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女是不能在孃家過夜的,在武家吃了晚飯後,武夫人就帶着凌峰夫婦告辭離去。臨行前,也大家又一致協商好,明日去凌家作客。而初十去徐家,初十二一道去徐夫人的二女兒徐夢竹婆家去作客,順帶給徐夢竹撐腰作主去。
徐夫人與武夫人,還有十一姨母,十二姨母一道離去的,臨走時,徐夫人握着開夫人的手,說了好一會子的感激話才離去。
因徐璐與武夫人同坐一輛馬車,凌峰正好可以騎他的寶馬。
“夫人,您瞧瞧吧,沒見過這般愛馬成癡的,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家養的那些馬,簡直就是他的第二個老婆了。”望着窗外凌峰抱着馬頭北暱的動作,徐璐半嗔半怨地說。
武夫人笑望了外頭一眼,呵呵地笑着說:“這孩子,打小就酷愛寶馬。自七歲時就開始騎馬。爲了讓他爹爹給他買馬,還心甘情願給他爹做了三個月的小廝。長大了能自己作主了,就更了不得了。如今,咱們府裡,就光應付他養馬的開支,都可以養中檔人家一年的開支了。”
養馬果然也是門敗家嗜好呀。
婆媳倆又聲討了凌峰的敗家行徑,武夫人也向徐璐倒了不少凌峰養馬的種種糗事。說得差不多了,武夫人又問徐璐,“剛纔你與你大姨母講的那個故事,是真的嗎?”
徐璐俏皮一笑,“夫人認爲呢?”
武夫人微微一笑,“你這個故事,似乎替你大姨母量身定做似的。罷了,真假且不論,要能成功才成。”
徐璐嘿嘿一笑,“一定能成的。”
“這麼有把握?”武夫人挑眉,“說句不中聽的,你這個故事好雖好,讓聰明人施行,問題應該不大。可若是讓你大姨母來做,估計就有些玄了。”
意思就是徐夫人腦子不怎麼好使,就算明明白白把計謀獻給她,也有可能辦砸。
徐璐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到時候只能抽個空,與嚴夫人多加敘敘舊了。”
武夫人點點頭,看徐璐的眼光也不大一樣了。
快要到家後,武夫人這纔回歸正題,“明天就是咱們府上宴客。按着往年的規矩,都有三百桌的客人,今年因峰兒也回來了,估計還要增加不少客人。你心頭可是有數?”
徐璐點頭,“爺早已與我合過了,大概需要增加二十桌吧。另外,爺因爲進了吏部,年前就已收到好些吏部官員送來的賀禮。這些人,也必是得請的,總共加起來,總共要增加二十桌左右。”
武夫人點頭,“這些客人,就由你接待了。應該沒問題吧。”
以前在泉州,過年的時候,徐璐也還是把上百桌客人給辦下來了。這區區四十桌客人,應該沒問題的。但在婆母面前,話可是不能說得太滿,徐璐少不得也要謙虛幾句。
武夫人說:“看你長袖善舞的,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相信你能辦好。”
徐璐苦着臉說,“可萬一被找茬,怎麼辦?”
武夫人毫不在意地說,“真正對你好的,你就算給他吃大白菜也不會說什麼。而有心找茬的,你就算給他吃龍肝鳳膽,也同樣會找茬。所以自己想開些就是了。”頓了下,又笑着說:“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夠登門吃飯的,也就相當於表明了態度。哪還會不識趣的指責你?”
徐璐深有同感,那些關係不好的,人家纔不會登門呢。而登門的,也就證明關係到位了。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岔子,也不會計較就是了。
徐璐又重拾了信心,又問了過年宴客的注意事項,各家忌諱等等。武夫人耐心解釋說,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煩。
……
初三這一日,是凌家正式宴客的日子。徐璐把凌峰趕去了書房睡,當晚睡了個飽飽的好覺,清晨特地起了個大早。幾名沒什麼存在感的姨娘也來向她請安,並委婉表示,想替徐璐分些擔子。
讓姨娘幫忙主持大局?徐璐想都沒有想過,一口就回絕,“難得你們有這個心。不過家中別的沒有,可供使喚的傭僕還有是的。你們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院子裡就是了。”
被擡了姨娘後,已有整整一個多月沒再見過凌峰了,芝蘭原本的雄心壯志已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擡起略爲憔悴的臉,說:“少夫人體恤婢妾,原是婢妾的福氣。可婢妾每日瞧着少夫人忙進忙出,而婢妾卻舒服享受,未免過意不去。若是少夫人瞧得起婢妾,何不給婢妾安排些差事。一來婢妾以前也做過迎來送往的活兒,二來,也讓婢妾有些事兒做,不至於呆得無聊。婢妾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得想替少失人分憂,還望少夫人成全。”
徐璐看了芝蘭,後者面色坦色地望着徐璐。
徐璐略有意外,一個多月前,芝蘭平靜面容下還隱藏着洶涌的怨恨不平呢。
“你能有這這個心也是不錯的。”對於改邪歸正的姨娘,徐璐還是頗給她留面子的,斟酌着字語,慢吞吞地說,“只是,咱們家可是沒有讓姨娘幹活的規矩。我知道你也是有本事的。做迎來送往的活兒理適合不過了。我也想讓你替我分擔一二。只是,咱們家可是有規矩的人家,若是讓外人知道咱們家讓姨娘主事,未免不好看。”
芝蘭臉上閃過一絲痛悔懊惱,當初真是豬油糊了心,只一味的想與主母打擂臺。等做了姨娘才知道,手握實權的大丫鬟與姨母之間,可是沒得比的。姨娘雖然日子過得舒坦,還有人服侍,可到底只是個閒人,爺們也不多瞧自己一眼,鎮日無所是事。習慣了忙碌的芝蘭,陡然過上清閒的日子,並未有多少快樂可言,反而覺得在主子眼裡,越發被邊緣化了。想着昔日在外書房的威風,再瞧瞧現在門庭車馬稀,如此懸殊,芝蘭說不出的滋味。
芝蘭知道,雖然目前來說,做姨娘清閒還輕省,是所有丫鬟夢寐以求的出路。但只有她知道,連戚氏洪氏這兩個絕色尤物都不受重視,她就更不必說了。她現在也瞧出來了,爺們並不看重自己,如今更是連正眼都不瞧一下。她這輩子也就沒法子指望靠子嗣榮終到老。沒了子嗣,又不受男人的重視,便毫無用武之地。凌家家大業大,又豈會養一個無用武之地的閒人?芝蘭可以想像,再過上三五年,待主母有了自己的子嗣,腰板子硬了,估計就會拿自己開刀了。而她已是過了明路的姨娘,好些的,這輩子就不鹹不淡地老死在凌家後院。差的,被送入莊子裡淒涼過完一生。倒黴些的,被主母隨便找個由頭整死打死或是發賣出去。
昔日姐妹雖然只是奴才身份,可手上攬着差事,在一衆僕婦面前,也是一呼百諾的威風場景,芝蘭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只是凌峰的通房身份,她還是有出去配人的資格的。可一旦做了姨娘,也就把她的出路全給堵死了。
徐璐一向善於察言觀色,也發現了芝蘭是真的懊悔了。對於真心悔過的人,徐璐也不會一棒子打死的,但芝蘭身份特殊,卻是不好破例。
總不至於讓她站在門口迎客吧?
於是徐璐就說,“你有這個心,我也是高興的。不過咱們家規矩不可廢,這樣吧,從明日起,我也要去別人家作客,你就替我把禮檔單子整理出來。你以前也是做這類活兒的吧,相信應該難不倒你。”
徐璐左思右想,對於真心悔過的人,不能一棒子打死,但也不能毫無防備地任信她。最終徐璐交給了芝蘭她最擅長的活兒,讓她負責整理禮檔單子。
芝蘭臉上有一絲的錯愕,但很快就趕緊點頭,跪下來磕着頭,“多謝少夫人成全,婢妾一定仔細完成少夫人交代下來的事兒。”
戚氏洪氏在屋子裡也呆得快發黴了,眼見芝蘭有了差事可做,也跟着眼熱起來,紛紛眼巴巴地望着徐璐。
先前在泉州的時候就讓徐璐收拾慘了。回了京後,她們的靠山朝陽公主也是對她們不聞不問,已讓她們灰心喪氣。再加上莊子裡趙姨娘過着豬狗不如的消息傳進來,更是讓她們惶恐不已。那還是生了凌峰對凌家有恩的姨娘呢,犯了錯都要被送入莊子裡看管起來。更不提她們一無子嗣二無恩寵的姨娘了。加上服侍自己的嬤嬤,個個刻板嚴厲,稍微有些許冒頭,就會被收拾。再加上凌峰的不解風情,時日一久,昔日的雄心壯志,早就被現實磨滅得乾乾淨淨。儘管心頭還在怨恨凌峰的有眼無珠,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找個有用的差事才成。有差事在身,即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在爺們面前露個熟臉,一舉多得。
徐璐就算不知道姨娘們的想法,但最起碼的防範還是有的,當下就婉拒了戚氏洪氏。這二人長得花容月貌的,就算把她們當丫鬟對待,那就有時常出入正院的機會。凌峰雖然與自己感情不錯,但她也絕不容許讓一切不維定因素髮生在眼皮子眼下的。
當然,對於姨娘,恩威並施與打拉結合是一回事,徐璐婉拒了二人後,又給了顆甜棗,讓人拿出一個陳年賬本,讓她們幫着清算。其實,這個賬本,是武夫人早前交給她的。這是凌峰外出後,外書房的一切開銷就由武夫人監督,芝蘭幫着打理的。這裡頭涉及了凌家上百名大小管事,以及人情收支。武夫人交給自己,一來讓徐璐瞭解凌峰外書房的運作,二來也有“親兄弟明算賬”的意思。
而徐璐因爲事兒忙,應酬多,人又懶,到現在都還沒有把賬本看完。而凌峰則說,這賬本可算可不算的,武夫人是不可能貪墨就是了,最需要集中火力查的則是替外書房辦事的各小廝管事就是了。但年底事務繁多,還真沒有騰出手來清賬。如今見戚氏洪氏主動要求給差事,徐璐就順手推舟,把外書房的賬本交給她們。
……
凌家家大業大,凌寬父子包括武夫人都是交遊廣闊之人,雖然也有不少政敵,但因凌家真誠待人,有主見有眼力,主動與凌家交好的人家確實很多。徐璐讓人把頭髮全梳成高鬢,插了枚赤金展翅小鳳釵,及六尾展翅珠釵,戴了厚實的免毛鑲紅寶石抹額,簡單莊重又輕省。
凌家的微瀾廳兩邊偏門緊閉,只中間一扇大門蔽開着,廳子四周已擺上十數個三尺寬,兩尺高的三足鼎銅爐,裡頭的無煙炭火正無聲燒燒着,丫鬟們不時丟些香塊進入爐子中,嫋嫋香菸令人聞之全身精神一震,頭腦清晰,四腳輕省。
徐璐就站在門檻處,不時迎着進入的客人。今日要來凌家作客的,大多是凌家武家走得近的親戚,以及少數公侯伯,官宦人家。而今年,又還多了凌峰在吏部的同僚。徐璐不但要招待好兩方的長輩,也還要把這些公侯伯家來的夫人奶奶們招呼妥當。而官家夫人裡頭,也有大多數與凌家沾親帶故,這些人雖說朝中品秩不高,但現官不如現管,手上自有不容小覷的力量。這些人也要招待好。而凌峰的同僚女眷就更不用說了。絕大多時候,女人間的外交更能促進各自的男人在同僚中的巨大作用。不說大家能夠友好如兄弟,至少不會敵對扯後腿使絆子。
而今天徐璐除了要招待好所有來賓外,凌峰這些在吏部的同僚女眷,也是徐璐首要應付的對象。
當然,花花轎子都是人人擡。徐璐的禮遇周到,這些女眷們自然是感受得出來。加上凌峰的身份及本事,以及如今的官位,也由不得她們擺架子,到了最後,反而是這些人來巴結徐璐了。
總得出來,今天徐璐統籌全局,雖然幾乎跑斷了腿,但人卻是輕鬆的。確實如武夫人所言,這些人都與凌家走得近,大多數還是凌家的實親關係。真正與凌家交好的,就算給他們吃大白菜也不會有意見的。而瞧你不順眼的,就是給他吃龍肉也不見得會誇你。徐璐雖然也有遇上找茬的,有說菜式不好,凌家的丫鬟服務不周到什麼的,但大多時候,她還沒反擊,就有人幫着她聲討那人了。
當然,也有不少小插曲,一些客人當中,也有敵對的,碰面後,就吵得不可開交。客人們相勸無果,徐璐趕緊過來,先是自責兩句,再說上兩句好話,把她們分開也就是了。
遇上一些尖酸刻薄之輩,沒什麼身份,偏又是長輩身份的,又愛拿架子使威風的,三五不時支使徐璐,支使了不說,還要找茬,這類人無論走到哪都是不受歡迎的。徐璐隱忍無果後,只得把無耐的目光看向那人的長輩或長嫂長姐。
通常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有人站出來喝斥那人。若是仍然無動於衷,那更好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就像此刻,凌峰的姑母,凌七,凌寬的異母妹子。其夫是慶昌侯府楊家旁支,原曾做過兵部主事,後來外放至地方上任衛務鎮撫司。其子楊玉強夫婦,其女楊玉英夫婦也都帶來了。如今陪凌七一道的還有兒媳婦金氏以及女兒。
------題外話------
這陣子卡得厲害,痛苦死了,真的好痛苦呀,坐在電腦前,半天打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