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我不想在家裡待着,娘來一趟不容易,她只是很多年前來看我時,在宮門口附近逛了逛,因爲怕花錢還沒有好好地逛過這京城,我逛街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今個我精神不錯,不如我們帶上娘和太姨娘一起去逛街吧,如何?”
明淨坐在對面看着長生懶懶地靠在榻上,撲哧一聲笑了:“我纔不上當了,讓人家說我無情無義阻止人家和父母相見。你就忍忍吧,這件事總是要面對的,有了第一次見面,以後就容易相處了不是嗎?”
長生白了他一眼:“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好聽,如果他們不是王爺和王妃,而且普通的百姓,甚至是下九流之人,你能這麼熱心嗎?還不是想跟着沾光兒?”
“是是是,娘子,我肯定要跟着沾光是事實,但卻絕不是爲了沾光才找到他們的。而且我絕不是因爲他們是王爺和王妃才這麼熱心,因爲他們是你的生身父母我才這麼熱心,你可別冤枉我!”
長生憋憋嘴不說話,也明白自己是在冤枉明淨。當初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家人只是偏遠山鄉的農夫村嫗,也不一樣從沒嫌棄過。
“長生,我知道你從生下來就在周家長大,和淮安王並沒有什麼感情,要接受他們也有個過程,可我們第一次去淮安王府時,你也知道王妃無兒無女的苦楚,現在誰都看得到她是真心真意疼愛你的,我想淮安王也一樣,你這樣冷淡他們會傷心的。”
長生嘆了一口氣說:“我也知道王妃是真的很疼愛我,她簡直恨不得把這些年積攢起來無處發泄的母愛一股腦兒傾到我身上,我想王爺也一樣,他雖有別的兒女,但對我肯定也有一份憐子之情。
可在我眼裡,他們只是兩個可親可敬的、有親戚關係的長輩而已,我真的一時沒法把他們當親生的父母對待,甚至在我心裡,他們還不如周家那個自私自利的老爹親切和真實,和他們相對,我真的太尷尬了,面對他們的憐子之情我只想逃避,我很怕面對。
你帶我出去好不好,不要把我逼得這麼急好不好?讓我慢慢接受這件事好不好?他們可能早飯後就要來了,我真的不想那麼快面對他們、面對王妃厚重的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母愛,還有王爺的父愛,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們沒我這個女兒已經二十年了,也不在乎這一時的,真的假不了,只要他們真的是我的親人,這份親情絕不會因爲我的逃避變淡的,我真的不想這麼快進淮安王府,他們一定會理解我這份尷尬的,對不對?”
明淨理解長生的尷尬和逃避心理,還是勸道:“王爺和王妃若來了,知道你爲了躲他們跟我出去逛,還不指定多難受呢,這一天總要面對,不如早些見吧。
何況我想,王爺不會這麼快接你進府的,宗室血親不是誰想認就能認的,他得先暗查一番證實你的身份沒問題纔敢秉明皇上,皇上還會派人去查實一番,只有確信無誤之後,纔敢對外公佈你的身份,所以這段時間不會讓你進府的,王妃不過是陪王爺過來看看你,我想今天過後,他們爲了避嫌是暫時不會來了,直到你的身份被確認。”
長生無語地點點頭,她也承認,若不是身份忽然變了,她才更發愁呢,身爲謝家婦,郡主府住不下去,太姨娘這裡最多找個藉口暫住十天半月,決不能一直住下去,又不能與老夫人分家住進裴家送的宅子和莊子裡,他們又實在不想回謝宅居住。無家可歸,那纔是真正的心煩事。
昨天王妃不是說了,如果確認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就會誥封郡主的,到時就會有御賜的府第,那可是自己和明淨真正的家,再沒人敢對他們指手劃腳了,以後的生活也不再是問題,且不說郡主的供奉,光是王府補辦的嫁妝和王妃攢下的私房一輩子都享用不盡了,簡直是一夜之間地位財富什麼的都有了!
這等好事,她自己做夢都沒想到過,簡直就和中大獎一樣稀罕和幸運,和此相比,那點小小的尷尬和不適又算什麼呢?
“放心吧,道理我都懂,我會應付好王爺和王妃的,不過我想着既然真是自家人,就沒有必要巧語善言,只需以誠相待就成,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會反正沒事,不如我去陪娘說說話吧,以後見面的機會並不多呀。”
早飯後不多時,長生與周王氏還沒有說幾句話,院子裡就有了喧鬧聲,應該是淮安王夫婦來了,想到自己佔據了這具身子與她的親生父母齊聚,以後可以盡情享受天倫之樂和榮華富貴,長生除了心虛還是心虛,總有一種鳩佔鵲巢的感覺。
可如果不是自己代她活了下去,又有多少人要傷心?要斷了多少人的念想?周王氏多年的心血白費不說,也就沒有今日的團聚之喜來讓慰藉淮安王夫婦了。
車子悄沒聲息地停在了宅子外面,這一次淮安王出行很低調,夫妻二人只帶了包娘子和一個心腹長隨,車伕和兩名侍衛都留在外面。
屋裡的人全部迎了出來,長生看着高大英武的淮安王和高貴美麗的王妃並肩向她走來,涌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忽然間那種生疏感就消失了,心裡隱隱地期待和激動起來,他們就是她在這個世上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親情?
“長生?你就是本王那可憐的女兒?真沒想到本王還能再見到你!快讓本王看看!”
淮安王激動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來之前他還對這件事滿懷疑慮,只是不忍傷妻子的心才陪她來這一趟,因爲當年他親眼看着那個可憐的女兒一生下來就臉色青紫雙目緊閉,連半點氣息也沒有,直到他們臨行前託周大嫂找個地方好好地埋了她,她都沒沒有哭出聲讓他們聽一聲,這二十年來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活了下來。
可是再見到長生那一刻,他心裡的疑慮全沒了,他比任何人都確信這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的妻子紀玉瑤唯一的女兒。