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還以爲褚曜不知道“聯盟軍“,特地解釋一番,但褚曜的重點卻是其他的。
“五郎怎麼跟他們攪和一塊兒了?”
人多是非多,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褚曜瞭解自家五郎脾性,多少有些庸人無法理解的離經叛道,跟那些聯盟軍畫風更是格格不入。他自然擔心沈棠應付不來這些場合,吃大虧還不自知,但轉念一想——
祈元良那廝再怎麼不靠譜、掉鏈子,應該也會盯着五郎,便稍稍放下心來,眉心舒展。
“我也不想跟他們攪和……”沈棠無奈般聳了聳肩,跟那些勢力頭子打交道,對於一個輕微社恐人士來說不太友好,“可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總得爲以後考慮,也爲你們打算。我一人怎麼混着都餓不死,但不能讓這麼多人跟着我有上頓沒下頓吧?”
顧池說得對,至少要有一塊立錐之地。
聯盟軍討伐彘王帳下叛軍是個不錯的機會,沈棠也不指望立下多大的功勞,能有一塊名正言順的小地盤就行。至於以後是被人吞了,還是抓住機會做大,那就看造化了。
褚曜對沈棠的話並未感到意外。
甚至有些小小的心疼。
不管五郎怎麼能打,畢竟只有十二歲。這個年紀便要扛起他人期許,實在有些爲難了。
褚曜一貫喜歡鼓勵式教育。
淺淺一笑:“嗯,辛苦五郎了。”
沈棠嘿嘿笑着道:“就是怕做不好……”
“這不是還有曜與元良麼?總不會什麼事情都教五郎親歷親爲的……”褚曜倒是不怎麼擔心以後,只要沈棠有這份心和毅力,自己便會盡己所能。他相信自己的“天命”。
沈棠道:“有你這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哦,對了,忘了跟無晦說兩個好消息。我們跟狸力他們會合了,還找到了林風和屠榮,只是可惜的是屠榮的父母親眷都……”
聽到兩個學生都還活着,褚曜也不由得揚起脣角。又聞屠榮變成孤兒,他沉重無奈地嘆了口氣:“人活着就好,其他的……不可多求。曜是他的老師,自會看護着他……”
一日爲師,
終生爲父。
褚曜早已經沒有成家的心思。
將屠榮當成半個兒子養育也一樣。
沈棠也想到了孝城,心情跟着沉重三分。此番災劫過後,世上又會添多少入屠榮一般父母雙亡的孤兒?屠榮、林風,他們明明還是年紀很小,會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孩子。
沈棠:“倘若世道能安定下來就好了。”
“這般宏大志向,五郎想實現它,可有得忙碌了。”褚曜不懷疑沈棠能做到,他只知道這條路很難走,興許一輩子都爲之努力還看不到終點。只要他還活着,他就會奉陪。
沈棠被褚曜哄孩子一般的溫和語氣說得臉頰微微發燙,但沒維持多久,顧池過來說人員已經安排好了,待會兒就能出發。爲免夜長夢多,也擔心還有追兵,動作需要快。
“這就走!”
士兵四十六人,加上沈棠、褚曜、顧池、共叔武和康時,堪堪五十一人……咦,康時怎麼也跟着?看着一衆狼狽傷員中鶴立雞羣般明顯的康時,沈棠用眼神詢問顧池。
啊,不是眼神,內心叨叨兩句就行。
被迫聽到一切心聲的顧池:“……”
沈棠可算是把他的文士之道玩會了。
顧池暗中做了個深呼吸。
本想告知沈棠讓她提防點康時,這廝比祈元良還要廢主公——祈元良的“弒主”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就能去往西天極樂,康時這廝的文士之道可是鈍刀子切肉,一點點磨。
哪個主公碰上這倆不說一句晦氣?
沈郎一次性碰到倆……
顧池都想同情了。
但看沈郎這般,他決定等心情好了再說。
反正一時半會兒克不死。
於是顧池面無表情,睜着眼睛說瞎話。
“康季壽說是擔心碰上叛軍,想跟我們同行能安全些。沈郎,無晦兄應該不會介意吧?”
沈棠腦門上冒出三五個問號。
她道:“無晦爲什麼要介意?”
康時是救命恩人啊,這點兒小小要求豈有不滿足的道理?想跟着就跟着,無妨無妨。
只是——
沈棠心下以爲康時獨自行動會更安全。
自己一夥五十人,四十八個掛彩,其中共叔武還昏睡着,機動性哪裡有康時獨自靈活?
但她不好將它們說出來。
顧池:“……”
可他都已經被迫聽到了啊。
也許是老天爺也不忍心繼續折騰這夥精疲力竭的人,回程路上有驚無險,兩次發現叛軍搜查蹤跡也順利避開,進入聯盟軍的駐紮營寨附近。還未靠近就被巡邏士兵攔截。
沈棠稟明身份又喊來祈善才被放行。
祈善問:“沈小郎君此行可順利?”
沈棠拍着胸脯,略帶驕傲地道:“我都親自出馬了,肯定會將無晦他們帶回來!元良,昨晚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少衝怎麼好端端在那裡發瘋了?笑芳他們兄弟呢?”
祈善早習慣沈棠那張嘴巴不帶停。
一一回答:“昨晚?繼續商討一些分兵內容,回頭再細說。翟悅文二人在營帳養傷休息,都是熱血方剛的年輕人,那點傷要不了人命。少衝發瘋,谷仁那邊沒給解釋。”
說着,眼睛卻落在康時身上。
這名臉生的文心文士給他一種不怎麼喜歡的氣息,文士直覺一向準,便問:“這是誰?”
康時收回打量祈善的目光。
叉手見禮:“鄙人康時,字季壽。”
康季壽?
祈善蹙了蹙眉,隱約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但, 即使真在哪裡聽過,自己也肯定沒見過這人,能讓他第一眼就不太喜歡的文心文士可不多見。他回禮道:“幸會幸會,鄙姓祈,名善,字元良,見過康兄。”
誰知康時聽他名字,笑容逐漸收了起來。
問道:“可是那個‘惡謀‘祈元良?”
祈善聽出康時話中些許的針對,但不似皁衫文士那般忌憚和激烈,即便有結仇,應該也不深。他心下忖度,誰料康時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雖說孩時樣貌與成人會有很大變化,但也不至於判若兩人。祈元良,你可知康某是誰?”
祈善:“……”
知道祈善身世的沈棠:“……”
莫不是真·祈善的親戚朋友???
被迫聽到一切心聲的顧池:“……”
能不能不要這麼不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