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淡淡地道:“媒約之言,父母之命,我一直認爲,娶妻是大事,只要雙親同意便成。沒承想讓姑母不滿意了,實是侄兒的罪過。但璐兒已進我凌家門,姑母實是不滿意,以後讓小璐不要出現在您面前便是了。”然後對徐璐板着臉道:“姑母不滿意你呢,還不趕緊離開?”
凌峰這話非常誅心,意思是,我娶媳婦只要父母滿意就是了,別人不滿意與我何干?你這個做姑母的未免管得太寬了。就算你不滿意又怎樣,也只能忍着受着,實在不成,以後就不要來見徐璐。但徐璐是凌家人,一直生活在凌家,意思就是你以後就不要再來登凌家的門。
徐璐意外,凌峰這話說得可不留情面呢,瞧凌三臉色脹如肝紫,顯然這一記打臉可打得不輕。
徐璐也聽出了凌峰話裡的意思,表面讓自己離開,實則是給凌三難堪呢。
徐璐也挺討厭這個姑母的,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亂使長輩架子,她實在厭煩了這人。於是當下就起身,說:“原來徐氏這個侄媳婦讓姑母不滿意了,是徐氏的過錯。那徐氏還是退下吧,以後爭取少出現在姑母面前,以免姑母看了難受。”說着恭敬地朝凌三福了身子,又朝蔣天宏福了身子,“三姑父,實是對不住,徐氏粗顏陋質,不登大雅之堂,實是不配出現在三姑母跟前,徐氏就先行告退。”
蔣天宏又氣又怒,剛纔一聽凌峰的話就知道不好,可還沒等他組織起語言,這個新侄媳婦倒是光棍厲害,居然直接走人,害得他實在下不了臺,他也沒了法子,趕緊起身,攔下徐璐,一臉陪笑:“侄媳婦莫要生氣,你這個姑母就是個擰不清的,她就是個混人,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徐璐沒有回話,她看向凌峰,想看他的反應。
凌峰看着徐璐,神色淡淡,“你還是下去吧,免得三姑母看到你吃不下飯。”
徐璐明白該怎麼做了,又福了身子,“妾身告退。”
身後傳來蔣天宏焦急的聲音,徐璐也沒有停留半分,領着人揚長而去。
凌峰也不看凌三等人難堪的臉色,依然笑盈盈地給蔣天宏倒了酒,“姑父,您遠到而來,來來來,喝酒,喝酒。”
……
“小姐,那個姑太太,也太不像樣了。怎能說那種話,這不是膈應人嘛。”豆綠一臉的氣憤,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副想要找人拼命的架式。
徐璐淡淡一笑:“沒瞧到爺也不待見這位姑太太麼?你氣什麼呀。”她也看出來了,凌峰對這個姑母也只是面子情兒,所以她纔有頂撞凌三的底氣。
徐璐回到蘅蕪院,文媽媽大概也知道了外院發生的事兒,也沒說什麼,只是說:“少夫人,奴婢讓人重新傳了飯菜,就擺在後頭的花廳裡可好?”
徐璐點頭,今日天氣有些悶熱,從外院回來,就這麼一段路就熱得心慌慌的,“就依媽媽所言。”
文媽媽指揮着丫頭上了菜後,小心看了徐璐的臉色,這才道:“這位三姑太太是已逝的老侯爺繼室所出,與咱們侯爺是同父異母的妹子。老侯爺在天啓十四年沒了,三姑太太更是時常出入凌家,後來,天啓二十一年,老太太也沒了,三姑太太便沒再踏入凌府半步了。”
文媽媽說得很是委婉,但也給了徐璐不少信息,原來這位三姑太太也只是繼室所出,老太爺沒了後,仗着母親是凌府的老太太,應該沒少做些讓人怨恨的事來,但老太太沒了後,這位三姑太太也跟着失勢。
但既然她的靠山已倒,她爲何還要在凌峰面前大使長輩架子呢?難道她還不明白,她現在的靠山只有孃家兄長,以及凌峰這個孃家侄兒麼?
不過剛纔與這位三姑母一番接觸,徐璐多少也明白,這人就是個完全擰不清的糊塗蟲,又蠢又笨,一味的拿架子,使長輩的款,凌峰並不待見她,她還沒自知之明,當着凌峰的面就擠兌徐璐。
想着剛纔凌峰的維護,徐璐心裡又甜絲絲的,這人雖然有着屠夫稱號,又是那般怪胎,卻也恩怨分明呢。
雖然剛纔給了凌三一頓難堪,讓徐璐免去了陪坐陪笑的苦難,但徐璐仍是留了足夠的下人過去服侍。儘管凌三不像話,但凌峰只是子侄輩,禮數上也要做足,不能授人把柄。
前院也不時傳來丫頭稟報的消息,“少夫人您走後,三姑太太沒味口,沒有再吃飯了,爺已經吩咐奴婢們領着三姑太太去了甘蘭廳,三姑太太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是勞累了,就讓三姑太太早早歇下了。”
“表小姐不肯離去呢,還在浩輝院吃飯。”
“……三姑老爺還在與爺喝酒,不過已經喝醉了,爺已讓小廝扶着三姑老爺去客房休息。表少爺也跟過去服侍了。”
“爺原本是要回後院的,但表小姐非要讓爺陪着,說是想熟悉府裡的地形。爺就吩咐丫頭帶着表小姐去逛園子。”
徐璐心裡好笑不已,表小姐蔣麗麗什麼心思她還不清楚麼?不過她相信凌峰的眼光,
不至於連蔣麗麗那樣的人也瞧得上。
徐璐又吩咐幾個丫頭,好生服侍客人,有什麼消息就來回她。丫頭脆生生地應了,徐璐這纔回到主屋,剛好看到丫頭們正在屋裡澆冷水,有的丫頭在摺疊衣裳,有的甚至把衣服攤到桌面上,手上拿着個鐵製的圓杯,裡頭放着燒得滾燙的炭,隔着平展的鐵塊,藉着從鐵塊上傳來的熱量,把弄皺的衣服燙得平平順順。
徐璐從來沒有見過還有這種除皺方式,上前看了個仔細,丫頭的手法非常熟練,顯然是經常操作的。
煨衣服的丫頭叫秋菊,專司給主子整理衣裳物件的,她對自己發明的衣服除皺本領很是得意的,見徐璐上前探看,趕緊把鐵杯一收,說:“這是下人做的粗活,少夫人還是別看了。”然後拿起衣服就進裡屋去了。
徐璐愣了下,望着秋菊驕傲的背景,在心裡暗忖:她居然被下人給掃臉子了?
凌峰的衣服全放在撥步牀旁邊的六層高的大衣櫃裡,秋菊把衣服擺放好後,關掉櫃門,拿了鐵杯就出去了,壓根就沒看徐璐一眼。
豆綠端了藥進來,“少夫人,該喝藥了。”
徐璐覺得那天晚上狠哭了一場,這兩日睡眠充足,周身又有了力氣,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厭倦疲勞之感,看來這藥還是有效的。
藥是熱的,徐璐把藥喝下肚後,身上臉上還出了些許的汗水,豆綠又趕緊給她打扇,又吩咐春桃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來,“大概是要下雨吧,這天氣好悶熱的。”
徐璐點點頭,看着豆綠滿頭大汗的模樣,又瞧着閒適在一旁說說笑笑的春桃等人,於是說:“你可是這院子裡的大丫頭,打扇這種粗活,哪由你來做的。”然後目光看向春桃等幾人。
春桃愣了下,正要過來,被秋菊給拉住了。徐璐又看向夏荷,夏荷猶豫片刻,說:“少夫人,奴婢給您打扇。”
夏荷既然都說話了,秋菊便不好拉她了,只是在她背後大聲道:“夏荷姐姐,你的事兒做完了?”
夏荷知道秋菊的意思,回答:“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廈荷已接過豆綠的扇子,給徐璐打起扇來。
秋菊忽然給冬梅使了眼色,冬梅咬了咬脣,到底沒膽子開口,上前把豆綠放到桌上的碗收拾了下去。
秋菊撇脣,暗罵冬梅沒骨氣,她自己則拉着春桃出去了。蘅蕪院的活兒並不多,六個丫頭只需提前收拾好屋子便成,連值夜都不必,主要是凌峰不喜歡屋子裡有太多人服侍。但豆綠卻是個例外,居然住了下來,顯然是有手段的,一個個對豆綠格外的嫉妒。所以服侍徐璐的活兒,全讓豆綠一人幹了。
凌府管束下人嚴格,她們也確實沒那個膽子怠慢少夫人,但現在不同了,前天晚上的動靜,她們可是看在眼裡的,爺對這個新的少夫人,可沒怎麼放在心上呀。
少夫人被老大夫查出有病後,爺並沒有擔憂,反而是怒火沖天呢。而少夫人哭得驚天動地,最後也不了了之,這說明了什麼?
還有今日姑太太登門,已經直接表明了不滿意這個新侄媳婦,少夫人更是沒臉到家,連陪同姑太太吃飯的資格都沒有,就被爺給趕了回來,這不是活生生的打臉嘛?
秋菊一下午都在蘅蕪院,多少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越發瞧不起這位出身卑微的少夫人,觀察了足足半個月,她總算得出一個結論:這位少夫人並不得爺的寵愛呢。她又何必拿她當主子呢?
夏季的天氣就是這樣,在下雨之前,天氣肯定悶熱,徐璐只要離開夏荷的扇子,就熱得受不了,只好來到外頭乘涼。
夏荷揮着扇子,更是熱得後背全溼,她都想扔掉扇子不扇了,可又沒那個膽,於是只好有一下沒一下地招着。
徐璐也察覺到夏荷的消極,對秋菊招招手,秋菊不甘不願地過來,草草福了身子,“少夫人有何吩咐?”
“文媽媽去了哪?你去把文媽媽請來。”
秋菊說:“少夫人這時候找文媽媽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這時候文媽媽已經回去了,文媽媽是府裡的老人,又是夫人的陪嫁,在爺跟前也是很得臉的……”
“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廢話。”徐璐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她哪會不明白秋菊的意思,刻意道出文媽媽是夫人陪嫁的身份,在凌峰跟前也是得臉的,她這個新少夫人也得客氣七分呢。
秋菊臉色不好看了,文媽媽離這兒可遠呢,這麼大熱天的,讓她跑這麼一趟,肯定得出一身的汗水。
“少夫人,不是奴婢不願意去,而是奴婢走了後,要是爺回來了,誰來服侍?”
徐璐仔細打量她一眼,“你剛纔叫稱呼我什麼?”
秋菊愣了下,“當然是少夫人。”
徐璐重新靠到椅背上,慢條斯理地道:“很好,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
秋菊咬了咬脣,一言不發。
沒有人啃聲,一個個都低垂着頭。
徐璐理了理自己繡連理枝的雲紗寬袖,身爲凌峰的妻子還是有這點好處的,衣着穿戴無不精緻,她這身上所穿的衣裳,光刺繡就是一道浩瀚工程了,她細聲細氣地道:“沒有這層認知的奴才,我可用不起呢。”
空氣中一陣寂靜,依然沒有人啃聲,但看徐璐的目光卻有些變化了。
徐璐忽然輕斥一聲:“沒吃飯麼?就這麼點力氣?”
廈荷呆愣了下,這才明白少夫人是在斥責自己,心裡一突,加重手上的力道。
徐璐輕飄飄地看了秋菊一眼,“去請文媽媽過來,就說我對她很不滿。”
秋菊看了徐璐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去了。
剩下的春桃和冬梅神色不安地立在原地,不明白少夫人葫蘆裡賣什麼藥。文媽媽雖只是下人,可卻是夫人的貼身陪嫁,夫人很是重視的,就連世子爺也是非常敬重的。這位新來的少夫人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拿文媽媽開刀。
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少夫人初到乍來,爲了樹立主母威嚴,肯定要拿一部份下人開刀的,只是少夫人嫁進門這半個多月來,一直沒什麼動靜,她們原以爲少夫人因出身不高,所以沒膽子使威風,誰知少夫人一把猛火居然燒到文媽媽那兒。
難道少夫人不知道,文媽媽可不是凌家普通的奴才呢。她哪來的底氣連文媽媽都敢收拾?
估計真如秋菊所說,文媽媽的住處離蘅蕪院比較遠,過了好一會兒,文媽媽才氣喘吁吁地過來,臉上帶着些許驚惶,她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池塘邊,躬身道:“少夫人……”
徐璐招手:“文媽媽過來,坐下說話。”
“少夫人,奴婢站着便是了。”文媽媽剛纔正在屋子裡吃飯,便見秋菊進來,對她說少夫人要見她,要她趕緊過去,少夫人正在生氣呢。文媽媽嚇了一跳,便趕緊放下筷子就過來了。
徐璐說:“讓文媽媽多跑一趟了,實是罪過,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想讓媽媽拿個主意,媽媽快別站着了,坐,坐下再說。”
豆綠趕緊上前,把椅子搬到文媽媽面前,文媽媽謝過,小心地坐下,屁股微微磕在椅子上。
“少夫人找奴婢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徐璐淡淡地道:“媽媽也知道,我從孃家帶來的陪嫁,除了豆綠較爲懂規矩,手腳勤快,其他的幾個都是家裡臨時買來充數的,沒學過什麼規矩,還請媽媽多費些心思,好生教她們府裡的規矩纔是。”
文媽媽恭聲應了,“這個毋須少夫人吩咐,奴婢一直都在用心教她們的。這幾個丫頭其實也滿伶俐的,這些日子下來,已頗成氣候了。相信再過不久,就可以配到蘅蕪院來做個二等丫頭了。”
文媽媽嘴裡這麼說,但心裡卻有些疑惑,少夫人應該不至於爲了幾個丫頭就巴巴地把自己找來吧?肯定還有別的事。她目光望向秋菊等人,心裡一突,難不成,少夫人不滿意這幾個丫頭?
正想着,耳邊又響來徐璐清脆地嗓音,“那還需要多久呢?媽媽給我個俱體時日。我可是一刻都忍不得了。”
文媽媽心裡跳,少夫人居然連“忍不得”幾個字都說出口了,顯然是對蘅蕪院的丫頭不滿意了,她趕緊起身,“少夫人,可是對這幾個丫頭不滿意?”
秋菊等人心裡也駭了一跳,趕緊跪了下來,但她們並不認爲,這個少夫人敢撤下她們,畢竟她們可是專門服侍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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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封推,才發現封面被換了,只是好難看哦。還沒得先前讀者幫我做的好看。
今天正式上架了,希望有個開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