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再相信愛情
只是不相信自己
就算我傷不起
沒有勇氣
好吧是我不敢愛你
我怕愛上又分離
所謂濃情蜜意
都是將散的宴席
只能守着回憶無能爲力
眼看那些被祝福的被詛咒的通通分離
——楊坤《不敢愛你》
溫洛在除夕夜當天中午乘飛機抵達上海,樑巳徵駕車前來接她回樑家吃年夜飯。
今天的車流量十分的大,原本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竟用了將近六個小時。抵達樑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了。
樑家的年夜飯向來辦在城西碧水灘的樑宅,溫洛除了在母親樑清禾去世前以及到A市上高中那前後加起來不過六七年的時間外,都是在樑宅過的農曆新年。
自從樑國安的大兒子樑清禹在三年前因爲胃癌去世,且二兒子樑清衍兩年前再婚後,樑家已經很久沒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了,去年的年夜飯也僅僅是有兩個老人和大兒媳以及一雙孫子孫女。
樑巳徵將車停到車庫,溫洛一隻腳纔剛着地,小籠包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兩隻前爪擡起來就抱住溫洛的大腿。
小籠包好久沒見着溫洛了,高興得尾巴直搖。
溫洛也“咯咯”地笑着把它抱起來,它爪子搭在她肩上,就伸舌頭去舔她的臉。
樑巳徵把溫洛的行李從後備箱拿下來,笑着看她和小籠包嬉鬧。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隻手虛搭在溫洛的後背上,帶着她往主屋走。
樑宅的構造類似一個數字“7”,主屋是一棟三層高的白色小洋樓,用餐會客都是在這裡,樑家二老以及一個老傭人都住在這裡。溫洛還小的時候也是住在這邊,但是自從她上大學後,就搬到了旁邊的那棟副樓裡。
副樓緊挨着主屋,房前比主屋稍往後三米。只有兩層樓,除了一樓的幾個客房是簡單的一室一衛之外,剩下的都是一個完整的套房。
樑家的小輩們都住在這裡。
溫洛的房間在樑巳徵的正對面,一樓的東南角。
樑巳徵先去把溫洛的行李放到房間,溫洛就一個人先行進了主屋。
她把小籠包放下來,讓它自己走。它直接跑進了半開着門的屋裡。
她落後了好幾米,笑着走上去追它。
這時門裡出來了一個人。
樑未夏神色匆匆的朝溫洛走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想見的不想見的都在裡面。”
溫洛一怔,想見的……不想見的……
“洛洛,你回來了。”林莫抱着小籠包,笑着看向走進來的溫洛。
溫洛霎時間呼吸變得急促,胃裡抽疼了幾下。她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她裝作撩頭髮掩飾過去。
“外公,外婆。”
溫洛先笑得甜甜地叫了坐在沙發主座上的樑國安和郭孝敏,又轉向另外一邊,中規中矩地叫人。
“大舅媽,二舅,陳姨。”
她說完撲到樑國安和郭孝敏二人中間,伸出手一邊摟着一個,“外公外婆,你們可想死我了。倫敦天天下雨,煩死了!”
“那你還待那麼久,都不早點回來看外公外婆?”樑國安哈哈大笑。
“這不是回來了嗎?”溫洛撒嬌似的說:“外公你還要怪我!”
“我怎麼敢怪我的寶貝疙瘩!疼還來不及,誰欺負你了我不是給你欺負回去了嗎?”說完樑國安瞥了一眼樑清衍。
“就是就是,你外公打你小時候就疼你!含着怕化了,捧着怕……”
郭孝敏話沒說完就被蔣尋芝給截住了,“捧着怕被別人搶了!”
衆人聽完都哈哈大笑起來。
樑巳徵一進門,首先看到的是抱着小籠包的林莫。
往日小籠包要看見樑巳徵,一定會跳下沙發過來蹭着他。可是今天小籠包只是乖乖地窩在林莫的懷裡,擡起頭看了樑巳徵一眼。
籠包果真還是對他那麼親近啊。
也對,畢竟是他和她,一起養大的狗。
林莫發現了樑巳徵,笑着喊了一聲“大哥”,樑巳徵笑着點頭。
樑巳徵朝幾位長輩打招呼,到了樑清衍和陳靜那裡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冷淡,樑國安都不好說什麼。氣氛一時變得有些緊張。
林莫發現溫洛低着望向地面,腳不由自主的在地板上磨着繞圈。
這是她不安的表現,相識多年,他非常的清楚。
“洛洛,”林莫站起來輕笑着說:“樑叔給你帶了一套水粉和畫筆過來,還有他常用的畫紙,你一定會喜歡的。跟我過去拿下好嗎?”
溫洛擡頭看向林莫,卻不知道焦點在何處。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去吧,洛洛。”樑巳徵走過去把溫洛拉起來,拍她的肩膀笑着鼓勵她。
“你不是最喜歡搗鼓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嗎?二舅都給你帶來的你就跟哥哥去拿!”郭孝敏也連忙開口,“等你們回來就直接到飯廳來吃飯!”
溫洛咬着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地擡起頭,朝樑清衍微微鞠了個躬,這是樑家小輩對長輩的基本禮貌。
“謝謝二舅。”
“你喜歡就好。”樑清衍心裡嘆了口氣,面上依舊是掛着寵溺的笑容。
二人從主屋偏廳穿過,林莫打開和副樓相通的那扇門,將門開到最大,就着那樣的姿勢先等着溫洛走過去了自己才進門。
樑清衍的房間在二樓,溫洛跟着林莫的腳步輕輕地踏在臺階上。
樓梯上鋪了一層厚厚軟軟的地毯,將鞋底和地板的摩擦聲完全地吸收掉了。
林莫到櫃子前翻找的時候,後背突然傳來一股暖意。
那是……
溫洛從身後抱住了他,雙手緊緊的環繞在他的胸前,她溫熱的呼吸深深淺淺地落在他的耳後。
“洛洛……”
“不要說話!”溫洛大聲地打斷他。
他頓時也不知該如何言語,垂下了手。
過了一會兒,他發覺脖子處傳來一陣溼熱的感覺。接着他感受到了她因爲哭泣而發出的顫抖。
“洛洛,”他握住她的手,想把它們解開然後自己好轉身過去,可是她卻用足了力氣不給他機會,他嘆了口氣,“洛洛,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我好像……喜歡上別人了。”
林莫腦子裡有那麼一幀的空白。
她喜歡上別人了。
他嘴角滑過一絲苦笑,這應該是好事的。
“他好嗎?”
“很好,什麼都很好。”
“你們在一起了嗎?”
她沒有回答,可是他卻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洛洛,你開心就好。”
感覺到她的手稍微有些放鬆了,他連忙轉過身想和她隔開些距離,可是她又撲上來抱住了他。
“我害怕……”她的聲音因爲哭泣而變得斷斷續續的,“我好害怕……怎麼辦,我怕……”
我怕這又是一份無望的愛。
林莫在心裡天人交戰了很久,終於還是擡起了雙臂回抱住溫洛。
他嘆着氣說:“洛洛,我說過你開心就好。爺爺,奶奶,樑叔,我媽媽,還有我……我們都希望有個人能來好好的照顧你,還有大哥,我們一家人,都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像從前一樣。不好害怕,知道嗎?有人欺負你的話,我們會站出來幫你的。乖,別怕。”
他的這番話說得很緩慢,又故意放柔了語調,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她不知不覺地就停止了抽泣。
良久,她把頭從他懷中擡起來。她的眼角還掛着晶瑩的淚珠,鼻子和眼眶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直視着他的雙眸,沉默不語。
突然兩行清淚就這麼安靜地從她此刻朦朧氤氳的眼裡落了下來。
“哥哥……哥哥……”她哽咽着叫着他。
她的脣因爲極力地壓制情緒有些微微地顫抖,這讓他用了很大的控制力纔不低下頭去一吻芳澤。
他笑着將她的淚抹去,“別怕,有哥哥在。”
此時的林莫還不清楚溫洛口中的“哥哥”是怎樣的含義,她又是懷着怎樣悲痛的心情喊出這兩個字。
衆人看見溫洛紅腫的眼眶,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無視。
溫洛坐在樑巳徵和樑未夏的中間,樑未夏去年大學畢業,簽了一家娛樂公司,正在進行爲期一年的培訓。她一直拉着溫洛說着其中的樂事和辛苦。
樑家家宴上的規矩是從不談公事,所以今天難得一家人齊聚,話題便落到了樑巳徵的個人問題上。
“這個年過去你就三十了,有些問題該解決了吧。”樑國安剛被溫洛逗笑,此時嘴角的笑容還掛着。
樑巳徵一陣頭疼,他畢業回來的時候樑國安就談到過一次這個問題。他當時用工作搪塞了過去,說到三十歲了再考慮。
“我會留意。”
“留意?這要怎麼留意?盛凱建築,就是承建咱們‘沚蘭度假村’一期的那個,他們蕭總上次給我提了下,他女兒剛剛從加拿大留學回來,才25歲,挺不錯的。”
樑巳徵沒有搭話,這時候順着還是逆着都不行。只能等着樑國安繼續往下說。
“怎麼不說話?有空去見見,不喜歡就當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
話是這麼說,要是說不喜歡,難免又是一陣緊箍咒似的唸叨。
“嘿嘿,大哥,有你在前面爺爺是怎麼都催不到我們的。”樑未夏幸災樂禍地朝樑巳徵擠眼。
溫洛夾了一隻蝦放到樑未夏面前的碟子裡,樑未夏朝天翻了個白眼,帶上手套開始剝蝦殼。
“你那些發小些好幾個都結婚了吧?我記得徐家那個大兒子,叫什麼來着?”
“徐至臻。”
溫洛聞言擡頭看了樑巳徵一眼,恰對上他的目光,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徐至臻他女兒都上幼兒園了,上次去老徐家碰到,還甜甜地叫我呢,我可是嫉妒了啊我告訴你!”
“他那是……”樑巳徵想開口反駁,最後還是把話噎了下去,“過完年後會有些忙,之後我要去一趟海南出差,大概要三月中旬才能空出時間,您看着安排吧。”
樑國安滿意地笑着點了點頭,之後又把話題拋向了其他三個小輩。
“未夏你硬是要進那個什麼圈的,我就許你幾年舒心日子過。洛洛還小,過兩年再說,外公會好好給你參謀!”
樑未夏故意裝作不滿道:“爺爺你偏心,就不給我參謀啊?”
“肯定給!到時候給你列個全城未婚男性名單好好挑?”樑國安也朝樑未夏開起了玩笑。
樑巳徵笑着看樑未夏,臉上寫着幾個字——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還有,林莫啊,今年畢業了吧。”
林莫突然被點到名,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的,爺爺。”
“工作開始找了嗎?”
“已經和省臺簽了一年的約,到期後會再籤一份正式的合同,是有編制的。”
省臺的簽約分爲兩種,一種是合同約。期限有一年和三年的,合約到期後是否續約由省臺決定。
另一種就是正式約,簽了之後你就是省臺的員工,並且是有正式編制的,工作崗位可以申請調換或者被調換。
相比之下後者的含金量比較高。
樑國安點了點頭,“你的事就讓你樑叔幫着看看吧,我就不好插手了。”
“謝謝爺爺了,我也和大哥一樣,先以事業爲重。”
“你們這些年輕人,可是把那句老話落實得有模有樣!”樑國安搖着頭笑,“大丈夫不立業何以成家?哈哈!”
樑家二老年紀大了,十點就都上樓休息去了。
剩下三個長輩也到了附近的老朋友家去串門聊天去了,剩下三個小輩在家裡自己娛樂。
四人玩紙牌乾瞪眼,樑未夏說是除夕夜,一定要喝點酒,就讓輸家喝酒當做懲罰。
樑巳徵第一個否決了,溫洛現在是絕對不能碰酒的。
最後在樑未夏的軟磨硬泡之下,樑巳徵還是同意了以酒爲罰,只不過到了溫洛那就變成了白開水。
今天溫洛手氣又十分的差,已經喝了十幾杯水了,其間跑了好幾次廁所。
樑未夏趴在沙發上大笑不止,被樑巳徵屈起食指敲了下額頭才收斂,可是沒一會兒就又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