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韻絞着手指頭道,“就是躺在春凳上,由我,由奴婢給您洗頭,不打溼衣裳,更不打溼臉和眼睛。”
凌峰來了興趣,看着徐璐,“你們呢?”
徐璐笑着說:“剛纔我也就是躺着讓秋韻洗的,確實不錯。”
“好,那也給爺洗洗。看看你的本事。”
徐璐趕緊讓人去準備,主子要洗頭,也是大事一件,但熱水也並不是立時就有的,還須得等一會兒才成,所以秋韻就事先去準備洗頭事宜。
屋子裡一大堆丫頭,主子吩咐下去,便有人立馬去準備了,也實在沒秋韻多少事兒,只好幹站在一旁,低眉垂目,並不時擡頭偷看凌峰一兩眼。
凌峰庸懶地靠坐在椅子上,問了徐璐幾句家常事兒,徐璐簡單回答了幾句。
然後話題又回到凌峰今日升賬的事兒,徐璐看着他汗溼的頭髮,輕聲問道:“你都已經卸了督撫之位,爲何還要去軍中升賬?”
凌峰挑了挑修長的劍眉,“如今海域太平,本地也沒必要再留那麼多將士。此番回京,還得帶五萬人馬進京。今日只是作最後交割。”
“那五萬大軍要隨爺進京麼?走水路,還是陸路?”
“當然是水路。”
“那……什麼時候進京?”
“這個月十九。”
“和我們一起回京?”
凌峰看她一眼,“不,他們先行一步,我只留八百護衛跟隨。”
徐璐鬆了口氣,這還差不多,若五萬大軍一起回去,多不自在呀。
但她仍是蹙了蹙眉,“如今太平盛世,哪需要那麼多護衛跟隨?爺就再精簡些不好麼?”
凌峰哼了哼,“他們可不是普通士兵,全是有品秩有官位的,此次進京,必先還朝面聖,這八百護衛裡頭,有三百餘位是朝廷派給我的護衛兵,剩下的就全是我本身就配備的親兵。”
一旁的秋韻在心裡越發驚奇了,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呀?回個京居然要帶兩千護衛跟隨,這也太誇張了吧。
徐璐面露凝惑,“那個林總兵,也是堂堂的三品官吧,他的親兵也只有五十名不到呀。怎的你的親兵就這麼多?”還有朱天明,人家還是皇帝的老丈人呢,也只配備了兩百名護衛,哪有他這般威風囂張的。
凌峰淡道:“我可是身兼軍政的督撫,自然不一樣的。”朱開明雖然也是新任督撫,但卻並沒有統兵之權。
能一樣麼?
“可是已經卸任了呀。”
這下子凌峰連話都懶得說了,只以白眼鄙棄她。
徐璐也覺得自己的話挺無聊的,可她仍是想不通呀,自己的男人威風是好事,可過猶不及,也時刻鞭笞着自己呢。他都卸了督撫之位了,還這麼的顯擺威風,在現任督撫眼裡,這豈不是拉嫉妒麼?
一會兒,有丫頭來稟道,熱水已經燒好了。秋韻趕緊說,“爺是在院子裡洗,還是在淨房裡洗?”
“天都黑了,去淨房洗吧。”凌峰起身,捏了徐璐的臉頰,“你個小笨蛋。”
一路跟上去的徐璐摸了自己的臉,很是不服氣,她本來就不懂這裡頭的名堂嘛。
淨房很是寬大,數個丫頭擠進來也並不擁堵。凌峰躺在早已擺放好的春凳上,一隻腿翹在另一條腿上。
徐璐趕緊把他拉起來,“還沒墊毛巾呢。”
凌峰略略擡起頭,任由徐璐和秋韻幫着把毛巾墊在肩後,這才重新躺了下來,秋韻先是拿了瓜瓢舀了熱水,把他的頭髮打溼,這纔拿了澡豆與皁角製成的發膏,抹在頭髮上,搓出了泡泡後,這纔開始抓,並小心地問道:“爺,力道適合麼?”
徐璐說:“他皮粗肉厚的,你就儘量抓吧。”
凌峰看她一眼,不滿地道:“小沒良心的。”
徐璐笑着道:“我先去讓人佈置晚飯,爺洗好後就可以開飯了。”
“走什麼走?趕緊學着點。”凌峰叫住她。
徐璐回頭,“放心,秋韻會教丫頭們的,到時候就讓丫頭給你洗。”然後吩咐幾個丫頭,“你們可仔細學着點。”
凌峰不滿地道:“自己的男人還要丫頭來服侍,有你這麼做人妻子的麼?”
徐璐說:“不是有丫頭麼?”
“那能比麼?”
徐璐沒有理她,只是對秋韻道:“好生服侍爺。”然後對凌峰說,“我先出去佈置飯菜了。”
大概這回的頭髮確實髒,凌峰在裡頭洗了許久纔出來,徐璐又拿着毛巾,親自替他絞乾頭髮,問道:“怎樣,秋韻洗得不錯吧?”
“還行。”凌峰瞟了秋韻一眼,道:“不枉養了她這麼久。”
秋韻被說得低下頭去,心裡卻不服氣的很,雖說你給了我吃住,但我也沒閒着呀。
徐璐揮手讓秋韻下去,並對她說:“去與劉勝好家的說一聲,我同意你進京了。”
秋韻雙眼一亮,臉上浮現喜悅。又飛快地看了凌峰一眼,方離去。
凌峰看了秋韻的背影,問徐璐,“就因爲這丫頭會洗頭,你就同意讓她進京?”
“當然不止這些的。”徐璐拿過舀子,親自盛了飯遞給他。
凌峰接過,刨了兩口飯,“這回能跟隨進京的奴才,不說全是你的心腹,至少也全是你得用的,也一心向着你的。這秋韻,我可看不出她有一心向你。”
這男人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其實對她打發方有昌家的三房人手去龍香盈那的真正目的,早已心知肚明。徐璐也並不打算瞞他,但秋韻進京的目的,卻是她一個人的秘密。於是她笑着搖頭,“向不向我沒關係,留着她我還有別的用處。”
“什麼用處?”
“我們女人間的事,爺就不要問了吧。”徐璐夾了燒得香噴噴的蝦球放進他碗裡,“爺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成日盯着女人的內宅?”
凌峰默默地吞下用醬油蔥姜燜制蝦球,目光沉沉地看着圓潤溫和的徐璐,能夠與自己的妻子無話不談,喜笑怒罵,像平常老百姓那般夫妻同心,她能想自己不能想,能夠跟上他的步伐,與他同進退,夫唱婦隨,比起楊氏來,他應該感到滿足的。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妻子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對他無所不講。她也開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可身爲丈夫的他,雖然離她的心很近很近,可他總是察覺出,她在心靈深處的某一個角落,卻已不再讓自己碰觸。
……
吃了飯後,徐璐摸了凌峰的頭髮,仍是半乾着,又拿了毛巾替她絞頭髮,趁他放鬆之際,眼珠子一轉,輕聲道:“好端端的,怎麼非要讓容嬤嬤進京呢?”
她早已決定,把容嬤嬤留在莊子上,替她看管莊子,並讓宋良纔給她養老送終。可這知怎的,凌峰居然又決定,讓她把容嬤嬤也一道帶走。害得她心頭忐忑難安,不知他究竟又要打什麼主意。
“容嬤嬤是你祖母的陪房,你忍心把她一人丟在這兒?”
“什麼忍心不忍心的,我可是給她安排好了一切呀。”她雖然還不到仁致義盡的地步,也自覺對得住祖母的臨終所託了。
不過說來也怪,容嬤嬤明明只是祖母的陪房,平日裡一直以奴才自居,可祖母卻從來沒有拿她當下人待過。尤其在臨終前,還一再交待父親和自己,一定要好生善待容嬤嬤。
當然,心思玲瓏的徐璐一直就在懷疑,容嬤嬤應該不是祖母的丫頭,或許也與祖母一樣,也是有着非一般的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恰巧讓祖母收留。
但也只是猜想而已。
“帶容嬤嬤進京吧,不過等我們先進京後,安排妥當後,再派人來接她。”
“那我的莊子……”徐璐是滿心不情願的。容嬤嬤年紀也大了,哪經得起長徒跋涉?再說了,京城的氣侯可不是那麼好適應的呢。萬一水土不服怎麼辦?
凌峰笑了起來,“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容嬤嬤本來就是土生土長的京城的人氏。”
對呀,她怎麼忘記了?容嬤嬤和祖母都是從京城出來的。只是徐璐狐疑地望着凌峰,“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凌峰挑眉,淡淡一笑,“猜得。”
“我不信。”雖然口頭上如是說,但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凌峰的頭髮也快被絞乾得差不多,這才冷不防地問道:“聽說你把一個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來?”
半眯着眼享受妻子周到服侍的凌峰心頭一縮,豁地睜開了眼,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沒有的事。”
徐璐一臉懷疑,“不是吧,我可是聽凌非親口說的呀。”
凌峰蹙起眉頭,“凌非?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就是凌非與我說的呀,他說爺前陣子把一個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來。罪名是妖言禍衆,鼓盅人心。”
沈方珍便是《宋氏鏢局》的作者。
凌峰緊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徐璐又換了個乾毛巾,繼續搓他身後的頭髮,“沈方珍,這個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兒聽到過的。”
凌峰臉色越發不自在了,說:“人我早已經放了。”
徐璐卻把毛巾丟到他身上,冷哼一聲,“我一直以爲爺雖然脾氣差了些,但從來都不是遷怒的人,看來是我高估爺了。”
凌峰接過毛巾,說,“人我早就放了,不信你問凌非。”他也知道妻子並不好唬弄,掙扎了一會兒,不得不說了實話,“當時也只是一時氣忿罷了,這纔派人把他抓了來。不過後來想通了,這才趕緊讓人把他放了。”隨後,他又描補道:“不過我也給了他銀子壓驚,人家比你還高興呢。”怕妻子繼續窮追猛打,又趕緊轉移話題,“那個,我的外書房可以收拾了。你找幾個信得過的去收拾吧。一般人我可信不過。”
徐璐說:“爺的外書房,那是何等的重要,我可不敢去沾染的。爺還是找凌非去辦吧。他可是爺的心腹嘛。”
“凌非確是我的心腹,但你卻是我的枕邊人,我不信任你信任誰呢?”
徐璐淺笑以對,“爺也太擡舉我了。”
“那些書本全都要帶走。放在我書案後頭書架的資料筆錄必須整理好,這些很重要,你可得親自盯着,別讓居心叵測的偷了去。”
“這不大好吧?”
“你這是什麼話,什麼擡舉不擡舉的,只是叫你派人收拾罷了,又不是要你親自動手。這麼點小事還要推來推去的。成什麼樣。”凌峰不高興了。
徐璐嘴巴張了張,不過見凌峰不怎麼高興的臉,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點頭道:“也好,聽爺的。”
凌峰臉色稍緩,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長手臂,把她揉進懷中,重重地吻上她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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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液上廁所,手機掉廁所去了,完蛋了。沒了手機,感覺少了一隻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