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她是他的戰利品
汽車行駛在漸漸不再寬闊的公路上,兩邊的田地裡一片荒蕪,天快要黑了,暮靄沉沉的,偶爾能見到幾個忙碌的農民,大概是在收拾田地,準備下一季的播種了。
冉子衿靠在玻璃上,眼神有些空洞,臉色也不是很好,她的腦海裡浮現的全是蘇小小的那些話。
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居然還給蘇小小破了一杯咖啡回去,事實上那杯咖啡應該有蘇小小代替喬哲卿潑給她纔對的,可她怎麼就那麼倔強的做了那麼滑稽的事情。
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情的人是她,她卻還能理直氣壯的埋怨別人。
她恐怕是這世界上最最不講理的人了吧!
“小姐,我們的終點站到了,你只能在這裡下車。”
“小姐?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小姐!”司機終究失去了耐心,對着依舊坐在車裡的冉子衿高聲吼了一聲,他們已經停車十幾分鍾,其他乘客都全部離開,他們連車內的衛生都打掃好了,她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只是斜着頭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是到站了?”冉子衿如夢初醒,從玻璃上那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孔上收回眼神,看向空蕩蕩的車內,“哦,我該下車了。”
她有些木然的拿着自己的小皮箱下車,動作慢吞吞的,下了車又站在門口彷彿思忖了片刻,才擡腳離開。
司機看着她走遠,對售票員說了一句:“這女孩子怕是大腦不好使吧?”
“誰知道!”售票員回了一句,跟着司機關好車門,檢查了一番,去鎮上的休息處休息去了。
夜路不好走,冉子衿又拎着一個小皮箱,深一腳淺一腳,就這樣一隻鞋的鞋跟就斷了,連帶着她的腳腕也扭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她還是哭了。
在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色下,她抹黑找到一塊石頭坐下來,揉着腳踝,哭着將另一隻鞋也脫下來,在石頭上砸斷鞋跟,兩隻五釐米高的高跟鞋,瞬間變成了平底鞋。
將鞋子重新傳回腳上,冉子衿還是沒有停止哭,她心裡難受,那難受就像着漆黑的夜色一樣看不見,但就是無法被人忽視的存在着。
她一直以爲冷沐玄是不會欺騙她的,就算偶爾開個小小的玩笑騙一騙她,最後都還是會告訴她實情。
她以爲他是有分寸的,可是他卻怎麼能拿人的生死跟她開玩笑,隱瞞她欺騙她,他叫她的心裡如何好受。
他說他在她的心裡比不上一個死人,可是有誰知道就算她對喬哲卿心懷愧疚,就算她厭棄他對她隱瞞了真相,她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在維護他,都是偏向着他這一邊的。
坐了一會兒,冉子衿感覺到身上有些涼了,就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蜿蜒的村間小路坑坑窪窪,縱然高跟鞋變平底鞋,也並沒有好走多少。
“子衿表姐,是你嗎?”
前方有手電的光打過來,冉子衿放下皮箱,擡手擋住眼前刺眼的光,“我是的,你是不是來接我的小刺蝟?”
“我是!我是!”說話間,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就站到了冉子衿面前,俊朗年輕的臉上掛着清爽的笑容,“表姐,我可總算是等到你了。剛纔一路走來,總也不見你,我還以爲你迷路了,給我嚇得不輕!快走,我們回家去!我媽已經做好飯菜,就等你來了,就開吃了!”
叫做小刺蝟的男孩說着話,就拿起冉子衿的皮箱,一手拿着手電給冉子衿照亮前路。
有了光亮,這下子就好走多了,冉子衿跟着他的步調,給他解釋,“汽車好像堵車了,所以過來天就黑了。”
“好像堵車了?表姐,拜託,是你坐在車上,你居然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堵車!你可真有才!”小刺蝟笑着跟冉子衿玩笑。
“我真的記不清了。”冉子衿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她一路心緒不寧,哪裡還會注意到有沒有堵車。
“表姐,你覺得我長高了嗎?像不像個大人了?”小刺蝟邊走便問冉子衿,這是他最在意的話題。
他一直想長大,可是村裡的熟人每天都見他,所以總也看不出來他的變化。這會子見到大概有兩三年沒見的冉子衿,當然不放過叫她斷定的機會。
“是長高了,怎麼看都是個大人了。”冉子衿剛纔見到小刺蝟的第一眼,就是這樣的感覺。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小刺蝟高興的跳起來去夠路邊的一枝高高的樹梢,“表姐,等你明天休息好了,我帶你去見個人。”
“小女朋友吧!”冉子衿笑看着小刺蝟,覺得他真的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還不算是了!”小刺蝟居然有一瞬的羞惱。
“刺蝟!可是你回來了?”有母親的聲音響起。
小刺蝟扯着嗓子大喊一聲,“是我!接到表姐了!”
“姑媽,我來了。”冉子衿跟小刺蝟的母親打招呼。
小刺蝟的母親招呼着她進屋,倒水叫她洗漱了一番,然後纔開始吃飯。
這姑媽,並非冉子衿的親姑媽,不過是跟古枚華認的姐妹,她就叫了她姑媽。
小刺蝟的母親是去孤兒院領養孩子的時候,跟古枚華人的姐妹,她不生不養,就領養了當時纔不到三歲的小刺蝟。
這個村莊有個習俗,就是小孩子總要取個跟動物有關的小名,纔會養活,也纔會健康平安的長大。
小刺蝟這一大家裡,他已經有了一個叫牛牛的哥哥,所以他纔會叫刺蝟,不然就是叫牛牛了。
小時候,冉子衿跟古枚華來過這裡幾次,第一次是送小刺蝟,後來是來走親戚,最近的一次也好像是兩三年前了。
刺蝟家所在的村莊離鎮子中心不遠,走路約莫十來分鐘就到了。
刺蝟在鎮子上念高中,放學了總喜歡帶着冉子衿在鎮子上亂跑。
冉子衿倒也樂意跟他亂跑,跟一羣半大不小的孩子玩兒,暫時忘記了喬哲卿,也暫時忘記了冷沐玄,她覺得自己是在很可恥的享受着這偷來的快樂和簡單。
“表姐,你看那個男孩,他也喜歡糖果!”
冉子衿跟刺蝟坐在河邊的楊樹林裡,楊樹已經發芽了,綠油油的很是好看。
“那你不但心嗎?”她已經見過了刺蝟喜歡的女孩叫糖果,那是個長相甜美,堪稱學霸的女孩子。
“不擔心。因爲我跟他打賭,他輸了。我們打賭誰能考上市裡的第一高中,誰纔有資格留在糖果身邊。結果我跟糖果都考上了,他卻沒有,所以就自動退出競爭了。糖果不願意去城裡唸書,不想離開家,所以我也就沒去。”
冉子衿瞭然一笑,怪不得上一次她來看他的時候,他的母親拉着她說他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倔強的不行,不去市裡唸書,原來是爲了他的小戀人。
旋即,她又笑不出來了,擡眼看着刺蝟問:“你是不是覺得糖果是你的戰利品?”
“是呀!我贏了,她就屬於我了。”刺蝟理所應當的回答道。
冉子衿的眼裡一下子黯然下來,原來她也是冷沐玄的戰利品啊!
他欺騙她,隱瞞真相,只是爲了要娶她,證明給喬哲卿看,是他冷沐玄贏了,她是他的戰利品!
他對她好,也是對自己戰利品的維護而已吧!
這樣的想法,叫冉子衿感覺到挫敗。
閒暇下來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轉眼冉子衿到刺蝟家已經十來天了。
這天她又等着刺蝟放學回來帶她去鎮子上逛,卻不想刺蝟一回來將書包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又跑出了家門。
“你去哪裡?”她擔心火急火燎的刺蝟。
“賺錢去!”刺蝟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等到刺蝟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多,他手裡拎着兩大袋子零食,全是冉子衿愛吃了,有些還是這鎮子上買不到的,只有市裡超市纔有的。
“你哪裡來的錢?又是誰去市裡買的這些?”冉子衿認真的問刺蝟,他一個學生哪裡有錢買這麼多零食,這兩袋子至少得三五百呢!
在她的印象中,也就冷沐玄那樣的土豪纔會這樣幾百上千的給她買零食,除此之外就沒有人了。
她心裡忽然一驚,不等刺蝟回答,又問道:“鎮子上有沒有來什麼大人物?”
“有!”刺蝟點頭,“河壩挖金,那浙江的老闆這幾天好像來了,就住在前村口老張家,他家有空閒的房子租給那老闆了。”
“哦。”冉子衿淡淡的答了一聲,看來她是多想了,“那你的錢和這些吃的哪裡來的?”她又開始追問他。
“我就給那個老闆跑腿,是不是打探一些小道消息給他,他就給我跑路費唄!我用這個錢給你跟糖果買吃的!他去市裡了,我就叫他帶回來的!”刺蝟一邊吃着牛肉乾,一邊說道。
“小道消息?刺蝟,你別給騙了!無奸不商,你還是孩子!”
“表姐,我不是小孩了!你都說我長成大人了!別擔心,我沒那麼笨!來吃塊鴨脖!”刺蝟不再解釋什麼,直接扔了一袋子鴨脖給冉子衿。
“刺蝟,你們這鎮上缺不缺老師?”冉子衿吃着鴨脖,這鎮子上環境好,離市區也不遠,她都有些不想走了。
“不知道。你想在這裡當老師?”刺蝟停下啃雞腿的動作看着冉子衿。
冉子衿緩緩點頭。
第二天,冉子衿去鎮子上的高中找到了校長,校長很高興有人來帶教,學校真的卻英語老師。
“那我就回去準備,明天過來先試講一節課。”
“好,沒問題。”校長送走冉子衿。
冉子衿把這個消息告訴刺蝟的時候,他剛好放學回來,手裡提着好幾袋子吃的用的,吧嗒一聲全落地上了。
“表姐,你認真的啊?!”他以爲她是玩笑的,卻不想她還真的要留下來當老師了!
“不然呢?”冉子衿走過去翻看他拎回來的東西,“這些都是名牌,沒個幾百一千的買不回來,你最好老實交代,這些都是哪裡來的?別在用你跑腿的話來搪塞我!”
“真是跑腿賺來的!”刺蝟才解釋了一句,就被他母親擰着耳朵提走了。
“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到哪裡給我造事去了!每天提這麼多東西,你到你媽我是好騙的?!不老實交代,看我不給你一頓好打!”
“哎喲!媽,輕點兒!我招供啊招供啊!你別打我!”
冉子衿看着被姑媽拎走的刺蝟,聽着他們一個威脅一個求饒的聲音,不自覺的笑了,自己出門去,到鎮子上閒逛去了。
過了一會兒,刺蝟氣喘吁吁的跑出來追上她,跟她打了一聲招呼,就又跑遠了,也不等她。
隔日,她再去學校試講的時候,校長卻一臉歉意的笑着,“冉老師啊,實在是抱歉!我跟市裡的教育局彙報了一下,教育局說今年會招新老師,不准我們自主聘用代課老師。”
“哦。我知道了。沒什麼關係的。”冉子衿往回走,心裡有些不怎麼開心。
原來,離開了冷沐玄,她冉子衿什麼都做不了!
“子衿,回來了?試講的事情怎麼樣了?”刺蝟的母親正在院子裡曬被子,見冉子衿回來就問她。
“校長說教育局不叫他們自主招聘老師,我沒法去了。”冉子衿走進去,看見屋裡擺放着一臺新液晶電視,一臺冰箱,還有電磁竈什麼的。
她又出來,問姑媽,“姑媽,是姑父買了叫人送回來的嗎?”
這纔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家裡居然多出來了這麼多家電。
“嗯。他在內蒙古打工賺了錢,叫市裡的一個朋友幫忙買了送來的。”刺蝟的母親隨便解釋了一句,不再說話。
冉子衿幫着她曬被子,過了一會兒又聽見她問她:“子衿,市裡那麼好,你怎麼想到這鎮子上來教書了?是不是跟老公鬧彆扭了?兩口子鬧架很正常,你回去低個頭服個軟,這日子照樣過。我和你姑父還不是經常吵,也就這幾年他在外打工不常在家,所以我們纔沒有怎麼鬧了。”
“沒有鬧彆扭,就是覺得這裡挺好的。”冉子衿對事情的起源不願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