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母女的事兒,並不在徐璐關心的範圍內,但在徐璐派人去鄉下告知趙姨娘,凌峰已出手懲治了趙氏母女後,趙姨娘興奮得幾乎要把屋子掀翻。
劉勝好家的說:“趙姨娘對奴婢說,她的心願已了,以後必安份過日子,不再給世子爺和少夫人惹麻煩了。”
徐璐點點頭,趙姨娘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加上被繼母虐待的大仇得報,也該收心了。只要她能安份呆在鄉下,無論是凌峰還是自己,必不會虧待她就是了。
值得一說的是,因爲趙姨娘一事,嚴少秋雖然被彈劾,不過好歹還是識時務的,又及時彌補。次日,凌峰就在朝堂上替嚴少秋說了兩句好話,這事兒才描補過去。
之後過了沒幾天,嚴夫人又登門拜訪,這回還帶了個年輕媳婦來。徐璐納悶,但仍是禮貌地接待了。
在武夫人的榮安堂,武夫人與嚴夫人一道在上首坐了,徐璐和嚴家的年輕媳婦打橫作陪,武夫人不愧是交際能手,三言兩語就拉近了與嚴夫人的關係。
“……雖說峰兒做事激進了些,可也請夫人體諒峰兒對趙姨娘的一片孝心。趙姨娘雖說做了錯事,但到底是峰兒的親生母親。自己母親在莊子上受人欺負,做兒子的哪有置之事外的道理?只是因趙氏一人,卻累及了嚴大人,真過意不去。前兒個,我聽說此事後,侯爺特特把他訓了一頓。峰兒也知道自己魯莽了,向侯爺承諾,盡力彌補此事,還嚴大人一個清白。不知峰兒可有做到。”
嚴夫人趕緊說:“讓夫人操心了。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聽外子說,昨兒個在朝堂上,凌大人特地替外子說了好話的,外子這才轉危爲安。所以今兒個,我特地來向夫人和少夫人謝恩來的。也都要怪我,沒有管束好家人,使得小輩們打着外子的名號,在外頭胡作非爲。還遷連到趙姨娘和少夫人,真真是我們的罪過。而凌大人卻不計前嫌,在朝堂上雪中送炭,外子真真是感激不盡。昨兒個外子從朝堂上回來,就要我趕緊來向夫人和少夫人謝恩。”
然後嚴夫人使了記眼色,那年輕媳婦子起身,對一個丫鬟模樣的吩咐了兩句,那丫鬟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婆子模樣的進來,手頭還擡了兩個箱子。
嚴夫人說,“我知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是見慣了富貴的,指不定還瞧不上我這些東西。不過好歹看在我們一片心意的份上,還請收下。”
婆子打開箱子,有布料,布料鞋帽,動物毛皮,以及滋補山參等。
武夫人嗔道:“真要說起來,趙氏雖受了懲罰,但峰兒也有不對的地方。我還要請夫人原諒呢,哪知夫人倒是與我客氣了。”
嚴夫人趕緊笑着說:“夫人說笑了,這原本就是我們的不是,也虧得凌大人大人有大量。這些也只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夫人少夫人不要嫌棄。”
武夫人看着徐璐,“峰兒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是你來作主吧。”
徐璐笑着說:“夫人客氣了。”然後對嚴夫人說,“夫人的心意我領了,那我就收下了。”然後讓人收下禮物。
見徐璐笑着收下禮物,就代表趙氏一事真的揭過了。嚴夫人也很是高興,又趕緊說:“還有一件事,還得感激少夫人。”
徐璐笑着說:“謝我?我有何好謝的?”
嚴夫人笑着說:“真要說起來,少夫人原是受了趙氏的衝撞,凌大人卻不計前嫌,非但沒有計較,反而還幫了我家小子一把。昨日裡,我家小子收到吏部任命文書,不日就要去兵部報告。”
嚴夫人的小兒子,自幼不愛讀書,偏好武藝,但武藝又只是一般,高不成低不就,靠着嚴少秋,在順天府掛了個八品典儀。太平盛世裡,武官並不好升遷的,除了熬資歷拼出身外,並無他法。嚴少秋只是文職外官,也無法給從武的兒子太多幫助。
但這回,嚴少秋的小兒子卻收到吏部下達文書,讓他直接去兵部報告。要知道,能進入兵部報告的,少不得也是七品以上的武職。這對於嚴家小兒子來說,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徐璐笑着說:“還有這事兒?那恭喜夫人了。”
給了記大棒,再給顆甜棗,最是讓人心服口服的。凌峰這傢伙,玩得得心應手。
嚴夫人一臉誠懇地說:“凌大人人脈廣,本領大。我家小子的差事,還多虧了凌大人。凌大人這筆恩情,我是記下了。婉秋,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替雯兒給凌少夫人道聲謝。”
叫婉秋的年輕媳婦,也就是嚴夫人的小兒媳婦,嚴正雯的妻子,趕緊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多謝少夫人提攜我家相公。凌大人和少夫人大恩,我和相公沒齒難忘。”
徐璐擺擺手,笑着說:“七奶奶不必多禮,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世子爺曾與我說過,雖說趙氏咎由自取,可世子爺也有不是之處,害得嚴大人受朝廷申飭,世子爺很是過意不去,這才略作彌補的。所以夫人和七奶奶真沒必要如此的。”
但徐璐越是這樣說,嚴夫人越是感激涕零。她也知道,徐璐說得是大實話,但那又如何?權貴人物本來就霸道,收拾了就收拾了,哪還有彌補的。凌峰在京城的惡名,嚴夫人當然清楚,所以對於凌峰事後還彌補嚴家的行爲,更是特別的感激。這就是所謂的,好人忽然做了件壞事就會讓人認定爲壞人,而惡人忽然良心發現做了件善事,卻會讓人認定爲好人是一回事。
嚴夫人對凌峰的感激,看得出來,是出自真心。所以徐璐越發覺得,自己的枕邊人,對人性的把握,確實是無人能比的。整得人家灰頭土臉,還逼得人家休妻揹負着刻薄寡恩的名頭,事後只稍微微給點甜頭,就讓人家感激涕零。這樣的境界,這樣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
“……嚴夫人來了,除了表示對爺的感激外,還隱隱有靠過來的表現。我覺得,嚴少秋倒是個可以拉攏的對像。於是就私下作主,收了嚴夫人的禮,也答應大年去嚴府作客。”晚上,徐璐一邊給凌峰揉着肩膀,一邊把白日裡的事兒道了出來。
凌峰着雪白色中衣,趴在炕上,享受地眯着眼,半響才道:“你做得不錯。不過,去那邊作客就不必了。嚴少秋是順天府伊,主治帝都治安,咱們家即是勳貴之家,我又是吏部官員,太過接近了也不大好。至少不能讓外人知道咱們家與嚴家走得太近。我想想……私下裡可以接觸,但明面上,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罷。”
“嚴少秋的父親,以前曾做過京兆伊,可惜去得早。也虧得嚴家三兄弟有本事,居然重新熬出了頭。這也證明嚴家的本事不弱。不過嚴少秋做了順天府伊,外甥女又是定國侯世子夫人,自己的親閨女又成爲皇后的弟媳婦,儼然是皇親國戚了,少不得生出些許驕橫來。”
徐璐恍然大悟,想不到嚴家居然還這麼一層關係在。
“嚴少秋的女兒,還是皇后孃家媳婦?”徐璐訝然,這真的太意外了。她進京後對各家勳貴都有有了解,知道皇后有一個堂兄,一個兄弟。這位兄弟叫楊印鑑。因皇后娘娘的關係,授了四品車騎蔚的勳位,但並無實權。
凌峰淡淡一笑,“只是庶出的兄弟。不過因爲魯國夫人和我娘一樣,生了皇后娘娘後,就再無生養。只得靠姨娘生了個庶子。加上魯國夫人太過軟弱,那姨娘又厲害又有本事,那庶子並未養在魯國夫人跟前。所以在身份上,就有些尷尬。”
“這麼說來,那楊印鑑與皇后娘娘感情並不怎麼好?”
凌峰點點頭,“皇后娘娘與她的堂兄楊印軒感情還不錯。楊印軒不但繼承懷恩侯侯爵之位,還外放去了雲貴任總兵。手握重權,身份顯貴。哪是楊印鑑可比的。”
怪不得,嚴少秋出事後,嚴少秋的女兒卻未能幫上半分忙。原來楊印鑑與皇后娘娘並不親。嚴氏也沒那個底氣依仗皇后就是了。
徐璐鬆了口氣,只是還是不怎麼明白,“庶出兄弟與嫡姐感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但魯國夫人百年後,少不得要庶子送終,皇后娘娘就沒想到這一層麼?”
凌峰笑着說:“皇后娘娘智慧可人,機智超羣。楊印鑑的庶母沒腦子沒眼光,但並不代表別的姨娘沒眼光呀。”
徐璐明白了,想來楊國丈應該有不少姨娘的,不拘哪個姨娘生的孩子,隨便抱一個到跟前當嫡子來養,魯國夫人的香火就有人繼承了。有皇后娘娘坐鎮,也不怕這庶子養不家。
只是可惜了那楊印鑑了,佔着庶長子的名頭,明明有可能養在嫡母跟前,當成嫡子來養的。可惜有這麼個目光短淺的姨娘,平白讓別的庶弟佔據嫡子的優勢,想來也夠他吐血了。
別人之鑑,也讓徐璐心生感慨,難怪有人說,大富之家娶族婦爲何非要傾全族力量挑選。門當戶對的聯姻帶來的好處不說了,單說大家子出來的嫡女,想來眼光格局不會太差,在相夫教子方面,肯定有着小家碧玉或庶女們所不具備的優勢和長遠眼界。
“嚴少秋的眼光也不怎麼厲害呀,女兒別的不嫁,怎的就嫁給了這麼個人。”按着官宦家的聯姻標準,嚴少秋這個女兒,確實蝕老本了。一點助力都沒有,平白浪費了嫡女的優勢。
凌峰哈哈一笑,“所以說,爲何嚴夫人會那麼容易就捨棄徐三夫人這個小姑子。”
徐璐眼珠子轉了轉,“爺的意思是,那嚴氏嫁到楊家,是由徐三夫人牽的線?”
“那是。這徐嚴氏也是個目光短淺的,一聽說皇后娘娘的兄弟已到娶妻的年紀,只看到那是皇后的兄弟,聖上的小舅子這一顯貴身份,又被授了四騎蔚,就眼紅心熱的做起了媒人,可勁的遊說嚴夫人。嚴夫人當時也才隨嚴少秋回京敘職,哪知道這裡頭的名堂,略作考察,就同意了。”
徐璐樂了,想來嚴夫人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千選百挑的女婿並不會替嚴家帶來助益,辛苦培養出來的嫡女,就那樣白白損失了,估計吃了徐三夫人的心都有了。
夫婦二人又說了別人家的閒話八卦,徐璐心滿意地從凌峰身上下來,但卻被凌峰拉住手腕,“小滑頭,就這麼走了?”
感覺到他身子的變化,徐璐卻故作驚訝地道:“時辰不早了呀,我去給爺鋪牀。”
凌峰放開她,“去吧。被子先不要攤開。”聲音色色的,邪邪的。
徐璐下牀的動作遲疑了下,回頭瞪了他,叫道:“休想。”
話雖如此,但徐璐知道自己小身子小胳膊的,着實沒法子反抗,最後只好從了他。事後,多功用的被子被掀開來,徐璐滾進被窩裡,纔剛躺穩,就發覺某個地方一涼,趕緊一腳踢了過去,“大冬天的,你消停點吧。”真是的,難道他不知道,他的蛇身在夏季可以消暑,但在冬天,就會冰得浸人麼?
“不會,一會兒就暖和了。”蛇尾在被窩裡一圈圈地把徐璐的身子纏了起來,徐璐掙扎不過,只好捏緊拳頭捶他,惱怒道:“討厭的傢伙,霸道,惡劣。”反抗不過,也只能順其自然了。只是全身被他的尾巴裹得緊緊的,尤其他的尾巴還特別的不安份,在她身上四處使壞。徐璐惱了,恨恨揪他的蛇身,惡狠狠地叫道:“再敢使壞,看我不擰死你。”
尾巴果然不再動作,但徐璐仍是拼命地掙扎着,“你這樣纏着我,我怎麼睡嘛,你來睡,你來睡。”幾乎是頭朝下了,如何睡得舒服。
蛇尾再一收緊,徐璐整個人滾進他懷中,凌峰緊緊地摟着她,像摟嬰兒一般把她摟在懷中,“這樣不就得了?”還輕輕地拍了她的臀部,一副哄嬰兒入睡的姿勢。
徐璐哭笑不得,揪了他的胸膛,又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圈,“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呀,總愛摟着人家睡。”簡直拿她當抱枕了。她的一向好睡,但有時候總會被熱醒或是被壓醒。主要是他總會趁她入睡後,把她摟在懷中,或是把四肢壓在她身上。
凌峰越發摟緊她,低頭胡亂吻了她的臉,“沒辦法,誰叫你這麼可愛,肉嘟嘟的,讓我愛不釋手。”
她該高興還是該哭?
徐璐嘆口氣,其實她也喜歡躺在他懷中睡覺,那樣更有安全感,也更溫馨。但他身子太硬了,時間一久,枕着一點都不舒服。
摸着她的蛇尾,很奇怪,她居然一點都不怕他了,反而還可勁地摸來摸去,“真是怪了,你怎會有這副蛇身呢?生出來就是這模樣不成?”
“是。”
“那生你的趙姨娘,會不會被嚇到?”這是徐璐一直存在心頭的疑問,直到如今纔有機會問了出來。
“她並不知道。”
“啊?”
凌峰脣角微彎,“姨娘一生下來,我就被裹着抱走了。接下來,姨娘也只能看着在襁褓中的我。一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我還有一條尾巴。”
徐璐越發奇怪了,“居然還這等事。那其他人呢?”就算凌峰一直被包在襁褓中,但難道就不會有人拆開看?
凌峰淡淡一笑:“當時知道我有蛇尾的,除了父母外,就只有文媽媽和婉容姑姑。可以說,我也是由她們三人親自抱大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就連昔日的繼祖母,也都沒親自抱過我。”
“這也說不通嘛。再是繼祖母,難道她要抱孫子,夫人還不給她抱不成?”
“爹爹也知道,不讓別人抱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讓別人抱了,我的秘密遲早會曝光。於是,從我出身後,爹爹就申請區外放。帶着母親和我,還有姐姐,一道去了浙江駐守,一直到我五歲,纔回得京。而我在兩歲左右就可以自動變回雙腿了。”
“繼祖母應該有阻撓吧。”既然繼祖母老錢氏心懷叵測,她哪能讓平白讓凌峰溜出她手心?就算凌寬外放出去,肯定會想方設法留下武夫人母子三人來。一旦繼子不在身邊,收拾起媳婦來太輕而易舉了。到時候再弄個意外,凌峰的小命很容易就被收走。
凌峰冷笑兩聲,“你猜得完全對。老錢氏確實心懷叵測。但父親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對祖父說,把我們母子三人放在家中,他不放心。若是非要留我們在府裡,那麼他只好拼着忤逆不孝的罪名,也要請族人作主,休掉老錢氏。以保我們母子三人的性命安全。祖父氣得狠了,還把爹爹打了一頓。但爹爹果真把族人叫了來。在族人的勸說下,祖父也只好讓我們母子三人一道跟隨爹爹去了浙江。”
徐璐輕籲口氣,勳貴之家,忤逆不順是何等的大罪?但凌寬拼着不孝的罪名,也要保全妻兒,這樣的決心,這樣的毅力,一般的男人可是比不上的。
不過凌寬也太聰明瞭,居然讓族人來干涉老錢氏。雖然成功了,但也側面證明,當時的凌寬,雖然頂着嫡長子的身份,在自己家中,也要在鋼尖上過日子,想來就替他憋屈。
“爲何當繼室的,都這麼的討厭?”自己的繼母田氏還算是好的了,儘管對她不怎麼好,但也沒想過要她的小命。可這個老錢氏,爲了讓自己的兒子得到勳位。不但要暗害繼子,連孫子都不放過,這也太心狠了。而戶部侍郎錢夫人也是個繼室,爲了讓兒子繼承更多的家產,也是與繼子各種鬥法。趙姨娘也有位繼母,不但被虐待,還被髮賣。這些繼母着實可恨了。
凌峰冷笑:“除了利益驅使,還能有什麼?”
自古以來,在勳貴之家,嫡長子就有繼承勳位的天然優勢,繼承了勳位,就能夠明正言順繼承家族泰半財產。其餘的嫡次子們,也就只能從剩餘的那部份財產中分得財產。這種不公平的承襲法則,自然就催生出生下嫡子的繼母們的各種不平和掠奪。
人性從來都是惡劣的,同樣是嫡子,元配所出長子就可以得到那麼多好處,自己的兒子卻只能撿人家漏下的,心態不正的,或是不會想的,自然就催生出病態的嫉妒不平。然後,各種紛爭就接踵而至。
徐璐嘆氣,“祖父難道不知道老錢氏想暗害他兒子孫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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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