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王劉氏着急得團團轉,勸了又勸,向婆母小姑子分析,顧芸兒徐璐的身份,以及凌沈兩家如日中天的聲威,都不是一個在京城連腳跟都還未站穩的三品官員可以拿捏的。
更何況,王梓明能有今日成就,也都有凌家的影子在裡頭。
只是最後這話王劉氏不好當着客人的面說出來。
還忘了提一句,得知顧氏徐氏今日要來王家賠禮道歉,王李氏母女居然又把左鄰四舍的官眷都請了過來。
眼看徐璐二人在門外等了大半個時辰,而太陽也漸漸毒辣起來,王劉氏的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跳得厲害。都已打人三翻五次去請王梓明瞭。
只是王梓明今天一早就被王李氏支了出去,到現在都還未回來。而婆母和小姑子還在那對客人冷笑着說徐氏顧氏“等會兒,我讓她們站着,她們不敢坐”等自大張狂的話來,王劉氏連生吃她們的心都有了。
王劉氏見勸不動婆母小姑子,只好去勸客人,“文太太……你在京城也有幾年功夫了吧,想來也應該知道凌沈兩家在朝堂上的勢力。就算如今暫且折戟,但實力卻未受分毫,人家能登門道歉,也不過是奉聖命而已。若咱們託大拿架子,傳到聖上耳朵裡,怕是聖上也會不喜吧?”
文太太,也就是文成章的太太,聞言不冷不淡地道:“王太太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既然連聖上都站在老太太這邊,那徐氏顧氏就是恨得吐血也無可耐何吧?王太太不必着急,順其自然吧。”
提刑按察使司周家的長媳婦楊氏,也冷笑一聲:“天氣那麼熱,王太太還是坐下來歇着吧,喝喝冰飲,消消暑氣兒。這冰棍可是嚴家三奶奶梁氏親自制作的,挺新鮮的,用來解暑那是再好不過了。”
王劉氏能不急麼?凌沈兩家可是龐然大物呀,也只有她這目光短敵的婆母小姑子纔會眼生頭頂,看不到他們的實力。人家隨便跺跺腳就可以把王家捏死。今日登門道歉,不過是做給外人瞧罷了。偏她們不但請客人登門看笑話外,居然還存了拿捏的心思。
凌沈兩家又豈是那麼好拿捏的?
王梓莉瞧着王劉氏那副焦急模樣,威嚴地大喝一聲:“看你那熊樣,給我大哥長些志氣成不?真是丟咱們王家的臉。哥哥怎的就娶了你這樣的膽小怕事之人?再敢羅嗦一句,我就讓哥哥休了你。”
當着客人的面,讓小姑子這麼打臉,王劉氏氣得全身哆嗦,前所未有的恥辱襲遍全身。
王李氏趕緊打圓場,斥責了王梓莉兩句。劉氏可是帶了二十萬兩銀子的陪嫁,到現在也才弄了幾萬兩出來,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這邊,王梓莉對嫂子作威作福,門外,徐璐拿着扇子拼命扇着,六月的天氣,已開始顯現夏天的威力來。加上這巷子裡又沒個遮涼的地方,馬車直直地被曝曬在太陽底下,徐璐二人又坐在馬車裡頭,真可謂汗牛夾背。
徐璐氣得咬牙,“長這麼大,還從未受過這種窩囊氣。”當年在福建讓陳氏母女作賤,罰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個時辰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屈侮過。
顧芸兒也熱得滿頭大汗:“這王梓明,真夠帶種的。”
“現在什麼時辰了?”徐璐問。
車伕趕緊回答:“少夫人,現在巳時末了。”
再過一刻鐘,就是午時了。王家人居然讓她們在門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
徐璐帶來的侍衛長鬍浩然陰着一張臉來到馬車前,壓抑着怒火道:“少夫人,這王家欺人太甚,要不要卑職去把門砸爛?”
徐璐說:“不成,都忍到現在才衝動,豈不功虧一簣?”
“王家人擺明了要……蹭鼻子上臉。”胡浩然原本想說“作賤”二字的,但想着這字眼不適合用在主子身上,趕緊改口。
徐璐熱得全身冒汗,也沒功夫去計較這些,她對顧芸兒悄聲道:“一會兒你裝暈,還是我裝暈?”
顧芸兒也是個聰明人,雙眼一亮,也顧不得熱了,猶豫了會,說:“還是你來裝吧。”
徐璐苦着臉兒:“我身子可健康着呢,裝不像呀。”
顧芸兒說:“天氣這麼熱,要我一動不動裝暈,會要我的命的。”
徐璐白她一眼:“要不我們一起裝暈。”
顧芸兒笑了起來:“不行的,那樣外人豈不輕易就瞧出來了?”
徐璐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吧,你先裝暈,等回去後,我也裝幾天病吧。”
“在家中裝病,外人誰信呀?要裝就要在人前裝才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璐也來了火氣,索性從榻下拿出一個木盒來,裡頭躺着個一尺長的瓶子,她拿出瓶子來,惡狠狠地盯着顧芸兒:“要麼中暑裝暈,要麼流產,你自己選一個。”
顧芸兒張大嘴,看着她手頭的瓶子,“這,這是……”
“用硃砂磨成粉再滲水的,非常純正的顏色,我親自研磨的。”徐璐得意洋洋。
顧芸兒先是睜大眼,然後又拍岸叫絕:“姐姐好生厲害。”
徐璐目光兇狠:“少拍馬屁,快選,中暑還是流產?”
顧芸兒趕緊說:“姐姐渾說什麼呢?是裝流產,可不是流產,會不吉利的。還是我中暑,姐姐裝流產吧。”沈任行如今有三子三女,顧芸兒並沒有子嗣的壓力。但凌家就不同了。凌峰子嗣單薄,全京城都是有目共睹的,到現在也才只團哥兒一個孩子。若徐璐“流產”的消息傳出去,凌家就有理由“悲忿”了,到時候凌家針對王家的一系列打擊,也是名正言順,外人反而不會說什麼。
徐璐也沒想到,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顧芸兒居然能分析得如此透徹,對顧芸兒越發喜歡了。
“好,你先裝中暑暈厥,隨後我驚慌失措,緊接着流產。”
因爲二人是在馬車上小聲商量的,她們各自帶來的人並不知情,當顧芸兒暈厥後,沈家人就亂了套,趕緊嚷着帶顧芸兒回沈家。
而一直暗中關注外頭動靜的王家下人見狀,飛快地稟告王李氏:“老太太不好了,沈二夫人暈倒了。”
王家人先是愣住了,然後就手足無措了。
文太太楊氏以及王家請來的左鄰右舍,面面相覷,但心裡卻是欣喜到幸災樂禍。
王家人拿捏人家倒也沒什麼,但拿捏過頭了,可會出大事的。
加上王家又不怎麼會做人,左鄰右舍面上對她們巴結討好,實際上普遍都在內心裡恨出了個洞來。巴不得王家人倒黴,好看笑話呢。
王李氏再是目中無人,自我感覺良好,但這時候也有些發怵了。
王劉氏幾乎緊張到暈厥過去。
“這,這要怎麼辦?”王李氏有些六神無主了,她本來就沒什麼見識,女兒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但也知道,拿捏過頭了,有理的就會變沒理,心頭也有些沒底了。
王梓莉在片刻的驚慌過後,就又鎮定下來,安慰母親說:“娘別擔心。那顧氏不過是沈任行的第三任繼室罷了,能有多好的出身?先前她還替沈家帶來禍根,沈任行惱她都來不及呢,又豈會爲了她爲難咱們家?說不準顧氏沒了,另外再找一個年輕鮮嫩的豈不更好。”
王劉氏好不容易順了胸中那把無名怒火,聞言又氣得幾乎背過氣去,指着小姑子喝道:“一派胡言,京城誰人不知,沈任行對顧氏那可是捧在手心疼的。你今兒作賤顧氏,沈任行會罷休纔怪。你,你這可是替你大哥闖下大禍了呀。”
王梓莉其實心裡也有些不安的,但她一向驕橫慣了,哪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她一向不曾把劉氏這個嫂子放眼裡,瞧她居然敢對自己吼,橫眉豎目道:“我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說教,我大哥怎會娶了你這種不中用的媳婦?”
劉氏氣得全身發抖,忍不住道:“我可是你嫂子,長嫂如母,你對嫂子如此不敬,規矩都學狗肚子去了。”
王梓莉轉頭對王李氏冷笑道:“娘,嫂子可是在指責你沒把我教好呢。”
王李氏回過神來,又指着劉氏破口大罵。
劉氏悲忿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想着婆母的刻薄自私,小姑子的尖酸無恥,丈夫的愚孝冷漠,只覺這日子沒法子過下去了,幾年來受的怨氣再也無法忍受,她怒吼道:“這日子沒法子過下去了,我要與你兒子和離。”然後就衝了出去,對自己的陪嫁吼道:“去收拾我的嫁妝。”
王李氏氣得雙目通紅,直拍桌子大罵:“反了,反了,趕緊去把老爺請回來,把這潑婦給休了。”
王梓莉說:“對,讓我哥休了她。”然後又吩咐管家,“去盯着劉氏,不許她把嫁妝帶走。哼,她嫁到我家來,嫁妝就是我劉家的。她要走可以,卻不能讓她把王家的財產帶走。”
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奇葩!
文太太楊氏及客人們面面相覷,由表及裡,王家人這樣的德性,那王梓明怕也風光不多久了,與這樣的人走到一起,簡直就是作死得忙呀。
衆人火燒屁股地找理由告辭離去。
從王家出來,文太太和楊氏發現巷子裡已擠了不少人,正對着王家大門指指點的。
這榆樹衚衕裡有九成的住戶都是當官的,王家的左鄰右舍也都是官眷,大概是剛纔王家大門外鬧的動靜太大,以至於好些門都被打開來,若非顧忌着午日毒辣的陽光,怕早就出來看笑話了。
但當衆人瞧到從王家出來的客人當中,除了榆樹衚衕的人外,居然還有文太太和楊氏,全都各自回去凜報自己的主子。
“……這文太太還有周大奶奶與凌少夫人有宿怨,去王家看凌少夫人笑話也無可非厚。不過她們這般做,與凌家肯定是結下死怨了。”
“還有,那些特地跑到王家作客的人,也都是些沒眼色的棒槌,這些人,以後可得離遠一些。”
並不是所有官太太都像王李氏如此奇葩的,也不會像文太太楊氏那般不知死活,大家都是傾福避禍的好手,紛紛告誡自己的家人,以後見了這些人,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當日下午,有關王老太太拿捏沈二夫人及凌少夫人的消息就傳遍帝都。
流言從來都是誇大的,傳到最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凌少夫人及沈二夫人一大早就去王家賠禮,只是王老太太非常拿大,不肯開門,使得二人在王家大門外被烈日曝曬了一整個上午,最後,沈二夫人中暑暈厥過去,王家大門依然緊閉着。
但凡聽得消息的人,無不倒吸口涼氣,一邊誇王梓明母子真真有種。一邊又暗自樂着,王家人如此拿大,衆人可以想像,不久的將來,王家母子有可能的下場。
到了傍晚,又曝出凌少夫人徐氏流產的消息。全京城都沸騰了。
甚至有人斷言:“王家人怕是見不到明年的太陽了。”
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凌家子嗣淒涼,上回楊採兒合着馮氏算計懷孕的徐氏,害得徐氏差點流產,最終,安國侯府凌厲的報復還歷歷在目。連楊士清那樣的堂堂閣老都被整得在內閣淪落到連打雜都沒份的地步,馮氏更是在錢家“養病”到現在。馮氏的父親,堂堂小九卿之一的人物,也被整得丟官罷職。那時候,徐氏也只是有流產跡象而已。
如今,徐氏被王家人拿捏到流產的地步,可以想像王家人有可能的下場。
全京城的人都在討論王家作死得忙,幸災樂禍到極至。而那些因這陣子言官攻擊凌峰而改投王梓明懷抱的官員,則悔得腸子都青了。
紛紛在家中對王梓明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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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混賬東西,作死也不找個好地兒。他以爲他是誰?真當他是天王老子了?沈家凌家都敢拿捏?”
當然,也有部份人懷疑,會不會是作戲。但很快就被人駁斥。
“……是沈二夫人先暈厥的,凌少夫人驚亂之下,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護送沈二夫人回沈家。看沈家下人驚慌失措的模樣,應該不似作假。只是,跑到半路,馬車裡就開始滲血出來,原來是凌少夫人流產了。那可是衆人親眼所見的,凌家下人當場就有人跌下馬來。在大街上就亂作一團。”
“……因沈三夫人是大夫,加上離沈家要近些,所以凌少夫人也被護送到沈家去,凌家人又還親自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只是太醫纔剛趕到,凌少夫人已經流產了。沈三夫人親口所說,沒救了,怕還傷了身子,需要養上一兩年。當時凌少夫人帶出來的婆子當場就暈了過去。而凌家的丫鬟,一個個面如土色。凌家的護衛甚至要去殺了王家人贖罪。被沈三夫人勸下了。這可是張太醫親自所說,甚至還親自看了沈三夫人開的藥單,張太醫可不是沈凌兩家的人,他的話自然是不假了。”
衆人一邊同情凌家,又一邊譴責王家,作死都不找個好地兒。然後又是濃濃的幸災樂禍,安國侯府那是何等人家?凌峰更是出了名的殺神屠夫,又護短得厲害,王家大限應該是到了。
……
徐璐和顧芸兒的演技非常厲害,保密功夫也做得非常到位。沈任行不必說了,單說凌峰,聽到妻子流產的消息,完全用衝得方式就衝出了家門,騎着寶馬一路狂奔去了沈家。
凌峰來得很快,帶着滿身的煞氣就闖入沈家客房。徐璐帶來的扈衛和丫鬟婆子顧全都跪了一地,口稱:“奴才沒用,沒能護好主子,請世子爺責罰。”
趙嬤嬤和胡浩然並不知道徐璐是在作戲,還以爲主子是真的流產了,又悔又怕,此刻又瞧到凌峰殺氣沖天的模樣,心臟跳過不停,只怕小命不保了。
凌峰毫不理會,箭步衝進屋子裡,直奔牀上,“小璐。”看着面色枯黃氣息淹淹地躺在牀上的妻子,聲音顫抖得厲害。
徐璐看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當中,看到凌峰後,就哭了出來,“爺,我對不住你……我沒有保護好咱們的孩子,嗚嗚,我是凌家的罪人……”可惜淚水怎麼也流不出來,只好拿着帕子抹眼,嚶嚶地哭着。
凌峰撲在牀上,把她摟在懷裡,緊緊地抱着,“好了,別哭了,這事兒不怪你。我會替咱們的孩子報仇的。”想着他那可憐流掉的孩子,妻子今日所受的委屈及傷害,凌峰恨不得生撕了王家人。
“都怪我,不該讓你去王家的……好了,別哭了,當心哭壞了身子。咱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別哭了,小璐,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徐璐嫁給自己也有四年了,這還是凌峰第一次見哭得如此無助的她,凌峰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剛纔妻子躺在牀上無助悲傷的模樣,就那樣生生浸入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一想到妻子所遭受的痛苦,凌峰恨不得把王家人千刀萬剮,又恨不得掐死自己。妻子今日所遭受的罪,全是自己造成的。
徐璐被凌峰摟在懷中,臉頰上居然有溼意,原來凌峰居然也哭了。心頭大驚,遭了,作戲作過頭了,她輕聲道:“爺,我……”
凌峰打斷她的話:“你什麼也別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我不會放過王梓明的,我會讓他們一家子生不如死。讓他們後悔今日對你的所做所爲。”
“你,你聽我說……”
“我知道,這事兒怨不得你,要怪也是要怪我,是我不好,沒能護住你。你先躺着,好生休養身子。我會替你報仇的。”
凌峰的聲音已恢復了冷靜,但臉色依然難看,尤其屋子裡還有丫鬟,他不好讓別人瞧到自己的脆弱,努力眨了眨眼,擠去了眼裡的溼意,恢復如常後,這才放開他。
徐璐知道自己作過頭了,趕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傻子,我裝的。”
凌峰身子一震,到底不是普通人,沒有當場跳起來,或是當場轉悲爲喜,而是動也不動地摟着徐璐,等忍下心頭濃濃的喜悅後,這才輕輕放開她,輕聲問:“真的嗎?”
“嗯,所以你可別穿幫了呀。”徐璐還在他腰間故意擰了把。
凌峰越發摟緊了徐璐,外人只會瞧到他心疼失去的孩子,悲傷過度。
徐璐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加上天氣又熱,他剛纔又一路狂奔過來,一身的臭汗味,再抱得如此緊,可沒把她熱出汗水來,她推了推他,說:“爺別傷心了,我沒事的。”然後又在他耳邊,以最小的聲音惡狠狠地道:“一身的汗臭味,你想薰死我呀?”
凌峰發狠地又摟了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這個小魔女,天知道,剛纔瞧到氣息淹淹地躺在牀上,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毀天滅地的衝動。
“你這個……剛纔可真是嚇死我了,我還真爲以……”凌峰咬着她的耳朵,恨不得咬死她,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演技未免太好了,害他一度以爲天都要榻了。
徐璐把頭埋入懷中,在外人瞧不到的情況下,扮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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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我都是晚上8點半到9點半左右更新。大家就在這個時間段等我就成。超過9點半還沒更新的就不用再等我了。當然,斷更的可能性只在0。1成。停電、審覈不通過、或是臨時決定去旅遊,就這三個斷更原因。但機率很小,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