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碟子點心，被謹嬤嬤夾起來一塊，送到太后的跟前。
太后原本想拿筷子的，可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筷子，她拿不穩，點心無論如何夾不起來。
她很焦急，急得滿頭大汗，急得人幾乎要昏闕過去。
可她還是努力，用了生平最大的努力，最後，用手指頭，將點心拿了起來。
“啊，阿九，母后餵你，餵你……”
風定初看着她。
她眼角都是淚，不斷滑落的淚水，染痛了風定初的心臟。
“母后……”
“母后餵你，阿九，母后餵你啊，乖，乖乖的，阿九乖……”
謹嬤嬤咬着脣，捏緊了掌心，眼底有淚，只是不敢讓淚水流下來。
她明白太后的苦衷，可是，九王爺……多麼的無辜，多麼的可憐。
爲什麼，老天爺非要如此對他？
“阿九，你乖，母后……母后餵你，阿九，張嘴，乖……”
太后見他一直不張嘴，漸漸就急了：“阿九，怎麼……怎麼不乖了？你……你不聽母后的話了嗎？阿九……”
“太后！”謹嬤嬤忽然咚的一聲，跪了下來，淚如雨下：“九王爺不會背叛你，不會背叛皇上，太后……太后求你……”
但謹嬤嬤的話還沒有說完，風定初已經張嘴，將太后手裡的點心咬了下去。
沒有半點猶豫，用力嚥下。
“王爺！”謹嬤嬤聲音沙啞，忍不住輕輕哭泣了起來。
爲什麼，一定要這樣？
爲什麼？
她甚至，都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
這麼多年，她都只是執行命令，她根本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但是風定初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太后也知道。
太后，此時心如明鏡。
“阿九……”親眼看着兒子將糕點嚥下去，太后才鬆了一口氣。
這口氣鬆了之後，她就開始哭了。
“阿九，你真的好乖，你是母后的乖兒子……”
“母后，你心裡，真的認我這個兒子嗎？”風定初淺笑，低頭那一刻，涌到脣邊的血，被他用力嚥了回去。
“你當然……當然是母后的乖兒子，你只是……你只是太耿直……母后知道，母后什麼都知道，你是善良的阿九，可母后不能……不能……”
太后那雙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快速變得黯淡。
“阿九，母后會陪着你，不要怕，母后會陪着你……”
她真的不行了，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太后！”謹嬤嬤衝了過去，扶着她。
風定初卻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到太后彌留，他眼底沒有任何波瀾。
人，終究要一死，誰也，逃不過。
他轉身，慢慢往來時的路走去。
謹嬤嬤急道：“王爺……”
可他早就聽不見了。
從哪裡來，便往哪裡去，也許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
或許，根本，就沒有屬於他的路。
根本，無路可走……
身後，傳來了太監們悲鳴的哭聲：“太后駕崩……”
母后，終究是走了。
留着最後一口氣，只是爲了親手給他喂下糕點，親手……送他上路……
不知道走在何處，眼前的一切，越發模糊。
終於，他腿一軟，單膝跪了下去。
嘴一張，一口烏黑濁血，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