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交鋒

言語交鋒

地肺山的主峰上有個飛來宮,是靈安派的道場所在,平時傳道、集會、迎接重要賓客都是在這裡進行,今日飛來宮外站了許多人,當杜謙和光頭的金色祥雲靠近的時候,那飛來宮前方的七彩沙路突然飛上半空,好似一條彩虹甬道一般的迎接他的降臨。

看來靈安派這次是做足了功夫,杜謙心中暗想着,與光頭踏上了彩砂甬道,隨後就見一個面容嚴正的中年人帶着十幾個男女修士迎上來,那中年人笑道:“貴客可算是來了,杜土伯駕臨飛來宮,真是不勝榮幸!”

杜謙笑着說:“來者可是蒼掌門?竟然讓勞掌門親自出來迎接,真是客氣了,我新到此地,本該早些來拜訪各位鄰居的,奈何還有諸多事情需要料理,拖到如今卻要你們下帖子來請,真是失禮了!”

蒼真清看到杜謙的模樣微微一愕,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俊秀少年當先從祥雲上走下來,卻比原先得到的消息中說的“七八歲的孩童”要大出一倍來,不過對方是土地神沒錯,那一身的神力無法造假,因此雖然心中疑惑,但他面上的愕然轉瞬即逝,繼而笑着說:“杜土伯哪裡的話,本來就該我們爲你接風洗塵纔對,快快請進!”

當下兩人都表現的熱情友好之極,好像之前的那些齟齬完全不存在一般,兩人有說有笑的相互謙讓着走向飛來宮,蒼真清隨後又看向光頭問:“不知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光頭只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我姓王。”然後便沒有了後話,倒是杜謙好心的接過話頭解釋說:“他是我的道侶。”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蒼真清與他身後的一衆修士臉色都有些快繃不住了,一個是清秀稚嫩的少年,一個是健壯魁梧的猛男,這兩人也能組成道侶,可真夠考驗他們想象力的!

杜謙一句話引得衆人腦補過頭,紛紛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那蒼真清笑容依舊,對光頭笑着說:“見過王道友,兩位請入座。”

杜謙和光頭被請到了上手坐下,隨後發現這正殿內還安排了十幾個座位,從入座之人的服飾來看,卻並非靈安派的人。

作爲地主的蒼真清坐在正中,對杜謙二人介紹其他客人,首先指着杜謙對面的一位面容和藹的黃袍老者說:“這位是在太常洞內修行的五雲散人,得道千年的前輩真仙!”

五雲散人以手撫須,含笑的衝杜謙點頭說:“杜土伯、王道友,有禮了。”

杜謙聞言笑着對五雲散人說:“前輩客氣,承蒙各位高看,也稱呼在下一聲道友就行了,土伯的尊稱可不敢當。”

蒼真清笑着說:“杜道友真是快人快語,恰好我們這裡也有位性情直爽的,這位是碩嶽真人,巨靈門的掌門。”

碩嶽真人坐在五雲散人下手,是個黑大個,體型比之光頭不差,就是五官長得粗狂兇惡了些,遠比不得光頭憨厚英武,不過觀他的氣息似乎也是個很強的體修。

碩嶽真人哈哈笑着與杜謙二人見禮,對杜謙倒只是客氣而已,看向光頭的目光卻透着灼熱,竟直接對他說:“王道友也是體修吧?不知什麼時候可與道友過過手啊?”

他這話一出口,旁邊的五雲散人等人當即笑罵道:“你這武癡不得了,我們這裡正待客呢,你到先琢磨着跟客人打架了,真真是個野人!”

碩嶽真人嘿嘿一笑,也不回嘴,只拿眼睛看着光頭,杜謙看到光頭也有幾分意動的樣子,想來他們這樣的體修平日裡遇到一個可以一戰的對手也是不容易,於是便笑着低聲對光頭說:“你若是想的話,去活動活動筋骨也無妨。”

在座的都是高人,杜謙說這話也沒有避人的意思,當下原本笑罵着喝止碩嶽真人的人都不說話了,衆人反而饒有興趣的等着光頭的答覆,那碩嶽真人則更是感激的衝杜謙拱手。

光頭得到杜謙的支持,當即也沒了顧忌,直接對碩嶽真人說:“想打就打。”

“好!痛快!”碩嶽真人高興的用一隻拳頭捶着另一隻手心,看他那按耐不住的模樣,似乎是想立即就開戰了。

五雲真人連忙攔着說:“你好歹等宴會結束吧,人就在那,又跑不了!”

碩嶽真人也知道是自己急躁了,當即嘿嘿笑着不言語了。隨後蒼真清又將其餘賓客介紹給杜謙認識,有些是五雲散人這樣在地肺山內修行的有名散修,有些則如碩嶽真人一樣是其他門派的高層人物,這些人代表着整個地肺山的各方勢力,卻都因爲杜謙這個新晉的土地神而齊聚一堂。

一個修行勝地的發展,離不開土地神的合作,譬如修真坊市的防護陣法,便是要靠土地神來調集地氣維持運轉的,而各個門派的修行靈脈,也需要土地神的穩固加持,如果沒有土地神的合作,很多事情雖然他們自己也可以辦到,但卻會費力很多。

相互見過以後,蒼真清笑着宣佈開宴,當即一個個容貌秀美的女修端着各色酒水菜品輕盈的魚貫進入殿內,有三個女修來到杜謙和光頭他們這一桌,一位女修給他們斟酒,另外兩位佈菜,杜謙看過去,只見酒色碧青,醇厚中帶着一股藥香,一看就知道是十分不錯的靈酒,而菜品則是拼盤的靈果和帶有靈氣的山珍野味,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於修行有利。

杜謙捻起一枚黃色的靈果咬了一口,讚了一聲,隨後便與衆位賓客閒談了起來,光頭則是不緊不慢的吃着東西,不加一言。

修行人閒談,自然說的都是修行之事,當然宴會上不太適合說什麼論道參悟的深奧話題,衆人說的都是些見聞和趣談,例如某某道友新煉成一件大威力法寶啦,某某符籙最近備受推崇啦,某某仙丹效果不靠譜啦等等。。。杜謙一面參與其中,一面心裡也嘀咕原來這修行人不是不八卦,只是八卦的方向與凡人不同罷了!

酒過三巡之後,話題漸漸轉到地肺山的修真坊市,衆人都說坊市管理艱難,想要不出狀況非常不容易,言下之意,這修真坊市是他們共同管理的,也都有分利,這時五雲真人突然對杜謙笑着說:“我們地肺山的坊市用的是地火九禁陣,卻還需杜道友調控地氣,多多支持啊!”

杜謙轉着手裡的銀盃,不經意的淡笑着迴應:“好說。”

見他模棱兩可,蒼真清與五雲真人對視一眼,隨後笑着接口說:“自然不會讓杜道友白白出力,這酬勞方面道友大可以提出來嘛。”

杜謙擡眼看了看他,面露奇怪之色的說:“蒼掌門何出此言,前代土地取多少,在下自然不好突然加價,左右不過是坊市內的利益提成罷了,咱們都是修行人,也不好跟世俗的商人似的錙銖必較,有個一成半成的就行了!”

杜謙說完一席話,低頭喝了一小口靈酒,眼角餘光看到再坐衆人臉色都有一絲不自然,心中不由得冷笑。他早就瞭解過了,他的前任是個老好人,被這些人虛情假意的套了關係,之前根本就是在白做苦力,如今到了他這裡自然是想都別想!

衆人靜默了片刻之後再次熱絡起來,似乎是將修真坊市的事情拋開了,沒過一會,卻又提到有關各門派山門靈脈的事情,靈脈的好壞直接關係門派弟子的修行,也會影響靈藥的成長,對於每個修行門派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這時又有一個小門派的掌門愁苦的說,他們門派的靈脈移位,地靈之氣漸漸變弱了,言語之中大有向杜謙求救的意思。

杜謙也沒有迴避,直言道:“這地氣分佈自有天道規律,我們這些修行者可以順利天時地利,因勢導利,給自己求取便利,但卻不能逆天行事,道友山門內的靈脈若是小問題,在下自然樂意出手相助,但若是地勢變動的必然結果,在下卻不好逆天行事,道友還是儘早另選山門駐地的好。”

或許是蒼真清、五雲散人幾位的臉色都不太好,那小門派的掌門有些尷尬的笑着說:“卻還不知道是何緣故呢,杜道友可否幫着看看,希望是小問題吧!”

這掌門這樣說也不過是沒話找話,還真沒指望杜謙能夠幫他,誰知他這一說,杜謙倒好像來了興趣似的,直接問了他門派山門所在,隨後就閉目沉思了起來。

其他人看他這種做派,知道他再運用神魂之力感知地氣,可那小門派距離此地至少有三百多裡,地下靈脈又極爲複雜,所以衆人有些將信將疑,不覺得杜謙真的能辦到。

沒想到片刻之後,杜謙擡眼笑道:“無妨,不過是一時亂了地氣,待在下幫你調和一二即可。”

那掌門頓時大喜,礙於蒼真清等人在坐不能表現的過於激動,只是衝着杜謙連連拱手,謝意十分真誠。

五雲散人笑着說:“杜道友急公好義,真是我等的福氣呀!”隨後衆人有多讚揚了幾句,氣氛再次和諧了起來。

隨後酒宴到了尾聲,蒼真清突然說:“杜道友,有件事貧道要跟你提一下,道友的前任木蓮老人,一直都在爲我們種植靈藥,數月前木蓮老人突然神隕,那些靈藥卻都留在了福田之內,還望道友歸還。”

蒼真清這話一出口,其餘人都應聲附和了起來,並且報出自家靈藥的名目,只需大致一聽,杜謙就明白福田內但凡珍貴些的靈藥都被他們“認主”了,於是他輕輕放下酒杯,翹起一隻腳,右手拄着膝蓋,掌心託着下巴,十四歲的少年容貌,生的是俊秀無比,酒後嫣紅的臉頰微微牽起笑意,那水光盈盈的眼眸微眯的斜看向蒼真清。

換做別個清秀少年做這個動作,可能會被當做是在媚惑,但杜謙如此一番做派,卻讓整個大殿內都不知不覺間瀰漫起了低氣壓,一股從心底升起的危機感讓一衆人仙、地仙修爲的高人們逐漸失聲,寂靜無語的看他的反應。

“呵呵~”等衆人徹底靜了,杜謙才低笑一聲,緩緩的對蒼真清說:“你是說,我來了你們這裡,神位還沒捂熱,就先欠了一屁股的債?”

蒼真清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土地神竟然能給他如此大的壓力,喉頭不由得有些發乾,不過他還是強撐的說:“並非是貧道誣賴,此事大家有目共睹,杜道友只需將靈藥物歸原主,與你又無半點損失。。。”

杜謙突然打斷他的話,冷笑的說:“你怎知道我來的時候福田內還有不少靈藥?我卻說我來時福田內只有殘垣斷壁,枯枝敗葉,半根囫圇的靈藥也無!如今種上的可都是我們數月來辛苦栽培的,蒼道友一句話卻要我憑空賠你許多靈藥,還說無半點損失?哪有這樣的道理!”

蒼真清心裡嘀咕,他確實是讓福田內的鬼使暗中將幾種最爲珍貴的靈藥盡數採來了,可絕大多數還是沒用動過的,難道是那些奉命的陰魂竟然膽大包天的貪墨了許多?

雖然心裡如此想,但他面上還是一點不讓,當即拉下臉來說:“杜道友果真是要當着衆位道友的面,昧下這些東西了?”

杜謙譏諷的一笑:“說起昧下,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人說木蓮老人是在地肺山地界之外被妖魔害死的,可他有一件九品防禦法寶焱龜盾,又怎麼會輕易神隕呢?我倒是聽說木蓮老人死前將法寶借與靈安派某人渡劫防身去了,如今這木蓮老人是神隕了,可按理說,他這件法寶乃是地肺山福田中的火精所化,合該接任的土地繼承纔對。。。”

隨着杜謙的話語,那蒼真清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更是翻天覆地,他想不通杜謙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除過已死的木蓮老人之外,福田之內就只有呂翁知道。而對那呂翁他早就施了手段,只要那老鬼敢多說一個字,立馬就會灰飛煙滅!而如今他清楚的知道那老鬼還活的好好的,按理說杜謙不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纔對!

蒼真清當然不會想到,泄露秘密的只是些靈智不高的植物而已,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杜謙早已用意識溝通了地肺宮內種植的大多數奇花異草,從它們的記憶中瞭解了事情的大概,事實上正是因爲這個蒼真清貪心不足,借了木蓮老人的焱龜盾遲遲不還,才造成木蓮老人被妖魔擊殺的結果!

說起來,蒼真清纔是最不希望木蓮老人身死的人,畢竟這麼一個可以隨意擺佈的老好人可很難找的,不過他雖然料到新來的土地神必然不會如木蓮老人這樣的好性情,卻也萬萬沒想到會如杜謙這樣難搞,以至於讓他一次次的失了分寸。

杜謙說出這番話,同時暗中觀察其他人的表情,發現包括五雲散人在內的其他人看向蒼真清是目光都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當即心中頓時暗笑,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樣,這蒼真清不會對盟友們坦誠自己昧了一件九品法寶的事情。。。

有了杜謙放出的這個消息,雖不至於讓這些人立刻窩裡鬥起來,但也讓他們心裡存了猜忌,必然不會再齊心協力的一致對外了。

作者有話要說:相互摩擦是必然的,不過應該不會有大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