送向口邊的茶杯頓了頓,一口把杯中的茶吸淨,搖了搖頭:“高老師還說你的腦部沒有損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