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想通了某些事,凌峰心情大好,還讓人把團哥兒也帶來,一家三口就在書房裡用飯。
“唉呀,我們團哥兒吃飯可真乖。”
哥兒還差三個月就滿兩歲,已能自己拿筷子吃飯,並且在飯桌上吃得有模有樣,這一點徐璐很是滿意。她時常瞧見別家的小孩子,三五歲了,吃個飯都還需要人喂,有的還在飯桌上搗亂,就特別稀罕團哥兒吃飯的斯文勁兒。每次看到團哥兒一個人乖乖地吃飯,徐璐總會忍不住誇他。
團哥兒也極受人誇的性子,徐璐越是誇他,吃飯越是認真。惹得徐璐又說起了某些家族的小孩子吃飯時總愛玩弄筷子把它們當鼓槌的德性。
凌峰就說:“你說的這些孩子,出身肯定不高。”
“錯。”有好幾個吃飯極不規矩的孩子還是出自世家勳貴,書香門弟呢。
凌峰又笑道:“那這些孩子的母親,肯定只是普通出身。或者不是那種世代傳承的有底蘊的世家。”
徐璐仔細想了想,說:“你瞧不起小門戶出身呀?澤雲侯府,夠世家了吧?四房的那個孩子,都五六歲了,每次吃飯都喜歡拿筷子敲碗呢。”
“四房?我對四房並無印像,想來只是庶出的。庶出的兒子能娶到多好的妻子?想必那孩子的母親絕對不會有太高的出身。”凌峰無意探討別家婦人的出身高低,品格修養,只是告誡團哥兒,在餐桌上的七不準八不許,有一點沒做到都要挨戒尺。
團哥兒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儘管凌峰很少打罵他,但他就是怕自己的父親。
徐璐看着又心疼起兒子來,說:“男孩子一般都由父親來教,那些男孩兒餐桌禮儀的缺失,那也怪不到人家母親頭上嘛。”
凌峰就笑了笑說:“也並不是每個男孩子都由父親教導的。好些男孩子,也都是養在生母跟前,所以孩子在這之前的種種行爲,這當然與母親的品格修養有極大關係。就比如當年我,父親忙着應付繼祖母的暗算以及官場上的傾輒,哪有功夫帶我?我八歲之前都是跟着孃的。我的所有行爲習慣,也全都是那個時候養成的。你看我有不良習慣麼?”
“有”徐璐飛快地回答,歷數他的種種不良行爲:“霸道,蠻橫,這還是好習慣麼?”
團哥兒立馬道:“爹爹霸道,蠻橫。”
徐璐樂了,指着凌峰大笑。
凌峰苦笑,摸了團哥兒的頭,讓他趕緊吃飯,又瞪了徐璐一眼:“霸道蠻橫?那好,看來爺今晚上了牀應該與你好生探討這個問題了。”
徐璐大窘,這混蛋,怎麼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呢?
事實上,孩子儘管是孩子,但孩子口無庶攔舉一反三的本事,就是大人也是始料莫及的。
第二日,是凌峰帶團哥兒向爺爺奶奶請安的日子,團哥兒知道爺爺奶奶最疼他,就一直溺在武夫人懷裡,不肯下地了。武夫人也就由着他,問了團哥兒最近玩了些什麼,團哥兒就回答“切西瓜。”
原來,團哥兒有一天看到嬤嬤拿刀切西瓜,自己也要鬧着自己切西瓜,後來柳先生就專門讓人去拉了一車西瓜回來,丟了把木劍給他,讓他每天拿着木刀,對着直徑有半尺左右的西瓜猛砍。
聽了原委後,武夫人大笑,摟着團哥兒笑道:“難怪我總是聽人說,如今的下人都愛往磐宗院跑,原來有免費的西瓜吃呀。”然後又讓人拿出一個四五斤重的西瓜,放到矮杌子上,讓團哥兒幫着砍西瓜。
團哥兒果然就拿起木刀,來到西瓜尺遠之地,雙手高高舉起木刀,雙腿八字蹬開,屁股微劂,一副東夷武士標準動作。衆人看得忍俊不禁,但爲了不打擾小傢伙,只好生生忍住。
而團哥兒爲了在人前掙表現,動作倒是頗有氣勢,只是他這樣的年紀,擺出這樣的姿勢,大人只有狂笑的份。而偏偏,越想表現的他,卻連西瓜的皮都沒蹭到,惱羞成怒之下,就大哭了起來。徐璐就哄他,沒能哄好,最後就板起臉色威脅道:“你再無理取鬧,娘就要生氣了。”
團哥兒就指責徐璐:“蠻橫,霸道。看來今晚小爺,就要在,牀上,讓你,見識見識。”明明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卻讓他說得結結巴巴,當然,氣勢也就沒了,只有大人們的捧腹大笑。
只是,笑過後,又覺得不對盡了。
武夫人看了氣急敗壞正在收拾團哥兒亂說的徐璐,又看了神色略顯尷尬的凌峰,就埋怨道:“你們可別看團哥兒只是小孩子,其實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最強的。以後在孩子面前,還是少說這些話。”
凌峰再是臉皮厚,臉色也有些訕訕的。
而徐璐就更不用說了,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屋子裡的下人卻偷偷捂着脣,吃吃地笑着,眼睛時不時瞟着凌峰和徐璐,都在心裡羨慕地想着:爺們果然專情守一,少夫人福氣真好。
……
接連幾天,凌峰都心情大好,儘管仍是爲了衛所改革一事忙得不可開交,可飯量卻是有增無減。
不用猜徐璐都知道,在衛所改革上頭,應該與兩位侍郎的意見達成了一致,自然就避免了內鬥與爲了說服對手而付出的不必要的精力,齊心努力辦事,效率自然就高。
這日,徐璐踩着時間來到外書房,但碰上凌峰正與幕僚商議大事,就在另一邊西次間裡等了一會兒。因吃飯時間晚,加上今日的菜又是凌峰最愛吃的,就一口氣添了三碗飯,廚房熬的烏魚湯更是吃了大半。擱下碗後,還想繼續喝湯,讓徐璐給制止了:“飯後喝湯會把胃撐脹的。過一會兒我再讓廚房給你熬碗鮮魚湯。”
凌峰果然沒再喝湯,他吃了飯後,習慣性地去散步消食,就催促徐璐快些吃,一會兒帶着團哥兒陪他去散步。
只是徐璐剛纔不時侍候他用飯,自己都還未吃飽呢,於是就埋怨道:“你們女人呀,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
徐璐反脣相譏:“細嚼慢嚥,這纔是淑女。誰像你,還出身大家呢,吃個飯都像窮鬼似的。”
實際上,凌峰吃飯雖快,但吃相併不粗魯,只是夫妻間鬥嘴的互損而已。
凌峰就笑着說:“沒法子,我十四歲就去了軍中,那時候父親一心培育我吃苦耐勞的精神,就把我丟在士卒當中去。軍中伙食從來都是湯多肉少。動作稍慢,喉嚨略細的,只有餓肚子的份。所以久而久之,吃飯速度就快了,改也改不掉了。”
徐璐便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可就比你幸福多了。我家雖不富裕,卻從未吃過苦頭呢。”
凌峰就挑眉:“那當初去段記鋪子賣荷包的小丫頭是誰?難不成爺看花了眼,認錯了人?”
徐璐說:“那又有什麼?反正我是沒受過什麼皮肉之苦。”所以身體受擊能力特別低,前陣子有天夜裡起牀不小心與淨房的門板擦了下,左臉就青了幾天,害她都不敢出門。如今外頭都還在傳她受了家暴呢。
……
散步時,徐璐無話可說,就把張大夫人差姨娘送請諫的事兒說了。氣忿道:“這人也太可惡了,瞧不起我,與我不來往就是了。非要派個姨娘來打我的臉,我又沒得罪她。真想不明白這人究竟是不是吃錯了藥。”
凌峰沉吟良久,分析道:“張家長房得勢了幾十年,但因張學瑞的致仕,在張請張諍還未支撐門戶之前,張家長房必得沉澱幾年。張請是很優秀,但張翰的幾個兒子個個都優秀,不出三年,必將超過長房長子,成爲支應門庭的中樑砥柱。長房雖然還有張學瑞留下的資源,又哪比得上張翰所擁有的資源強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張翰肯定會先顧自己的兒子,再顧侄子。張大夫人怕是在心裡就不痛快了。因爲四房的子弟實在太優秀了。”
“說句自傲的話,四房與徐家的聯姻,表面上是徐家佔了便宜,但未人有沈任行這個厲害師承,再加上我這個姐夫,以及未人在沈氏族學裡抓到的資源,到底誰佔誰的便宜還說不準呢。從你口中,我大概也知道那範氏的德性,是個唯我獨尊自私自利的人,或許在她心目中,她兒子是張家長房長孫,就該是張家未來宗子。張家所有資源,包括張家所有人,都該替她兒子鋪路造橋。因她自私的爲人,與四房又不睦,張翰未必會全力輔佐長房兩兄弟。”
徐璐聽得連連點頭,覺得凌峰果然見微知著。
凌峰繼續道:“範氏出身顯貴,受慣了奉承,自然見不得風光被四房的人搶了去。對四房肯定是妒嫉不平。但爲了兒子,又不得不拉攏四房,想來內心是極爲憤怒的。偏偏,又遇上四房的姻親,你。我知道你的脾氣,她先怠慢你,如此前倨後恭,估計你也沒對她多恭敬。她肯定已把你打入與四房一樣討厭的角色。一邊想拉攏你,又想拿捏你,這纔出了這麼個陰損主意。”
徐璐點頭,說:“那吳氏並未告知她的身份,只稱她是範氏派來的,向我送請柬。我若是粗心大意,沒有問她的身份,怕就要鬧笑話了。將來外頭的人說起來,我居然把張家的姨娘奉爲上賓,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話。”
凌峰說:“這就是她的目的,讓一個姨娘給你送請柬,並未稟明姨娘身份,一個不妨,就會鬧出笑話來。也幸好你問了。”
徐璐忿忿不平地道:“這人也太上不得檯面。就算與她有些恩怨,也不至於弄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法兒陰我吧。”
“不是窮途沒路,也不會想出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法子來噁心你。”凌峰安撫地拍了她的肩膀:“想必她也瞧出了四房的強大,以及姻親的厲害。加上失去程勳華這個姻親在親,又與範家鬧矛盾在後,而這兩件事,都是因你而起,她恨你也理所當然。所以忍不住想以她的方式來給你點顏色瞧罷。只是她本事沒多少,手段又太過粗糙,沒整到別人,反而讓自己落了下乘。看來被人捧承久了,腦子都變鈍了。以爲別人都和她一樣笨,只要挖上坑,別人都會按着她的方式往裡頭鑽。”
徐璐撲嗤一聲笑了起來:“爺分析得很有道理,那我要不要送她份大禮呢?”
“來而不往非禮矣。”凌峰撫着她柔順的頭髮,林中氣死燈的照耀下,妻子整張臉明媚如桃花,灼灼逼人的飽滿豔色,令他忍不住親吸了她的粉紅雙脣。
“範氏不是想臘着給張老夫人辦壽宴大宴賓客結交上層官宦給她兒子鋪路麼?等她大宴賓客的那一日,你把咱們家的姨娘派出去給她送份禮好了,不但要大搖大擺得送,還要張揚得送。讓全帝都的人都看到才成,並且還要讓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來而不不往非禮。看她有臉沒臉。”
當着全京城的貴婦的面,派姨娘出去送禮,還打着“還禮”的名頭,着實夠打臉的。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徐璐就興奮得不能自抑,恨不得那天趕緊到來。
離範氏宴客的日子還有十來天,外頭就有人開始傳安國侯世子夫人徐氏,被江浙張家大夫人擺了一道的消息。
“……千真萬確呢,張大夫人下個月要大宴賓客,派人四處送請柬,張大夫人派了吳氏前去凌家送請柬。原來,那吳氏只是個姨娘,如此打臉,凌少夫人可氣慘了。”某某夫人舉辦的賞荷宴上,就有人把這則消息傳遍了這戶人家的每個角落。
當然也會有人問張大夫人這麼做的原因目的。
沒有人知道張大夫人爲何會派個姨娘公然打堂堂實權侯府少夫人的臉,但並不防礙這些三姑六婆們天馬行空的猜測。
“……還記得沈青雲婚宴上發生的事麼?張大夫人沒有事先認出凌少夫人,只顧着與沈三夫人說話,冷落了凌少夫人。後來在沈老夫人那兒,張大夫人總算知道凌少夫人的身份後,也作了些彌補,不過姿態仍是擺得有些高,所以凌少夫人都沒怎麼理會她。估計張大夫人自那以後就懷恨於心了。”
又有好事之人提及,張大夫人後來還曾攛掇端寧公主爲難徐璐,後來在朝陽公主府讓徐璐巧妙化解。那範氏還不死心,又在端寧公主壽辰當天,大說徐璐的壞話,讓徐璐當場抓了包,幾乎下不了臺。
至於後來徐璐施計讓範氏失去程勳華和範家這兩個實力強勁的姻親的支持的伎倆,因爲只有少數人知道,並不爲外人所知,所以世人並不知道徐璐後來還幹過這種戳人心窩的事兒,也因徐璐呈現給世人都是健康陽光的形像,所以先入爲主就認爲範氏無理取鬧,心眼狹小,不配爲世家夫人。
再則,說起張大夫人的高姿態,但凡見過張大夫人本尊,無不印像深刻,就先是同情起徐璐。但更多的還是興奮。
“張大夫人是浙杭張家長房宗婦,執江南仕林牛耳,在仕林中享有巨高聲望,張大夫人出身也是顯赫,在京城也有盤枝錯節的姻親故舊。凌少夫人唯一的硬傷就是出身不顯,可人家卻是有個實權在手的枕邊人呀,也結交了不少實權夫人,不知這二人掐起架來,又會是怎生場景。”
凌家派出去點火的人回來把這些消息傳遞進來,徐璐表示,可以行動了。
------題外話------
其實,我內心深心,還是想寫現代題材的玄幻,可又怕駕駁不好它。畢竟我也是第一次償試,並且,我都有幾年沒寫現代文了。想必現在的讀者們都接受了我的古代文,陡然寫個現代的,還是玄幻風格的,壓力有些大呢……
只是,弱弱地說一句,我還是想寫現代的,古代寫膩了,想換個風格。親們支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