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那個凌非太過分了,剛纔我去外書房收拾時,碰到了凌非,這人忒討厭,居然就那樣擰着我的領子,把我從書房裡擰了出來。”這一日,豆綠氣急敗壞地向徐璐告狀。
“那個凌非,明知這陣子我每日都要去外書房收拾,今日不知抽了什麼瘋,居然二話不說就把我擰了出來,還說爺的外書房不需要我。我氣不過,就說‘你以爲我愛來呀?還不是奉了少夫人的命令’。他卻說,以後不許再過來了,不然就要我的小命。我好生氣的,這人也太放肆了,仗着爺對他的寵信,居然連少夫人也不放心上了。我就說,‘你說了不算,得少夫人開口才成。明日我還來’。他就說,明日要是再敢踏入這兒半步,就要我的小命,還說到做到。我那個氣,真想給他幾耳刮子。可他武功那麼厲害,我打也打不過,只好回來了,找少夫人訴苦了。”
豆綠雙頰氣得通紅,不大的眼也瞪得鼓鼓的,顯然確實氣得狠了。
徐璐奇怪地問:“凌非這人脾氣就是那樣,你與他置什麼氣?”
豆綠跺腳,“我知道那人脾氣古怪,所以平時候都離他離得遠遠的。以前我去外書房的時候,他都抱着劍縮在一旁,不理也不睬,唯獨這回,一看到我進去,就咻的一聲刮到我面前,要我滾出去,爺的書房重地,閒人免進。我說是奉少夫人的吩咐來給爺收拾外書房,他仍是黑着一張臭臉,說,滾。我也生氣了,就說,我是奉少夫人的吩咐過來,你居然要我滾?這人更是可惡,仍然就那麼一個‘滾’字。這人今兒肯定是吃錯藥了。”訴了一回苦,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豆綠仍是嘟着脣,大感不滿。
也是,她是徐璐的陪嫁丫頭,又是唯一一個能住在衡蕪院的丫頭,在內院裡,也是天神般的存在,她本人也習慣了走路都有風的生活。如今陡然吃了外院的人的排頭,脾氣自然就上來了。
豆綠又忿忿地道:“神氣什麼嘛,還不是仗着爺對他的寵信,哼。總有一天……”忽然想到這陣子凌峰對自家主子不似往日那般吉笑怒罵皆有寵溺的情形,豆綠說不下去了。
大概是安逸日子過得久了,所以警覺性也不若以往。
這陣子凌峰的反常表現,徐璐還真沒有覺察出來,如今聽豆綠這麼一說,這才恍然有些明悟。凌峰這陣子對自己確實沒有以往那般輕鬆隨意了,說話也是淡淡的,今日又讓凌非對豆綠這麼沒頭沒腦的發作,心頭立馬罩上了一層陰影,她壓下心頭沉沉的感受,問:“是不是你哪裡惹到了他,而你本人卻沒有注意到?”凌非那人一向冷心冷性,成天板着張冰山臉,武藝高強,又是凌峰的貼身侍衛,凌峰異常器重,視爲心腹中的心腹。這凌非不管是性格使然,還是恃寵生驕,除了在凌峰面前稍有恭敬外,對她這個少夫人,從來只是面子情兒,所以連她本人,從來不在凌非面前使少夫人架子。
豆綠嘟着脣,恨聲道:“我平日裡都在少夫人身邊,哪有機會去惹他?分明就是他沒事找事。”豆綠有時候神經也粗,但在凌家這種大宅院裡生存的人,再粗的神經,也會被磨得細細的。她蹙着眉頭,小聲地問徐璐,“會不會是借題發揮呀?少夫人?”
“別胡說八道,凌非雖然性子冷漠了些,但一向還算守本份。你別在這兒胡亂猜測。”徐璐輕斥了豆綠,可心裡也不禁蒙了層陰影。
這凌非雖然態度冷漠了些,平時候還是滿守規矩的,今日卻與豆綠置氣,顯然是某個事件的導火索。
那麼,這件事的起因又是什麼呢?
徐璐趕緊吩咐墨香去外院打聽,但並未打聽出什麼來,反而擒着委屈的臉兒對徐璐道:“奴婢去了爺的外書房,就在外頭拉住了染墨,也就問了兩句,染墨也沒說個明白,就讓凌侍衛長髮現了,黑着臉走了出來,喝斥奴婢‘膽大包天,外書房重地,也敢在此逗留。’奴婢忍不住辯駁了幾句,裡頭就響來爺的聲音。”說到這裡,墨香臉色已有驚惶之色,“爺沒有出現,但聲音卻從裡頭傳出來,說是少夫人把奴婢寵壞了,爺的外書房也敢胡亂打聽。還警告奴婢,以後再敢打聽外書房的事,立即杖斃。”
墨香話說完,身子還在發抖,徐璐這才發現,她臉色煞白,雙脣顫抖,顯然是被嚇壞了。也是,凌峰的威名確實不是蓋的。有時候他發起怒來,徐璐都的心臟都會情不自禁地抖上幾抖。
安慰了墨香幾句,讓她下去後,徐璐也不自覺地陷入彷徨當中。
不久後,徐璐不信邪地把朱小航叫了來,但往日被稱爲外院包打聽的朱小航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機靈,一問三不知不說,徐璐多問了兩句,就跪了下來,語帶哭腔地說:“少夫人,不是小的不告訴給您,而是爺親自吩咐了,不許小的們多嘴的。少夫人,爺是什麼脾氣您還不清楚麼?那一向是說話算話的,小的可不想被活活打死呀。”
徐璐無耐,揮退了朱小航,她現在總算明白了,凌峰在生她的氣。
可她卻連自己錯在哪兒都沒能弄明白,怎不讓她肝腸寸斷?
她只隱約知道,是在凌峰生日過後開始的,確切地說,是在她多喝了三杯黃酒後,酒後亂性,不對,應該是酒後發瘋,說了一堆瘋言亂語造成的。
可是,她現在完全想不起,她除了抓打他外,還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豆綠睜着一雙略帶血絲的綠豆眼,“會不會是少夫人抓花了爺的臉,還是拿他當窯姐兒,所以爺生氣了。”豆綠比劃着當時凌峰臉上的抓痕有多深,有多長,有多嚇人。
徐璐默了下,“記得第一次與他發生衝突時,我可是蓋了他一身的臭雞毛,不也沒拿我怎樣?”
以凌峰並不狹窄的心胸來算,如同豆綠所言,拿他當窯姐兒,當戲子,打他抓他,應該不足以使他生氣。
豆綠陷入了沉思,又說:“會不會是您私存私房錢,惹爺不高興了?”
徐璐苦着臉,“應該不至於。”去年凌家一年收入幾十萬兩銀子,這區區萬把兩銀子,應該不會被他放眼裡呀?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呢?
豆綠再一次賭咒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了,因爲當時您把爺抓傷後,生怕爺生氣,就想給您喂解酒茶,爺不肯,還讓我下去。之後您與爺說了什麼,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徐璐嘆口氣,看來,應該是豆綠離開後她說了些讓凌峰生氣的話罷。
當天晚上,徐璐很是賢慧地讓廚房做了凌峰最愛吃的菜,吃了晚飯後,她親自端了消食茶給他,他也喝得一乾二淨,而夜間,她主動把身子偎了過去,小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別鬧,睡覺吧。”男人掀開她的手,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
徐璐動作僵了僵,她仍然不信邪,繼續勾引他,剛開始他身子有些僵硬,但過了一會,他忽然翻個身,壓了她的嬌軀。
第一次主動勾引成功,徐璐的沾沾自喜也只維持了一個晚上,第二日,凌峰又恢復了冷然淡漠的神情,徐璐主動服侍他更衣吃飯,他也只一句“讓丫頭們服侍就是了。”問他今日有什麼事,他也不說,有時候給他說內宅裡的事,他也一句“你看着辦吧,不必問我。”然後就頭也不回地翻身就睡,望着他的背影,她卻再也沒有靠過去的勇氣。
……
以前,徐璐覺得吧,雖然夫妻行房事實乃陰陽調和之舉,天經地義,也爲凌峰“只對她一人霸道”而沾沾自喜。但徐璐白日裡沒功夫休息,到了晚上還要應付某人的索求無度,真恨不得奮起反抗一下,只是她的反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只能任勞任怨了。
雖然在房事上,徐璐一直處於下風及被動狀態,也虧得凌峰本人深諳大棒和胡蘿蔔的道理,在牀上欺負了徐璐,在牀下大多時候都儘量讓着徐璐。以至於讓徐璐生出種“什麼時候我也淪落爲靠身體生存的”感覺。
但現在,她退而求其次地認爲,只要她的身體能讓他滿意,她都樂意“賣身”給他。
可習慣了與凌峰嘻皮笑臉的相處模式,這會子迴歸到相敬如賓的一套,徐璐只能抱頭哀嚎,她現在可以真正確定,這男人是真的在生她的氣。
可她卻不知道原因。
……
“少夫人,爺身邊的染墨剛纔告訴奴婢,爺今晚不回來吃飯了。讓少夫人您自己先吃。”墨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璐的臉色,心下卻有些忐忑。接連五天,凌峰都一直沒再回來陪少夫人吃過晚飯,每天都是很晚纔回來,若是主子真的公務纏身也就罷了,問題是,自從把手頭的事兒交割出去後,主子可就比以往清閒多了。天大的事兒也不會弄到很晚纔回來。
一句話,主子和少夫人吵架了。
所以墨香這陣子也不敢再嘻嘻哈哈了,其他有眼色的下人也縮着腦袋埋頭做事,生怕礙了少夫人的眼,被打上一頓,那才冤枉。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片,丫頭們全都低頭屏息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豆綠也緊張地看着徐璐,強笑着解釋:“剛纔奴婢還聽說,凌非從外頭回來,就直接去外書房找爺了,爺應該是被耽擱了吧。”
屋子裡越發清靜了。
衆所周知,凌非上午就回來了,確實去過外書房,但很快就出來了。而剛纔墨香去的時候,染墨還偷偷告訴她,爺正在練字,打發時間呢。
徐璐沒有再說話,揮揮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徐璐一個人默默地吃飯,雖然肚子確實有些餓了,雖然菜式很可口,看着很美味,可她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
丫頭們收拾好後退了出去,豆綠輕悄悄地來到徐璐跟前,輕聲道:“少夫人,爺大概不會回來了,要不要先睡?”
徐璐看她一眼,“還早,我看會兒書。”又低頭看着手頭的書,這是外頭纔買回來的,《趙氏鏢局》這是民間纔出來的通俗讀本,寫的是江湖上英雄豪客行俠仗義之類的,雖然寫得有些哆嗦,武術招式更是長篇累累,不過最近徐璐愛上了這類讀物,倒也可以打發時間。
豆綠看着自家主子沉靜的面容,又一時篤不定主子究竟是在難過還是在強撐,但爲了顧及徐璐的面子,也不敢真問出口,只好全憋在心裡。
“白天再看吧,當心傷眼睛。”豆綠奪過她手頭的書,低聲道:“小姐,我知道您只是嘴上呈能罷了,實際上,您對爺的心思,我們還不知道嗎?您就向爺服個軟好不好?總不能就這樣僵持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