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凌峰見姚氏又哭又鬧,便皺眉說:“剛纔都好端端的,轉眼間就成這樣了。嫂子,依您之見,顧老太太是不是病了?”
路玲玲這時候還不知道反應那就真枉了她一世英名,於是皺着眉,嚴肅地道:“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老太太剛纔都還好好的,一下子就哭成這樣,肯定有病。”然後就作勢給她把脈。
姚氏指着路玲玲大罵:“你纔有病呢,平白無故咒我老婆子有病,不安好心。凌大人,您可要替老婆子作主呀。老婆子都快要被人作賤死了。”
凌峰揹負着雙手,說:“三句話不合就哭成這樣,簡直與市井潑婦無疑。難怪顧煜中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顧煜中正是姚老夫人的長子,如今的順天府五品通判。也是目前顧家最高的官兒了。更是姚氏的命根子。
一涉及到自己的兒子的前程,姚氏立馬不嚎了,還振振有詞地解釋:“凌大人匆怪,老身剛纔也只是氣急攻心,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凌峰自然說“無事”,他打量了路氏一眼,皺着眉頭說:“路家妹子服侍婆母,本就天經地義,外人只會贊路家妹子一聲好。相信路老大夫也會欣慰的。”
路氏心頭髮苦,卻又不得不承凌峰這份讚美。
路玲玲卻是急了,恨聲道:“可你瞧瞧我這妹子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要不是顧忌凌峰的身份,估計對凌峰也要開罵。
凌峰又打量路氏一眼,說:“路家妹子太瘦了,臉色也不太好,想來是服侍顧老太太勞累所至。這可不成呀,你有這份孝心不是不好,可若是因此把身子拖垮了,置顧老太太於何地?令尊令堂豈不心疼?妹子身爲顧家婦,除了服侍婆母外,也還得盡妻子本份,延綿子嗣,傳承宗族,更要愛惜身子纔是。你這般,請恕爲兄不贊同。”
路玲玲不料凌峰還能說出這翻冠冕堂皇的話,又重新活了回來般,趕緊說:“對對對,世子爺說得很有道理,妹妹,你也聽到了吧?你除了要盡媳婦本份外,還得盡妻子義務。替顧家傳承子嗣,開枝散葉。若早早弄垮了身子,如何替顧家開枝散葉?顧老太太,我相信您也是這麼想的吧?”
連凌峰都來替路氏撐腰,姚氏哪還說半個不字。她可以與路玲玲撕破臉,反正沈任思只是個武將,還管不到顧家頭上。這纔沒對路玲玲客氣。但凌峰可不一樣了,身爲吏部左侍郎,位高權重,掌握着天下官帽子,兒子的前程也相當於有一半捏在人家手頭,姚氏再是不忿,也得給凌峰面子。於是陪着笑臉說:“路氏是我媳婦,我哪有不心疼她的?只是路氏實在是孝順,把老婆子服侍的舒舒服服,老婆子也習慣了她的服侍。”
她慈愛地看着路氏,愛憐至極地說:“你這孩子,現在我才發現,這陣子確實瘦了。你也太不愛惜自個了,從今日起,不許再來服侍我了,養好身子要緊,爭取早早給我生個大胖不子。”
路氏喏喏地說了“還是老太太疼我”之類的話。
路玲玲解了一半的惡氣,但仍是不爽,對凌峰使了記眼色,表示她還沒出夠氣,要凌峰再接再厲。
徐璐非常不贊同,“姚氏都服軟了,有你和世子爺的撐腰,想必姚氏日後也不敢偌幫得太過分了。也該見好就收了。”
路玲玲惡狠狠地道:“我就是看不慣這老太婆。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恨。我堂妹嫁到顧家,三年了,你可知,她與妹夫統共相處的日子,巴着指頭數,還不到十天。三年呀,居然纔有十來天的相處。與妹夫統共也才只圓了三次房。你說,我如何不氣?”
徐璐皺眉,“還有這等事?”都不讓人家小夫妻圓房,怎麼生孩子呀?
路玲玲氣忿道:“所以,我不但要幫堂妹,還要幫到底。”
然後,路玲玲趁着凌峰也在此的大好機會,就對顧老太太冷笑一聲:“老太太這面子話倒是一出是一出的。我妹子嫁到你們顧家,與妹夫才也才圓了三次房。老太太要我妹子如何替顧家留後?你成日把我妹子拘在身邊,不讓她與妹夫相處,這三年來,與妹夫處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何延綿子嗣,估計神仙也不辦不到吧?”
路氏在顧家過着怎樣的日子,顧家上下也都知曉一二,但老太太輩份高,又是一家之主,也不敢說什麼。更何況,各房都各有自己的小算盤,反正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就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如今讓路玲玲當場抖了出來,顧家人也坐不住了。顧家大太太趕緊說:“親家姨太太,話可不能這麼說。弟妹與五叔確實處得太少,但也是有原因的是不?主要是老太太自弟妹進門後,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路玲玲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質問道:“大太太的意思,我妹子還克你們家老太太不成?”
顧大太太臉都青了,趕緊說:“姨太太這是什麼話,弟妹怎會克老太太呢,我只是說,老太太身子不大好了。五叔擔心老太太,哪還有心思風花雪月是不?”
路玲玲冷笑一聲:“我妹夫確實算得上孝順。那不孝順老太太的,就是顧家幾位爺了?”
顧大太太氣得一口邪火直躥,她忍氣吞聲道:“姨太太這話可就冤枉人了,我夫君自是擔心老太太的……”
“可是上個月顧大老爺還新納了小妾,顧二爺的小妾才生了個庶子,顧四爺還與別人爭粉頭。你們顧家幾位爺,倒是孝順。”路玲玲從徐璐那得到了啓發,扣大帽子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凌峰忽然臉色沉了下來,“老太太都病成這樣了,爲人子女的還有心思納妾與人置爭粉頭?這顧煜中就是這般孝道。”
凌峰的話,讓顧大太太心頭一個咯噔,手足都抖了起來。
姚氏也是驚得冷汗直冒,趕緊描補道:“凌大人,您可千萬別聽沈三夫人胡說。我家幾個兒郎,都是特別孝順的。我膝蓋痛,老大還特地給我買了護膝,可暖和了。”然後又說老二老四都是孝順的。
凌峰說:“這麼說來,顧通判是個孝順的,顧家幾位兒郎也都是孝順的,那就是媳婦不孝順了。老太太都病成這樣了,除了路家妹妹服侍在老太太跟前,哼哼!顧家幾位太太卻不見人影。”
說到這裡,路玲拍着大腿狂笑了起來,對徐璐說,“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高屋建瓴,什麼叫一言定生死,你家那口子這就是了。真的好解氣,你不知道,當時姚氏那老孃們以及顧家幾位太太,那臉色可真夠好看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路玲玲笑得在炕上打滾。
徐璐也笑得不行,她一直知道凌峰那張嘴,能把死人氣活,活人氣死,如今由路玲玲說出來,她幾乎可以想像,顧家那些人恐惶緊張的神態,着實解氣。
“別笑了,趕緊說接下來的事吧。”徐璐急得心癢難耐,見路玲玲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把她捉了起來。
路玲玲抹掉笑出來的眼淚,清了清喉嚨。
凌峰一針見血又歪樓的話,讓顧家衆人都坐不住了,急忙辯駁。
姚氏也趕緊辯駁說,不關幾個媳婦的事,是她沒讓她們服侍的。又說幾個媳婦除了路氏外,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尤其老大媳婦,孫子都有了,孫女也快要及笄了,又要管家,主持中饋云云……意思就是顧家幾個媳婦,除了路氏無負擔外,別的媳婦都是有負擔在身的。
凌峰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既然路家妹妹這麼能幹,那老太太身邊的奴才應該就沒多大用處了吧?恰巧我夫人還缺人手,就麻煩老太太把這些只吃飯不幹活的奴才指給我吧。也好替老太太省些銀錢和口糧。”
姚氏又驚又怒,強笑着稱,這些個奴才笨是笨了點,但服侍她還是頗爲盡力的,至少倒馬桶洗衣裳侍弄湯藥,捏肩捶背幫着跑腿傳話還是能勝任的。
姚氏話裡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凌峰收拾了她的奴才,這些活兒就會全落到路氏身上。
但凌峰卻是毫不理會她,只是盯着姚氏路氏,若有所思。
姚氏被凌峰盯得毫不自在,膽戰心驚地道:“凌大人,老身臉上可是有什麼髒東西嗎?”這時候,姚氏再也沒了先前的興奮激動,她現在恨不得早早把這瘟神送走。再讓他繼續呆在這兒,他們顧家除了不孝不賢外,估計還要被安上不忠不義的罪名了。
這凌峰真的太可怕了,年紀輕輕的,嘴巴就如此厲害了,句句截中要害。明知他這是蠻不講理,可偏偏,她就找不着話來反駁。就憑他這份黑白顛倒的本事,在官場上也絕對無敵了。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坐到三品大員,這與家世無關,人家一張嘴就可以所向無敵了。
凌峰看了姚氏良久,收回目光,對路玲玲輕嘆一聲,“路家妹子嫁到顧家三年,才與顧五爺圓過三次房。老太太病得再嚴重,也萬萬沒有隻讓路家妹子一個媳婦服侍。這其中的貓膩,倒讓我想起了嫂子以前曾說過的一個病例。”
路玲玲知道凌峰又要使殺手鐗,忙問:“什麼病例?”
“戀子病。”凌峰看着姚氏,語氣輕嘆,“我記得,以前也曾有一位老太太,見天的看媳婦不順眼,總要找理由不讓媳婦與兒子圓房。嫂子就與我說過,那老太太是戀子情結作祟。想來,顧老太太也是如此吧。”
“戀子病?”徐璐茫然,“這是什麼玩意?”
路玲玲解釋說:“就是父母對孩子的產生的依賴心理,一旦孩子長大,獨立後,父母就有可能產生‘愛過剩’的問題,輕則產生失落心理,重則焦慮,心緒不寧。這種情緒,會在兒子娶了媳婦後越發變本加厲。更會視媳婦爲搶了兒子的敵人,對之百般挑剔打罵。其主要表現爲,不讓媳婦兒子相處甚至同房。百般作賤媳婦,以得到心緒上的平衡。”
徐璐先是茫然,然後是若有所思。
怪不得婆媳永遠難相處,原本這纔是癥結。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轉眼間就與別的女人親熱了,當母親的,哪個不心焦不吃醋?會想的倒還好,不會想的,自然是百般看媳婦不順眼了。
當時在顧家,路玲玲也是這般解釋的,看着目露惶急的姚氏,越發證實了自已猜想,語氣也篤定起來:“有些心胸寬闊的,倒沒什麼。遇上心思狹隘的,做這種人的媳婦,可就遭罪了。”
“經凌大人提醒,我才陡然明白,原來顧老太太是因爲戀子病作祟。”路玲玲總算明白過來。顧五爺長得英俊,又是顧家幼子,顧老爺在顧五爺幼年時就沒了,顧五爺完全是顧老太太一手帶到大,感情自然深厚得多,有戀子情結完全正常。難怪要處處作賤妹子了。
儘管“戀子情結”這個詞很是新鮮,但顧家女眷經過路玲玲的解釋,也恍然大悟,難怪老太太整治路氏毫不手軟。她們剛開始只以爲老太太因路氏陪嫁多,家世也比較好,怕壓不住路氏,這才故意拿捏她。只是這種拿捏,也太苛刻了。比她們當年進門還要苛刻十倍百倍。原來並非是老太太想拿捏路氏,而是因爲戀子情結作祟。
不過想想也是,顧家幾位爺們都有小妾通房,唯獨顧五爺沒半個通房不說,還每天早晚都要來向老太太請安。
姚氏被戳中心事,幾乎跳了起來,她這時候也顧不得老太太的形像,就對路玲玲一通泡哮。言語極盡刻薄惡毒,路玲玲不欲多說,只一語帶過。
接下來,是凌峰出場。他冷冷盯着姚氏的撒潑怒罵,冷冷地道:“老太太請慎言。路氏乃今上親封的三品誥命夫人,你這般侮罵沈三夫人,可是對朝廷不敬?”
姚氏這纔想起,路氏的丈夫是正三品都指揮使,她本人因醫術的精湛,還是皇后的御用大夫,皇后爲了讓她出入宮門自由,還特地請聖上給了路氏三品夫人銜,並還有封號,稱靜安夫人。儘管只是三品誥命,但因有封號,卻也能與一般的一二品誥命夫人比肩。加上沈家三夫人這名頭,在京城不說橫着走,至少也沒有人敢當面與她爲難。
以顧家的身份地位,放在京城,也就只是個勉強入流的小家族,可放在苑平,也還是頗爲靠前的。被人奉承慣了的姚氏原本對路玲玲也還是客氣周到,但路玲玲都把耳光打在臉上,以姚氏在顧家說一不二的地位,如何忍得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就忘了路玲玲除了沈三太太這一身份外,還有欽封的靜安夫人銜。
凌峰這麼一提醒,姚氏立馬被掐住了喉嚨般,即將罵出口的話生生掐在了喉嚨裡,那模樣還真的讓人回味無窮。
路玲玲也回過味來,對呀,她還有誥命夫人這一身份可以用呢,於是也冷冷一笑:“姚氏你刻薄兒媳婦,人髒俱獲死不悔改,還無視朝廷,本夫人現在就回京,向朝廷申訴。”
姚氏嚇得魂都快飛了,她丈夫生前也只是五品官,死後她本人才被追封四品誥命,如何能與路玲玲這樣的人抗衡,只是雖然驚懼害怕,但服軟的話卻是無法說出口。她在顧家,真的是威風慣了的。
姚氏的幾個媳婦趕緊上前賠不是,稱姚氏只是魔怔了,請路玲玲看在她年紀一大把的份上,寬宏一二。
路玲玲冷笑一聲說:“年紀一大把了,還折騰我妹子?”
顧家女眷又一個接一個地賠不是,賠小心,並承諾,以後再也不會了,一定對路氏好之類的。路玲玲不可置否,她儘管用權勢迫使姚氏服了軟,但就怕這姚氏面服心不服。如今與姚氏撕破了臉,但妹子還得繼續呆在顧家,如今倒成了騎虎難下。
說到這裡,路玲玲嘆口氣,無比欽佩感激地看着徐璐,“現在我總算知道爲何你們家世子爺那麼跋扈囂張的人,身邊居然還會有那麼多人追隨。果然是有原因的。”
凌峰確實跋扈囂張,有時候還蠻不講理,但他又非常巧妙拿捏着尺寸。徐璐很想附和兩句,似乎這樣又太不謙虛了,趕緊說:“你也別誇他,接下來又是如何處理的?”
“還能怎麼處理?我對於這些事兒,從來都是抓瞎的份。當然只有你們家世子爺出面處理了。”
凌峰也看出姚氏的後悔害怕,也瞧出了路玲玲沒有更好的辦法治裁姚氏,於是就開口對路氏說:“路家妹子,你也瞧到了,顧老太太是有着嚴重戀子病的人,有這個原因在,她是不可能真拿你當嫡親兒媳婦對待的,只會把你當成搶她兒子的仇人,敵人。不折磨你就無法痛快。路家妹妹,你也是令尊令堂捧在手心的嬌養着長大的,我覺得,
顧家實非良配。我還是建議你早作打算吧。”
這是要路氏與顧家和離的節湊呀。
姚氏顧不得臉面問題了,趕緊服軟,並保證以後一定不再讓路氏服侍她,但仍然不肯承認自己有戀子病的。
凌峰冷冷盯她一眼,“你閉嘴!本官沒讓你開口。”
姚氏目瞪口呆,凌峰剛纔的表現,儘管歪樓,但語氣一直比較好,這時候驟然喝斥她,憑空增添無數蠻橫跋扈,姚氏半天沒回過神來。
倒是顧家四房媳婦弱弱地說了句,“凌大人,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顧家與五弟妹的事,到底是顧家的家務事,凌大人開口就讓五弟妹離開顧家,未免……”管得寬三個字,卻是不敢說出口的。
凌峰說:“本官吃飽了撐着纔去管你們的家務事。只是姚氏這戀子病,已是一種病,很嚴重的病,輕則讓顧五和路家妹子痛不欲生,重者弄得家族不寧。要不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本官才懶得理你們呢。”
路玲玲說到這裡,長長嘆口氣,對徐璐說:“什麼叫睜眼說瞎話,我今兒倒是遇上了。”
徐璐嘿嘿一笑,並不引爲恥,反而引爲榮。並反問道:“難道路姐姐不覺得,對付姚氏那樣的人,就要世子爺這樣的惡人收拾才過癮?”
路玲玲點點頭,嘆口氣:“惡人自有惡人磨,這話是不假。”
見識了凌峰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姚氏氣得幾乎吐血,卻只能打落牙齒血吞,還得忍氣吞生地表示,她只是一時魔怔,纔對路氏做了不好的事。既然是病,她會趕緊醫治的,並保證,日後再也不那樣對路氏了。請凌峰看在顧家百年清譽不容易的份上,放顧家一馬。
凌峰偏冷笑一聲:“你們顧家的清譽,與本官何干。”
凌峰禮貌起來,那真是如沐春風,可一旦橫起來,那絕對是橫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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