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沈棠幾番嘲諷都沒徹底破防的中年武將,居然因爲這句嘲諷含量普通的話而惱羞成怒。腮幫子的軟肉似過了電流般抽搐:“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每個字都壓縮了音爆之力。
表情也隨之猙獰扭曲。
聲浪衝擊,捲起滾滾黃沙。
這番陣勢讓沈棠都爲之驚訝。
她剛纔……
好像沒說什麼過分的話?
中年武將可沒給沈棠解釋的意思,而是放狠話:“來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寥寥幾字,擲地有聲。
城牆上的荀定:“……”
城牆下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本想速戰速決的沈棠被勾起了好奇心,臨時更改主意——她實在太想知道能讓自己過上忌日的底牌究竟長什麼樣——橫豎就一時三刻功夫,不若施捨了讓他秀一秀。
讓他在人生巔峰殞命是恩賜。
沈棠:“那你儘管放馬過來。”
城牆上的荀定:“……”
他確信自己看過這一幕。
中年武將並未讓她等待太久。
【呵吼……】
形似濃痰卡在嗓子眼兒的聲音從鱗蟲喉部傳出,斷斷續續,時而重時而輕,吞吐出的腥濁氣息還帶着某種說不出的腐臭味。詭異的雙眸不論怎麼轉,始終盯準沈棠。
荀貞思索片刻:“這是……五爪龍?”
此獸四肢生得極其粗壯有力,尾部生環紋,身披凸起的圓粒鱗片,趾生銳爪,長尾扁平似出鞘利劍。還有一條怪異的細窄長舌,先端有深長分叉,可縮入舌鞘內。
外貌體型像極了某種志怪異獸。
荀貞的話提醒了寥嘉。
不過——
他不客氣地表露嫌棄之色:“此物也生得忒醜,如何配得上‘五爪龍’這個稱呼?”
荀貞猜測:“約莫是特殊?”
中年武將的武膽圖騰確實特殊。
通體形似煙霧。
似散非散,似虛非虛,並非尋常實體。
擊中都成問題,更遑論擊斃?
此時,便聽顧池開口:“什麼‘五爪龍’?不過是隻外貌有礙觀瞻的巨型蜥蜴罷了。”
“巨型蜥蜴?”
顧池解釋:“尋常野物。”
自家主公還吐槽——倘若長得醜也能增加攻擊力,這玩意兒確實站在獸生巔峰,只可惜這玩意兒不僅長得醜,還不能吃,一身的硬蜱和寄生蟲,也就噁心噁心人了。
但很顯然,中年武將不這麼想。
他這一生中能引以爲傲的東西不多,武膽圖騰便是其中之一。兇狠好鬥,殘忍酷虐。任何死在它口中的手下敗將都會被它分屍享用,汲取血肉中的精純武氣以強化自身。論實力,它甚至強過中年武將這個圖騰主人。又因形態特殊,幾乎無往不利。
說是“幾乎”而不是“始終”,因爲它碰見過一個實力極強的硬茬子,這也是它爲數不多垂涎但又沒有得手的對手。現在,它碰見一個比硬茬子更讓它垂涎心動的目標……
黑色巨蜥粗壯後肢向後一邁。
看似退讓的動作,實際眼睛始終盯着沈棠,等待她露出一瞬的破綻。扁平粗尾微微晃動,它邁動粗壯前肢,小心謹慎地挪動着方向,同時又昂首鼓起脖子,讓本就粗實的脖子膨脹了一倍有餘。那根流淌着腥黃黏膩液體的細長舌頭不斷吞吐,嘶嘶作響。
滴答滴答。
隨着液體落地,腐蝕白煙升騰。
銳利爪牙瞄準沈棠脆弱的脖頸。
沈棠眼神從起初的感興趣,慢慢失去光澤,只剩下“索然無味”四字。幾乎是同一時刻,她舉起手中的慈母劍,而黑色巨蜥也足下一蹬,
用與這副巨型身軀不符合的速度,以輕煙一般的虛渺姿態,眨眼近身!利爪高舉,自上而下,欲將沈棠從中斷開。
叮!
細窄劍鋒正面抗住利爪。
沈棠眸光一凝,感知身後威脅。
再次感慨——
武膽圖騰真是個好東西。
光明正大二打一。
“這——就是你口中能讓我明年過上忌日的殺手鐗?”明明腹背受敵,沈棠仍淡定自若,揮手一劍斬斷黑色巨蜥左前肢,在對方張口哀痛中反身回擊偷襲的中年武將,不意外對上對方震驚的眸,她哂笑,“你是在想,我爲什麼能擊中你的武膽圖騰?”
砰!
劍芒將中年武將抽飛。
同時,她頭也不擡,不看一眼來自頭頂的威脅——黑色巨蜥張開血盆大口,利齒密集且鋒利,喉間似深不見底的深淵——只是揮劍,將它那根靈活纏繞自己的舌頭斬成百八十段。再一劍,在巨蜥粗壯脖頸留下一道極窄的紅色環圈,看着它屍首分離。
“武膽圖騰,某種程度上就是武者本身的身外化身……其模樣、形態、作戰習慣和方式再怎麼特殊,歸根結底還是由武氣凝聚而成的獸影……嗤!那只是一團武氣。”
“它源於你,而你弱於我!”沈棠沒給中年武將任何反應時間,用出乎敵我兩軍都未曾預料的效率,結束一切,“再怎麼花裡胡哨的手段, 也無法拉近天塹距離。”
城牆上的荀定:“……”
果然是情景再現啊。
只是公西仇拿了秋丞的錢,終究是留了幾分情面,沒有過多爲難其下屬,僅用長戟抵着對方脖子,宣佈勝負已分。但沈棠手中的劍卻沒有點到即止,在秋丞不忍閉眸中將其斬首。首級滾落在地,中年武將臉上猶帶着不解、震驚和疑惑,無法相信自己這等實力會死得如此隨意……他甚至連一場勢均力敵然後含笑飲恨的收場都沒有……
實力差距太大了!
此時,城牆上鴉雀無聲。
戰鼓低迷,士氣滑入低谷。
秋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看着那顆在沈棠腳邊靜靜躺着的頭顱,他面頰青筋暴起抽搐。腮幫子的肌肉隨着他的情緒起伏而緊繃,後槽牙擠出一句。
“何人能爲吾斬殺此子?”
跟剛纔熱烈積極的請戰形成鮮明對比,無人敢出聲迎戰。那名武膽武者雖不是秋丞帳下最強,但也掉不出前三。這般輕易就飲恨,即便他們願意下場,也是必輸局面。
既然必輸,何必白白送命?
“這廝是公西仇不成?”
不知何人低語了一句。
這話,倒是提醒了秋丞。
他目光落向不起眼角落的荀定。
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