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徐璐正與凌峰行周公之禮呢,好事被打攪,任誰都會有火氣的,徐璐便推了推正在自己身上耕耘的男人,說:“向我陪罪是假吧,向你告狀纔是真。你去打發吧。”也不管凌峰是否同意,便滾到一邊,拿了被子包裹住自己。
正在緊要關頭,被打斷了好事,任誰都不會有好心情,何況是凌峰這種脾氣壞又唯我獨尊之人。這男人連起牀氣都使得理直氣壯,房事上頭被打斷,更是氣得不行。當下讓人把芝蘭叉了出去,他明日下朝回來後再找她算賬。
理由是無端攪主子清夢。
這芝蘭昨晚是如何回去的可不在徐璐的關心的範圍,但一大早芝蘭便來請罪,不管是出於何目的,她都不屑去知道。
“知道了,讓她回去吧。”
豆綠愣了片刻,這才明白主子不是說玩笑話,也就不再多問,趕緊出去原封不動地把話轉告給芝蘭。
“蘭姨娘,少夫人正忙,沒空見您,您還是回去吧。”
芝蘭穿得潦草,臉色也不是很好看,聽了豆綠的話後,嘴巴嚅動了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去。
只是纔剛走幾步,便又有丫鬟進來稟報,原來是徐璐的陪嫁嬤嬤和聖上御賜的戚姨娘洪姨娘已抵達京城,凌家已派人去碼頭接人了,不出意外,大概下午就會抵達家中
芝蘭心中一跳,御賜的姨娘,聽說又長得好看,她們若也進了府,凌家哪還有她的地位。正憂慮着,又聽到夏荷的聲音,“少夫人吩咐了,容嬤嬤直接迎進府裡,把汀蘭院收拾出來,請容嬤嬤入住,並安排丫頭過去服侍。兩位姨娘就直接安排去倚梅院吧。你們去交代葛長青家的,讓她找些人手,再把倚梅院收拾一下。
汀蘭院?
倚梅院?
芝蘭臉皮抽搐了下,這兩個院子都是兩進的院落,雖不大,卻精緻,不像她的含蕊軒,雖說也是個單獨的院落,卻偏僻得很,擺設陳舊,院子裡青苔橫生。並且不遠處,便是漿洗房,每日都能聽到那邊傳來的吵鬧聲響,極不清靜。
徐璐一個陪嫁嬤嬤待遇都比她這個正兒八經的凌府姨娘來得高。
想着自己從威風凜然的外書房大丫鬟,卻淪落爲一文不名的卑微的姨娘,不但被奪了權,還被欺到塵埃裡,芝蘭對徐璐便恨到極致。
可她現在要人手沒人手,要權利沒權利,凌峰對自己也不若以往,她就算想報復,也找不着機會了。
或許,這兩位姨娘進得門來,說不定會是自己的一道轉機也說不定。
……
到底是御賜的姨娘,又在京城,徐璐就算再不喜她們,也得安排妥當,免得讓人抓到把柄。
倚梅院地方可不偏,兩進的院落,十多個房間,環境也非常不錯的,比起小小的只有一進的含蕊軒,可要大得多。兩進的院落,住兩個姨娘,也算是對得住她們了。只是離華馨苑有些遠罷了。
不可否認,兩個御賜姨娘的迴歸,也讓徐璐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響。
但她再怎麼討厭這二人,還不得不做些樣子來,不能被外人抓着明面上的把柄。
對付姨娘,徐璐也頗有些心得了,壓根不需與這些人玩陰的,只要拿捏住規矩和道理,再把服侍她們的人手控制在手裡,管她們如何的受寵,也依然翻不出風浪來。
更何況,這二人至今還沒有靠近過凌峰。
重拾了信心的徐璐,便讓葛長青家的和劉勝好家的親自挑了可靠機伶的丫鬟婆子,放到倚梅院。
下午,安嬤嬤和戚氏洪氏果然回來了。
徐璐親自去了垂花門接了容嬤嬤進來,容嬤嬤已在路上得知,她即將要見到自己的孫子李駿,並且孫子身份非同一般,自然高興,一路走來,半分老態也無。儘管知道孫子不可能公然認她,但她接下來的餘生必是富足而安康的。所以除了想急於見上孫子一面外,對徐璐也是格外的感激。
“小姐,多虧了小姐,讓老奴還能在生前見到自己的孫子。”抓着徐璐的手,容嬤嬤老淚縱橫,那是激動所致。
因李駿已過繼到了李家,在名義上,已不再是容嬤嬤的孫子。但血緣關係卻是無法抹掉的。所以李駿與徐璐經過合計,這才決定,把容嬤嬤接到京城來,暗中贍養也就是了。李老太君是個通情達理的,就算知道了容嬤嬤的存在,也必不會多說什麼的。
安頓了容嬤嬤,通知了李駿後,徐璐這纔在華馨苑接見了兩個姨娘。
戚氏二人非常乖順地一進入府裡,便來向徐璐磕頭。
儘管意外這二人如此的懂規矩,但徐璐可沒放鬆戒心,說了些勉勵話,並又給她們介紹了芝蘭。
芝蘭朝二人福了身子,口稱:“兩位姐姐,妹妹芝蘭,以後還請兩位姐姐多加指教。”
其實,芝蘭年紀還是比較大了,但戚氏洪氏卻是聖上御賜的姨娘,在徐璐面前要低頭,卻能凌駕於別的姨娘,於是心安理得地受了芝蘭這聲姐姐。
等三人相互熟悉了後,徐璐讓人賜座,讓她們分別坐了下來,說:“你們也該知道,凌家再是重規矩不過的,可容不得姨娘有半分猖狂的地方,所以爲了你們今後着想,安份守已纔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們守規矩,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若是有半分差錯,可就休怨我不客氣了。”
“泉州不比京城,天子腳下,你們又是御賜的,身份自然比別的姨娘貴重。爲了對得住聖上對朝廷的期許,就更要好生守着規矩。我和爺都是要臉面的,若是做了什麼讓我和爺沒臉的事,可就休怪我翻臉。”
二人趕緊又重新跪下來,口稱不敢。
徐璐又說了些有關姨娘該守的規矩,又囑咐了幾句後,並各自賞了些東西,才讓她們下去。
至絡至終,二人都十分的恭順,不止恭敬,還特別的低眉順目。徐璐給她們安排的下人,她們也不反對,只恭順地說,“多謝少夫人,少夫人賞的人那是再好不過了。婢妾也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一直恭順,並且謙卑。哪還有昔日在泉州時候的口服心不服?
徐璐迷惑不已,難不成,不止自己有份高超演技,難不成這二人也是還演戲行家?
徐璐並非是多心之人,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再則主母與姨娘,本來天生就處於敵對的關係,只有那些自以爲是的男人才會認爲,妻妾間能夠和睦相處的。
所了弄清楚戚洪二人忽如其來的乖順,徐璐又讓人傳了護送二人進京的朱小航和染墨。
朱小航和染墨在泉州便是凌峰放在外書房的得力大廝,但到了京城,他們也就只能是二等小廝了。
朱小航和染墨來到華馨苑,給徐璐磕了頭請了安後,便規規矩矩地垂着雙手。
徐璐看得暗自點頭,不亂瞟,不亂說話,沉穩,機伶,果然是經過嚴格訓練過的。
“少夫人,小的護送兩位姨娘進京,剛開始兩位姨娘倒是興奮,不過讓小的們說了幾句話,兩位姨娘就安分了。”
徐璐來了興趣,問:“說來聽聽。”
朱小航笑了笑說,“兩位姨娘上了船後,就有些……呃,不可一世,更不聽小的們的勸說,對小的們指氣熙使,小的們氣忿不過,便與姨娘說了個故事。”
“繼續往下說。”徐璐喝了口茶,微笑道。
朱小航反而遲疑了起來。
徐璐說:“這兒沒外人,你們今日的話,除了屋子裡的人外,絕對不會傳到別的耳朵裡去,你們儘管說吧。”
朱小航四處一瞟,也明白,屋子裡的都是徐璐在泉州服侍的丫鬟,這才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的,小的們就是與兩位姨娘說了下少夫人在京城的動向。”飛快地看了徐璐一眼,朱小航又低下頭來,“小的們說,少夫人不止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還與護國侯認了親,是護國侯的嫡親表妹,身份可不比往昔。”
徐璐挑眉,笑了笑道,“繼續說下去。”
染墨見徐璐面上笑容擴大,知道主母心頭滿意,也不甘落人後,也跟着道:“小航的那些話,兩個姨娘多少收斂了些,可沒過多久,又故態復萌。小的看不過,便與兩位姨娘說起了趙姨娘的事來。”
徐璐心中一動,“趙姨娘……這倒是個現存的教案。”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凌峰的姨娘,是因何原因被送到莊子上的。
但因涉及凌峰的顏面,她卻是不好多問的,於是便笑着說:“你們倒是機靈,懂得因材施教。”
朱小航臉上堆着笑意,“小的也只是受了少夫人的啓發。要知道,小的們可是靠少夫人恩典纔有今日。所以,小的們很是清楚,誰纔是咱們真正的主子。自然要替主子分憂的。”
徐璐笑了起來,“能有這樣的想法,便證明你們有心了。你們一路也辛苦了,不但勞心還勞力,也怪受罪的。罷了,我可不是苛刻的主母,你們立了功勞,又替我分了憂,我自然要賞你們的。”
非常有眼力的夏荷已拿了個兩個厚實的荷包出來,一人一個。
二人笑着接過,足足有十兩重,全都笑開了眼,又趕緊磕頭謝賞。
徐璐說:“你們是機伶的,也不需我特別提點,就能想我不能想,做我不能做的事。也虧得你們有這份孝心。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就是了。”
先前因凌峰與她冷戰,所以這二人也與自己疏遠不少,後來就算徐璐與凌峰和好了,卻也冷落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這回替徐璐辦差,自是格外的盡力。不但把戚氏洪氏從泉州安全接了回來,還替徐璐收了戚氏洪氏的鋒茫。這對徐璐來說,確實是件意想不到的驚喜。
難怪戚氏洪氏這麼的恭敬順從,原來是受了趙姨娘的影響。
就算徐璐不明白趙姨娘究竟犯了何事才被趕到莊子上,但只要靜心一想便可知道,那趙姨娘,即是老夫人安排給凌寬做姨娘,越姨娘又非常幸運地生下了凌峰,原以爲有了兒子傍身便可與主母別苗頭,卻被收拾得暈頭轉向。這才安份了下來。直到凌峰領封世子,就又抖了起來,然後又做了些與身份不符的事,這才使得凌寬大怒,把趙姨娘送到鄉下去了。
趙姨娘還是凌峰的生母,不安份的下場都只有被送走的份。何況戚氏洪氏,雖說頂着御賜的身份,但到底只是姨娘。凌家規矩森嚴,凌峰也不是專靠美色就能夠勾引的,徐璐也不是善茬,多方面一想,戚氏二人才剛生出的雄心壯志,很快就熄滅了。
姨娘們能夠安份,最省心的還是徐璐,所以對朱小航染墨二人的功勞肯定要記在心頭的。
“難怪凌峰素日裡那般看重他們,果然是機伶的。”徐璐心頭如是想,洪氏戚氏二人看起來應該是會安份了,畢竟她們除了有御賜這一身份外,在凌家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自己雙眼。劉勝好家的和葛長青家的辦事也老成,分到倚梅院的丫鬟婆子,也全是機伶可靠的,洪氏戚氏二人帶出來的人早已讓徐璐剪除,可以說,她們的身家性命都已掌握在徐璐手頭。她倒也不擔心這二人還有興風作浪的本事。
倒是那芝蘭……
徐璐又蹙起眉頭來,這芝蘭表現得太平靜了,昨日她可沒是沒有給她臉,不但打了她的丫鬟,也讓人去訓斥了她一頓,還不肯死心,打着磕頭陪罪的主意,實際上也不過是想當着凌峰的面來噁心她罷了。可惜讓凌峰抽了回去。按理,數度讓主子打了臉,應該是羞愧恐惶,偏偏是如此的平靜。
反常必有妖。徐璐一直堅信“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也從來不會對任何一個小人物掉以輕心。以史爲鑑,好些功敗垂成的大人物,卻是讓小人物拉下馬的。
“這芝蘭太平靜了,反倒讓我心裡磣得慌。”徐璐暗自想着,打定主意,看來得再叮囑劉勝好家的,把芝蘭給盯緊了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